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洗完了？”
水聲一停，聽到踩着拖鞋從隔斷門出來的聲音，樰枂就抱着哥哥在家穿的棉衣跑到了浴室門口等着。
“欸？”發覺妹妹就在門外，樰鏵心裡有些慌，“話說……我……忘記……”
“忘記啥？”樰枂問。
“就……呃，”莫名覺得內衣什麼的有些難以啟齒，樰鏵腦筋一轉，就用德語答道：“Ich hatte es so eilig, hineinzukommen, vergessen hatte, und kein Unterwäsche mitzunehmen.”
“嗯……哈？”樰枂試着按門把手，發覺哥哥還反鎖着門，下意識就遐想了一下她哥身體的輪廓，把自己給整得不知道是第幾次臉頰發燙，“不是……哥……好吧，因為你的那些都老爸給你收拾的，我也不知道……那啥……跟我說一下可能放在哪的，現在給你去拿？”
“應該……就在襪子那一格上面……啊，會不會不太好……還是我自己去拿吧？”
說後半句的時候，已經聽見妹妹光着腳咚咚咚跑在木板上，然後就是衣櫃門被打開的聲音。
“平……平角這條么？”
聽到妹妹稍顯慌亂的問話，樰鏵已經來不及阻止，趕緊在這幾秒鐘開冷水那邊洗了個臉。
“欸？原來男生的……”
“哎呀，就放門口吧？”樰鏵慌裡慌張地貼到門口來問道。
“哦……”樰枂回答的很小聲。
等動靜過去后，他才把反鎖的旋鈕解開。
“你椅子端過來了嘛？”樰鏵又問。
寂靜了一會兒，又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樰鏵剛好奇怎麼了，結果妹妹閉着眼睛奪門而入。
“哥！你要穿……哪條？”樰枂把手擋着眼睛的手挪開一些，但不知道是霧氣太重還是怎麼了，沒見着哥哥的影子，“欸，你人呢？”
“門……後面，”樰鏵從浴室門口探出條手，“那啥啊……我……枂枂，你迴避一下？”
“哦……好……”樰枂小心翼翼地把哥哥的衣服放塑料凳子上，然後一點點面帶微笑地退了出去，“話說，哥……你的傷……沒問題吧？”
“問題不大，其實已經可以碰水了的。”確定妹妹沒把手放在門上，樰鏵才輕輕把門推上。
“洗……好了吧？”樰枂背對着浴室門，本來打算是問要不要她再幫忙搓個背的，結果話到嘴邊就被自己省略了一堆。
“嗯……你蹲這兒幹嘛？”看到門外抱着臉蹲着的妹妹，樰鏵先是有些茫然，然後一臉欣慰，俯下身去輕輕撫摸起妹妹的頭髮，“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欸？哥哥為什麼要道歉啊？”
“呃……你蹲這外面，不是擔心我……”
“啊這……啊那……”站起來的樰枂雙手無處安放，不停躲閃着哥哥的目光。
“這不是我的口頭禪么？”樰鏵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
“其實吧……呃……”樰枂沉默了片刻， “嗯，就是擔心！而且想給哥哥擦背來着！”
“欸？”
“嘛……實際上……老實說，”看到哥哥一臉無辜的樣子，樰枂實在不忍心了，坦白的時候就把臉側過去，噶笑着捋起鬢角，“剛剛……稍微有那麼點……想象了一下……”
“啥？”
“嗯……就……就……那個……”結結巴巴了一陣，樰枂的連越來越紅。
“就……哪個？”樰鏵用洗臉的干毛巾擦着頭髮，一臉茫然，還不明白妹妹為啥一直在躲躲閃閃。
