那晚上,是我人生中吃的最飽的一頓飯。
我根本記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塊麵包了,總之旁邊的萊姆已經被嚇到臉色發白,說是以後絕對不會再隨便答應村長的話了。
回到小黑屋后,勞累了一天的我倒頭就睡了。
又是一天開始,同樣,我又是被村長給叫醒了。
昨天那個溫柔的村長早已不見蹤影,重新變回了那個冷血無情的村長。
“昨天是看在你第一天受傷了的情況下,所以才讓你幹了點輕鬆的活。今天可就不會這樣了,接下來幾天里,你都要到礦洞里挖點礦,利歐會帶你去的,你倆應該差不多混熟了吧?”
“算是吧。”
“那就好,我會讓他教你該怎麼挖的。利歐!”
“你,跟我來。”
我跟着他出了村莊,來到附近的一座礦洞中。
一路上,他為我講解了應該如何使用挖礦工具,以及如何找到礦石的位置。
“站住,這裡可是瑞安·佩里大人的礦洞,你們沒有許可不準進來。”
“我是索拉村的人……可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
“哼,當然沒有忘記,旁邊那個人又是誰?”
“他是我的奴隸,我帶他來采點礦。”
“行吧,你們快點去,太陽下山前礦洞就要關閉了,別在裡面呆得太久了。”
“知道了。”
剛走進礦洞中,我就看到了很多礦工在揮動着手中的鋤頭工作着。整個礦洞中都回蕩着金屬敲擊的聲音。
“嗯?我們不在這裡挖嗎?”
“離礦洞口最近出的採礦點早就被那些人提前佔滿了,想要挖到礦,就只要到礦洞裡面最深處的地方去挖。”
“為什麼都要去那裡挖呢?”
“算了,反正也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跟你提一提也沒什麼關係。因為這裡的礦工在挖完礦之後,需要把自己的成果搬運到礦洞口處來算薪資。離礦洞口越遠的地方,搬運的過程就越久,你想想搬着幾百公斤的東西走幾百米是什麼感受。”
“我明白了。”
“好了,我們到了,你就在這裡開始吧,就按照我之前交給你的方法。”
手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用力的話還是會感到隱隱作痛。不過比之前確實好上太多了,這點痛楚和我之前練劍時的感受差不多,稍微咬咬牙也是能挺過去的。
在挖礦的過程中,我發現身旁還有一位少年,他是一個掛着爽朗笑容、看上去年紀比我還小三四歲的孩子,揮舞着礦鋤的動作比我賣力多了。他似乎並不在乎周圍壓抑的氣氛,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在別人眼裡看來的苦差事,在他看來卻完全不如此。
“誒,你是新來的嗎?昨天我因為有點事所以先走了,錯過了打招呼的時機呢。”
那個少年走過來向我搭話了。
“你好,我是卡爾文,我只是來這裡干幾天就走而已。”
“我叫斯圖爾特,卡爾文你的動作好像不怎麼熟練呢。我來教給你一些秘訣吧,應該可以讓你的效率變得更高一些。首先,你試試模仿我的站姿,現在這樣應該會更容易發力。然後,握着鋤頭的位置也應該再低一點……”
他這熱情的態度反而讓我有些難以接受起來,不過我還是好好地聽了他的方法。
不得不說,斯圖爾特的方法還真的挺管用的,起碼比利歐的方法要更好。我按照他的教導來做,不僅比之前的效率提高了,也更加輕鬆了。
中午的時候,利歐看到我已經完成了任務的大半之後,便讓我休息了一會兒,我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肌肉不感到酸痛。
“那個,斯圖爾特。你為什麼不去里礦洞口近的地方去挖礦,而是來到這裡?”
“唉,你有所不知,因為這裡並沒有指定礦工在工作時間挖礦的位置,由礦工自由協調,所以那些好地方都被早來工作的人霸佔了。咱們這種初來乍到的礦工,一開始只能在這種地方挖礦,直到和他們混熟了才能離開這裡。”
雖然說是先來後到,但是這種小團體本身就存在着不公平,只不過是因為管理礦洞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午休結束后,我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到傍晚時分,礦袋子已經被塞得滿滿的了。這時,利歐推來一輛小推車,將填滿的礦袋搬上了小車,隨後運着準備離開了。
我剛想跟着他回去時,利歐卻對我說道。
“村長讓我告訴你,你這幾天最好獃在這裡,畢竟每天都得在這裡工作,路上的距離也不近,為了節省點體力,你就別回去了。這裡是給你的晚飯,收下吧。”
我接過利歐遞過來的袋子,裡面裝着幾塊不大不小的黑麵包。
就這樣,利歐運着礦車離開了。
難道說,我這幾天都得呆在這暗無天日的礦洞中生活?開什麼玩笑!我都快發霉了!我一邊嚼着麵包,一邊發著牢騷。
“怎麼了,卡爾文?你沒事吧?”
“沒什麼事,只不過有點消沉罷了。”
“消沉?快跟我過來,我來幫你趕走這種情緒。”
斯圖爾特笑着把我拉走了。八竿子摸不着頭腦的我任由他領着我前進,一會兒我們就抵達了一汪冒着騰騰熱氣的地底小湖。這裡……是一處溫泉?
眼見斯圖爾特異常熟練地把衣服脫掉扔到一旁,然後泡在泉水裡心滿意足地伸了個大懶腰。我稍微猶豫一會兒后也開始脫光衣服,坐到他身旁任由熱水浸透全身毛孔,感覺疲憊感和消沉感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然後也有點餘力去思考其他事情。
“斯圖爾特,你為什麼要如此親近一個陌生人,而且是剛剛認識的人?甚至還幫助了我?”
“這是一個值得去詢問的問題嗎?見到一個人,打聲招呼,然後友善地對待他,這不是十分正常的行為嗎?”
“而且,幫助別人什麼的,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不就應該去做嗎?見到別人有困難,自己卻不去幫助。這種做法,自己不會快樂,別人也不會喜歡,世界更不會因此變得美好。再說,當自己遇到困難需要藉助別人的力量時,肯定也希望他們能不計得失地施以援手啊。”
我自始至終堅持到現在的世界觀變得有些動搖了,難道人與人的相處中也會有這種情感嗎?
我從出生便是蘭卡帝國的皇子,所有人都對我恭敬有加。許多貴族想方設法地來巴結我,奉承我,而我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應該的。
我以為貴族當中只有斤斤計較利益和勾心鬥角,此外的平民更是無知到愚昧,因此我對所有人都沒有敞開過真心。
但是,那份無知在此刻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了我,或許我並不應該稱其為無知,可能,我錯了……
我沉浸在溫泉里伸展着四肢,暫時將所有的煩惱、怨恨與迷茫拋諸腦後,靜靜地享受着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