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學之前,皇天悅曾對她科普過太虛院的學習框架。

學科很少,只有五門:體、術、器、咒、理。

體主指體術、搏擊及兵法武器,術涵蓋一切術法,咒專指陣法、符籙,器單指煉器一門,唯有理的內容最多,藥理、地理、歷史、政要等,全在裡頭。

重元大陸雖說分立六界,但人界已不修仙,仙界隨之凋敝,蝸居渺海仙山之中,不問世事。獸類雖有靈性,但教化極難,只能放棄,一切隨緣。魔界自從天門大戰之後便已奄奄一息,蟄伏不出。唯有妖界眾生日益繁盛,所以太虛院內,除了神界教習,目之所及,皆為妖族。

教化眾妖便等同於教化整片大陸,這個責任落到了爰天閣之下的太虛院肩上。白澤於微作為爰天閣閣主以及太虛院院長,只聽神尊與西王母兩位尊者之命,雖說只在眾神君中排名十三,但四捨五入也算是統領了這片大陸,想要牢牢抱住這跟大腿的怕不只有韓佑靈。

再不濟,即使報不上大腿,那也萬萬不能結仇。

今日,位雖不高但權很重的白澤於微,特意過來少學一趟,聰明的都不難看出閣主大人對這位九尾小神狐甚是偏愛。再加上身後還有太白家的嫡女皇天悅跟着,皇天悅又是西王母的乾女兒,其地位可想而知,明擺着就是讓大家不要去找這位小主子的茬。

可有些小孩兒只是智商沒問題,但情商非常一般,這般陣仗倒是勾起了空桑子使壞的慾望。

韓佑靈的座位被安排到了古藏暉的旁邊,與皇天悅在一起。雖然是坐在後排,但勝在沒有黑板投影這種東西,韓佑靈聽着課,在書上寫寫畫畫也就可以了。

用毛筆,寫小楷,對於她來說沒有難度。但唯有一件事情是她綳不住的:金剛坐。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天悅。

只見她腰桿挺直,坐在那就像一尊雕像一般。她跪坐於蒲團之上,臀部坐於兩腳後跟中間。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皇天悅就像是在頭頂懸着一根繩一樣,任憑上半身如何動作,下半身就是紋絲不動。

今天的第一門課便是地理,韓佑靈初來乍到,本是聽得專心,可惜腳背傳來的麻意讓她極其痛苦。她只好不多時便蠕動一下腳趾,不多時又動一動,反正就是蒲團燙屁|股,怎麼都坐不住。

身旁的古藏暉本就無意聽講,瞧着一旁這小娃便覺得有趣。他趁講學先生不注意,伸了個懶腰,直接盤腿而坐,動靜之大,一下便引來韓佑靈側目。

喲,還能這樣坐呀?

韓佑靈看看四周,清一色的金剛坐,唯有古藏暉隨意盤着長腿,講學的明明看見了也不說什麼,韓佑靈一下明白了,往旁邊挪了挪,終於解放了雙腿。

不多時,旁邊又遞來一小杯茶,直接放在她的長几上。

韓佑靈看了這茶一眼,只覺得這位帥哥很是古怪。他們還不認識了,怎麼就倒茶遞水的呢?

可惜,這裡一堂課便是一個時辰,韓佑靈渴得難受,這茶看着也沒甚古怪,便勉為其難地喝了一口。末了,覺得自己受人恩惠,總得謝謝人家才是。便從一旁的宣紙上撕下一小塊紙條遞了過去。

有了一張小紙條,便會有千千萬萬張小紙條。

鬼司愛在課上睡覺,從未有誰能陪他虛度時光,古藏暉悶得慌,一見韓佑靈遞上了紙條,立馬來勁。

——從前我也常去青丘玩,怎不見九尾家的小輩里有你?

韓佑靈一看這小紙條,嘿,難不成跟她那九尾外曾祖父認識?於是提筆寫道

——你認識我外曾祖父?

外曾祖父?古藏暉一想,是指太爺爺吧。

——八大妖族乃是世交,葉隱家與九尾家向來交好,你外曾祖父可喜歡我了。

——八大妖族是什麼?

古藏暉看着問題,略一思忖,這孩子姓韓不姓顏,對這裡的一切又一無所知,看來流言非虛。

——八大妖族便是妖族中血脈最古老,實力最強的八支,有你之九尾,我之葉隱,我旁邊的這位重玄家的,以及你旁邊的那位太白家的。其餘的這裡寫不下了……

——我是九尾狐,天悅是銀狼,那你和你的兄弟又是什麼?

“自然是鹿妖與玄貓啦。”

情況有點不對。

韓佑靈與古藏暉雙雙抬頭,便見一直沉迷講課的乘黃悠悠不知何時拿走了紙條,細心作答。

韓佑靈認得他。昨日重陽殿中圍在兩旁的十二神君里就有他,是八聖獸中的乘黃悠悠。

悠悠用兩指悠悠地夾着這張紙條,臉上的表情顯然是生氣了,說:“小神狐,你好生厲害呀,昨日才鬧了個雞犬不寧,今日就來太虛院交上朋友了?還敢在我的課上公然傳紙條?”

“還有你,古藏暉!別以為平常不罰你,你今日就能矇混過關。兩個都給我出去外頭罰站!”

韓佑靈說:“老師,體罰是不對的。”

悠悠的雙眼悠悠眯起:“要你站你還能反了不成?給我站,站到中午。然後,再給我每個加一桶水,頂頭頂上,不準使用靈力!”

害,看來即使抱住了大腿,該罰的還是要被罰。

打扮成蘿莉也沒有用,這乘黃悠悠就是個鐵石心腸。

說什麼使用靈力,韓佑靈壓根兒就還不懂怎麼使用靈力,只能實打實地頂起了水桶。

衣袖落下,白白胖胖的兩隻小手臂露出了昨日於微設下的禁制,一旁的古藏暉不禁多看了兩眼。

他認得這個手環,是白澤於微降獸用的,他從前曾見過一回,只是為什麼要下兩道?

一開始,古藏暉覺得這小神狐肯定撐不住,可她愣是咬着牙撐到了中午,撐到手都僵了,瑟瑟發抖。

下課鐘聲響起,古藏暉立馬放下自己的水桶要去給她接。

可他的手才剛伸到半路,屋內幾不可聞的一聲響指響起,韓佑靈手上的水桶突然脫離了她的手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垂直旋轉,倒頭澆了她一身。

韓佑靈先是一愣,便以為是古藏暉所為,立馬怒目圓瞪:“你!”

“我發誓,不是我呀!”

“不是你那是誰?”

屋裡眾妖只聽聞外頭爭吵,卻未留意方才事發時的細節。

皇天悅一見韓佑靈被淋透了全身,立馬拿出自己的披風,衝出去給韓佑靈裹上。

古藏暉正在辯解:“真不是我。我手都還沒有碰到水桶……”

韓佑靈瞪着他的臉,想了想。

這個世界沒有攝像頭,怎麼證明有與沒有?看這一個大男人的,有說是家裡的世交,應該不會用這麼幼稚的手段吧。

皇天悅見她臉色有所緩和,喚出銀狐,將她帶到背上,怎麼也得先回碧雲峰換身衣服。臨走前,她對古藏暉說道:“古公子,我先帶佑靈回去,估計趕不上午飯,還請您幫忙帶點。”

古藏暉見有台階可下,當下便答應了。

這時,鬼司走到他身旁,用眼神睥了走廊一眼。

古藏暉扭頭一看,空桑子與她的兩位哥哥恰巧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