“唔……”妹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然抬起頭，把兩手搭在哥哥的肩上，“哥……我剛剛就是想，看一眼你傷口長啥樣了。”
說完，樰枂就開始懊惱自己為啥不坦率，但真的不好意思跟她哥講自己原本的打算。她抬眼，看自己面前這少年還有些朦朧的臉龐，心裡又咯噔一下，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結果自己由於沒穿鞋子又正好踩在帶着露水的浴室瓷磚上，一下就要滑倒。
“小心啊！”
樰鏵說時遲那時快，雖然動作有些不雅，但擔心妹妹磕碰到洗手池什麼的，忍着肌肉還沒完全癒合的疼痛，像是華爾茲一樣摟着妹妹的腰，兩人調轉了一下位置，然後藉著慣性躺倒在外邊的木地板上。
“嘶……疼疼疼……”
“撞到頭了么？”樰枂慌張地看着被她身下的哥哥，“我……”
“沒事，就扯到了一下後背，不過問題不大……”
“唔……對不起……今天摔了不知道多少跤了……”
樰枂想着道歉，但腦子一熱，覺得口頭上認錯不夠，就打算親下去，結果自己的哥哥這時候正打算坐起來，兩人的腦門就哐地一下磕到了一起。
“枂枂，沒事吧？”樰鏵問。
“噗……沒事啦~”被哥哥這麼一撞，反而恢復了理性，樰枂不由地笑了起來，“嗯，還好前額的劉海比較厚。”
“明明撞出這麼大的一聲，”樰鏵湊上去，撩開了妹妹的劉海，看到了一片紅印子，一下子就自責起來，“都怪我啊……沒注意。”
“真沒事啦，”樰枂坐在地上，膽量也恢復了些，就拉着哥哥的手，從額頭挪到了臉旁，“能不能……再這麼……”
“說什麼啊，等會起包了！”樰鏵趕緊抽回手，然後跑去冰箱那邊，“得趕緊敷一下，這幾塊毛巾能用的吧？欸……好像有冰袋啊？正好。”
“唔……哼！”樰枂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還能鬧彆扭，“笨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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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停一陣，精神小伙才在妹妹的陪伴下，仔細打量起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妹妹把冰袋舉到他面前來，“哥，你不敷一下么？”
“我這邊沒事的啦，”樰鏵傻笑着回應道，“頭鐵~”
“唔……（傻哥哥……）”
哼着貓咪發脾氣時候的嗚嗚聲，樰枂把冰袋按在了她哥的腦門上，自己有打了個噴嚏。
“啊這……”樰鏵急忙跑去把泡好的薑茶端過來，“枂枂，來！把這個喝了？”
“呃……加了好多糖啊。”
樰枂吹着茶水面上的熱氣，抿了口底下還能看着沒融化的白糖顆粒的薑茶，微笑着看着在那翻箱倒櫃的哥哥。
“你不是挺怕苦怕辣的嘛？”
樰鏵把毛巾取下來，直接拿着冰袋貼在隱隱作痛的額頭上，看着妹妹咽下去幾口，才放心地繼續打探家裡的擺設。
“注意點啊！”
見哥哥好幾次忘記關上柜子門就要抬頭，樰枂心急如焚，趕緊放下茶杯跟到他後面，幫忙關柜子的時候還不忘記用手給他護着頭。
“怎麼……”哥哥不怎麼領情，注意力全在翻箱倒柜上，樰枂自然有些生氣，“唔……家，跟你另一段記憶里的，差別大么？”
