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那個男人的身後,總是會感覺有些不適。

本以為就自己的性格而言已經足夠用沉默寡言來形容,但沒想到如今的自己儼然已經超過了這種程度。

該怎麼說呢,簡直宛如一個傀儡一般。

當然自己的確還擁有着自己的思想,也是以自己的立場而行事,就結果而言對自己也並沒有什麼壞處。

不如說他所鋪設的這一切正如自己所願。

按照這樣的計劃進行,自己只需要作為一個棋子來完成每一個步驟,就可以得到相同的結果。

雖然這樣說——

雖然這樣說,但只是作為棋子而言果然還是難以接受。

不是對這件事的本身而言,而是......對於面前這個自己所從屬的對象。

“里德君。”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向了我。

“請坐吧,感謝你的配合,辛苦了。”

彬彬有禮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從氣質上看儼然是一位貴族無疑。

但這樣的話不禁讓我有些懷疑,是裝作不知情,還是說另有深意,這一點便不得而知。

說起來自己並沒有注意到已經進入了休息室,明明是按照自己的思維行動,卻總是出現像這樣一般偶爾的精神恍惚。

至少在此前幾十年的冒險者經歷中,這是很少見的情況。

至少在能力這一方面,我對自己還算是有一定的信心。

但是這樣的自信似乎在最近的一段時間內被慢慢消磨,無論是面前的這個男人,還是那個難以捉摸的所謂的醫師。

按照他所指的方向,我在座椅上坐了下來。

“雖然有些我所沒有想到的小變化,但總體說來還是很完美,嘛,畢竟我所做的準備也很充足。”

小變化嗎?感覺他別有所指,但他的重心似乎並不在自己身上。

“想不到啊,明明陷入了幻境之中,卻依然能夠下意識地做出反擊,應該說不愧是他嗎?”

面前男人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笑意。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便是戴着一副相同的面具,面具之下的表情自然也就無法知曉。

但明明是這樣的變故,他卻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沒錯,這當然是讓我感到愉悅的事情。”他彷彿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但又並不在意這種事情。

“唔,讓我想想,如果當時沒有做準備的話,那樣的一擊至少會給我留下一道傷口吧,當然也可能更加嚴重。”

當時的情況自己並不知曉,但按照他的說法,那個醫師竟然能夠在幻境之中做出反擊的動作。

而不是像自己一般,徹底地失去了對現實的掌控。

諾茲,這個名字自己在此之前未曾聽過,就連這樣的情報也是面前的這個男人所透露的。

之前的那次任務中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是說實話印象並不深刻。

如果說他同樣有着冒險者的身份,按照他的實力而言並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的籍籍無名。

專門設計陷阱對付像這樣角色,本來是難以理解的事情,但現在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不禁回想起與他第二次的見面,事情大概也就是在那一刻稍微改變了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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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預先的安排,我躲入了這個光線暗淡的巷子之中。

半封閉的巷子只留下了一個出口,當然若是有飛檐走壁的能力另當別論,我所處於的位置能夠恰當好處地將最後的出口封鎖。

也就是說,如果不加考慮地繼續跟蹤,他也將會被我反制。

如果不是沒有頭腦的人,應該不會選擇貿然進來吧?

但事實並非如此。

這個名叫諾茲的似乎是醫師的傢伙,直接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甚至沒有半點的遮掩或者試探。

毫無疑問,他放棄了作為跟蹤者的角色。

“初次見面......也許並不應該這麼說,里德先生,還記得我吧。”

雖然臉上明顯的是標誌性的假笑,但這樣的行徑又像是刻意地表現出自己的坦蕩。

我並沒有發聲,但也並沒有放鬆警惕。

雖然自己已經提高了戒備,但他卻是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從這一點來看,他或許的確是擁有一定的實力。

“嘛,不用這麼戒備吧,我並沒有任何惡意,”笑着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與我進行一場交易呢?”

交易?

從這樣的話題開始,不禁讓我有些意外。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里德先生的背後另有其人吧?”

當然不是指的物理上,而是說背後指使我行動的那個人,沒想到他竟然能夠猜測到這一點。

“不過在這裡就沒有問題了,姑且我已經探查過了,這個地方並沒有任何人監視,不如說是恰到好處。”

在進入的那一瞬間中同時使用魔力探查了周圍的情況嗎?

也就是說我的潛伏就像是毫無意義地行動一般。

“......果然是這樣嗎?”

看着他稍微有些變化的表情,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原來這之前的話語僅僅是試探而已嗎?

但被那種自然的話語誤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輕易地將這樣的情報交出,我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

說起來把他殺死可能會是一個好方法,但是那個計劃同樣也在束縛着我,這裡並不是設計好的地點。

並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沒有在意我所散發出來的殺意,他繼續敘述着

“姑且不論里德先生背後的人是誰,像這樣被束縛着並不好受吧?”

知道之前的信息之後當然能夠編織出像這樣的話語。

“那又如何?”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我避免着造成更大的疏忽。

“這樣就好辦了。”他做出了肯定的姿態,向我作出了他所謂的交易。

但是就交易而言,總有一方會獲得更大的利益,也就是說讓步的一方是有必要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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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斜靠在椅背上,悠閑地把玩着手中的鏡子。

說來也很奇怪,這樣的東西並不像是什麼有趣的東西,當然擁有自戀傾向的人另談。

“知道嗎?里德君,像鏡子這樣的東西,能夠映射出一個人的表面,但卻又不是他的本身。”

“那麼,存在於其中的自己到底是什麼呢?”

這種問法就如同在進行哲學探討一般,也許這是貴族的嗜好,但至少我對這一方面也就一知半解。

當然我本來也就沒有接過這種話題的想法。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同樣如此,按照之前的契約,他也並沒有什麼理由再來約束自己了。

置於身旁的禮盒中自然是之前的那個拍賣品,也是我所需要的東西。

發生了那種事之後,我所需要做的僅僅是配合他演出一場戲。

除此之外,還得到了能夠完成我此行目的的一個渠道,對他來說並沒有好處的事情不禁讓我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嘛,這種問題不談也罷,畢竟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說著這樣的話將剛才的話題含糊過去,男人依舊錶現得漫不經心。

“既然這樣,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您的目的也達到了吧。”

“當然,請隨意。”

“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得到了他的准許之後,我接着問道:“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好處嗎......”他沉吟片刻,給出了答案:“我想就我個人而言並沒有什麼好處。”

“但是呢,這樣也許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一些,會讓我不禁期待着之後的發展。”

以自己地樂趣作為出發點嗎?

“順帶一提,里德君入手的那個塞莉西亞花朵,其實也是我參與拍賣的物品之一。”

“而且,”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他看着我的眼睛,接著說道:“也是您的朋友未完成計劃中的那一批貨物。”

空間在此時沉寂了下來,我努力地壓制住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做出任何的表現。

他像是在期待着什麼,觀察着我的變化,試圖着用這樣的真相來刺穿我的沉默。

同樣的沉默之後再次道別,我離開了那座建築物,沿着原來的路徑,再次匯入了人群之中。

我不知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這次的事件,或者說現在我的心情。

在此之後還會有怎樣的事情等待着我,我亦無法知曉。

唯一知道的是,我所刻意維持的生活,的的確確地是因為我自己而發生了改變。

而這樣的改變,也並非我所期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