“是有點區別啦，畢竟鋼琴還沒搬過來吧，有些空……然後，沒必要這麼護着我的啦，有注意到的！”
“唔……”樰枂笑着戳了戳哥哥的臉，“誰讓你這麼大大咧咧的嘛……而且還經常說頭疼……”
“啊這……（可能是神經裡面兩套記憶吧？）”正好翻到了備葯的柜子，樰鏵苦笑着，“嗐，買了這麼多止疼葯……不過，傢具倒都換成實木的了？”
“爸媽說，合成木的怕有甲醛……”說到這兒，樰枂突然愣了一下，然後指着自己，“難道，這些……都是為照顧我，才這麼破費的？”
“沒啦，不好的傢具買了也要扔的，這麼一步到位也挺好的……反正，老房子賣了不是還有些閑錢的嘛~”
電視櫃底下的抽屜里都是各種常備的葯，還多了個機頂盒。這時倒也是推廣那種插卡的數字電視的節點，電視畫面的比例也開始慢慢從4：3過渡到16：9。
“不過，這東西沒幾年就該淘汰了的，就有些浪費錢了……”
想着當年看多了被拉寬的電視畫面，爸媽總覺得自己太瘦，然後就逼這自己吃肥肉，樰鏵苦笑着不知道自己之後會咋樣，畢竟也不能再把那些都夾妹妹碗里了。
“唔，機頂盒……怎麼就浪費了？鄰居都裝了啊，說是能多好多頻道的呢！”
“嘛……這電視里的東西，網上也都有吧？而且……網費都交了，還齣電視費什麼的。”
蹲不住了，樰鏵就在地板上盤腿而坐，妹妹也湊到他身邊來。
“唔，但網上的……爸媽不讓我一個人用電腦啦，而且確實總會冒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彈窗……而且，爸媽下班回家，這段時間……總覺得少了個人，不夠熱鬧，都要開着電視放着。”
“啊這，”揉了揉太陽穴，樰鏵往書房那邊看了眼，“別告訴我是裝了什麼全家桶哦……按理說這個點，那幾家還沒那麼流氓啊？不過監管也沒那麼全面就是了……唉。”
“嗯，就Wxndows那個自帶的，”樰枂也順着哥哥的視線朝書房那邊瞥了眼，“不過，爸爸經常把工作帶回來繼續加班，我記得……啟動界面還有另一個系統，但沒點進去過。”
“另一個系統……L開頭的？”
“嗯！”樰枂連連點頭，“哥你不是除了信息課，就沒怎麼碰電腦了么？”
“‘之前’用的可不少呢，”樰鏵輕輕拍了拍妹妹的劉海，“然後，老爸用的模擬的程序……是不是叫啥OpenFOXM啊？”
“爸在家加班，都半夜啦，就沒瞧見過，”樰枂用手撐着下巴，顯得有些悶悶不樂，“都讓我到點就睡，所以不確定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一堆命令行，然後導出來的文件也看不懂。”
樰枂等了半天都沒聽見哥哥的回應。他在提及那個單詞以後，就跟見着老朋友一樣，在他面前晃了半天都沒被注意到。
“話說……那個軟件，哥哥用過？”
“嗯……啊？”才反應過來的樰鏵又被嚇了一跳。
“……”
第一次被哥哥這樣忽視，又莫名想到了他的那個班花“前任”，樰枂突然就起了一肚子的火。
“怎麼了？又嘟着嘴，”自己的憨笑並沒有被微笑回應，才感覺自己闖禍了，“呃，我剛剛……聽漏了啥？”
“我問，那個……Openfo什麼的，哥你用過？看你剛才跟元神出竅了一樣……是想起什麼了？”
“啊這，那是個弄連續介質模擬的開源軟件……我的話，熱流體模擬什麼的，也折騰了好些年的。”
這麼說著，樰鏵又想撓後腦勺，卻被妹妹拽住。
“才結痂啦，又摳！”
為了管住哥哥閑不下來的手，樰枂就一把抓住，結果樰鏵之前盤腿坐地上的有些像不倒翁，妹妹這樣壓過來，他就維持不住平衡了，兩個人又摔了下去。
“啊呀！沒弄到傷口吧？”
“噗，沒事，”樰鏵笑嘻嘻的說道，“不過，咱倆今天怎麼總在摔啊？”
“唔，大概……”樰枂正想說點什麼浪漫些的解釋，前胸口袋裡的照片掉了出來，“啊……我想說的是……”
“話說……”感覺到妹妹呼出的熱氣，樰鏵有些心煩意亂，“那天……被那件事……打斷的……”
“今天……只有你跟我……”說著，樰枂一點點俯下身來，散開的頭髮已經能籠罩住兩人的臉，“哥……我想……”
“我……”妹妹的目光閃爍不定，自己也莫名有幾分期待，但躺地上的樰鏵不至於出現腦供血不足的情況，還保持着理智。趁現在還沒發展到什麼一發不可收拾的局勢，樰鏵不停往前回憶着有什麼能作為一腳急剎車的，“對了！既然書房那台電腦，老爸還要拿來工作……你，還敢裝那個遊戲么？”
被這麼一問，樰枂趕忙捂着臉，直到聽見了哥哥笑得有些犯咳，才從指縫裡偷偷瞅着她哥那張傻笑的臉。
“電腦裡面藏東西……有啥困難的么？”
“呃……”
樰鏵想起自己上輩子藏各種硬盤版的遊戲，結果都被家裡倆知識分子翻註冊表然後連帶存檔什麼都給清理乾淨。而這次，妹妹想玩的那個遊戲，明顯是不能被父母發現的，想到這裡，他額頭上的汗珠多了些。
“怎麼了嘛？”
“電腦的話……那兩位可不見得比我懂的少哦。”
雖然哥哥表現得這般無奈，但樰枂還是心有不甘，“唔，就不能……玩完就卸載？”
“那存檔呢？”
“喏~”樰枂把鑰匙扣晃到她哥面前，指了指上面掛着的U盤，“可以剪切過來呀~”
“考慮得……”樰鏵被妹妹的機智所折服，苦笑着捂着臉，“還真周到……（看來我是跑不脫了，不知道有沒有啥能二十四小時維持自己賢者模式的東西……）”
“實際上那個遊戲我已經……玩了一些了的……雖然……”
這麼說著，樰枂變回了之前的神色，又要俯下身來，樰鏵咬緊了大牙暗地裡罵著把那種不該給小孩子玩的遊戲賣給妹妹的售貨員，想着或許就要被迫跟妹妹邁出不可挽回的一步了，但就在這時候自己的肚子又發出了“咕”的一聲。
“啊這……有些激動，都給忘了……嘶。”樰鏵作難為情樣子的時候撓了一下後腦勺，不巧又碰到了新添的傷口。
“唔……哥，管住手啊！”妹妹皺着眉，又去把酒精雙氧水什麼的拿過來，“再弄一下吧？”
“呃……嗯，放着我自己來……自己弄，會不那麼疼的說。”
“有這個說法？”
“呃……”樰鏵剛打算把自己給自己縫針清創的事迹說出來，但怕又惹得妹妹難過，眼睛一轉就想了個自己也不知道對不對的比喻，“你看，自己撓自己胳肢窩也沒那麼癢對吧？”
“好吧，”樰枂嘆了一口氣，“那我……去廚房準備一下？”
“嗯嗯……就辛苦你一下了。”
“不辛苦的啦~”
剛才還顯得十分沮喪的樰枂又振作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戴好袖套、頭巾和圍裙，扮成了個小廚娘。
“哥哥，想吃啥？”
“欸？！不只是準備一下么？枂枂要下廚？”
“不行么？”樰枂叉着腰，還十分做作地挺起胸膛，“最近一個月，我可是成熟了不少的說哦！”
“啊……嗯，”樰鏵再一次沒控制好自己的眼睛，“呃……看……看出來了。”
“（果然，哥哥也是會被我吸引的嘛~）”
看着哥哥臉紅害羞的樣子，樰枂像轉筆一樣熟練地擺弄着大勺，心裡暗自竊喜，但她哥的內心卻掙扎了好一會兒。
“（差點就犯錯啊！我……雖然……但是……果然，不能讓樰枂做出沒法後悔的事！看來晚上還是得鎖門啊，也算是給自己加道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