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劳者有其得
Chapter1
从璃月港的吃虎岩往西是叠嶂的山峦，沿途伫立的巨大千岩军石像似乎是在诉说着远古璃月人民乔迁的过往。从层岩巨渊到归离原，最终又复回天衡山，终成璃月港。璃月人的家园也几经乔迁，终成现在的璃月。越过天衡山的天坑，视野豁然开朗。前行至西边的水源，这里承接着来自天衡山的流水，形成了数个大小不一的湖泊。它们被山川所环绕，在日光照射下反射出粼粼碧波，就像是瓷碗中的珍珠，无暇而璀璨。
“哇，天衡山背面原来还有这样的景色…”派蒙惊讶得张大了嘴。
若不是循着地图标记而来，常人大概很难在嶙峋的天衡山后寻得这一方天地吧。
旅行者二人在告别烟绯后，马不停蹄地向标记中的几个地点进发，但当她们赶到时，残存于现场的往往只剩下些许微弱的雷元素痕迹。在好几个点都毫无收获之后，她们来到了地图中所标记的最后一个点。而这一个点，和之前她们所探访过的前几个点一样，同样濒临水源。
莹也因此对刻晴私下在做的事感到越发确信。
“啊，刻晴在那里！”派蒙发出了惊叫。
向着侧前方看去，那是个浩渺的湖泊。平静的湖面正中，正不断凝结着霜花，而在那冰面之上，波澜正在涌现。数个大小不一的史莱姆正随着清寒剑光在空中起舞，雏燕般轻盈的少女在其中穿梭跃动，留下黛色的倩影。
“呲！”随着云来剑法最后一式的落下，史莱姆们圆润的身体应声破碎消散，只留下飘渺的元素痕迹在湖面上萦绕扩散。
而伫立其中的少女，在拔起冰面上一枚正迸溅出强烈冰元素的发簪后，一个轻跃回到了岸边。随后，湖面上的坚冰开始迅速消解。
“哇，史莱姆被这么简单地解决了…”派蒙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如表演般战斗的余韵中。
而少女却已然行至两人面前。
顺柔的双马尾搭配飘逸的流苏，灵动的同时不觉轻浮；而暗赭色的丝织长袜将美向下延伸，秀美的同时凸显庄重。
华美却又克制，沉稳却又凛然。
她毫无疑问就是旅行者们找寻的少女——璃月七星之玉衡星，刻晴。
“刻晴，好久不见。”旅行者说道，话中带着一丝喜悦和怀念。
明明距离璃月港的骚乱并非那么长的时间，但刻晴在少女心中的留影却随着他人的话语一次次明晰和深刻。回过头来时，已经成为了挥之不去的念想。
“啊，旅行者和派蒙，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刻晴笑着回应道，惊讶中又似觉果然。
“有些事想要告诉刻晴。”莹比起询问，首先选择了告知。
在这几天的奔波劳累中，旅行者体会到了不同人的悲伤和心愿，执着和想念。而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位少女相关联。她们的故事，她们的伤痛，还有她们的坚持，莹无一不想与她分享，和她见证。
“好啊，正好我这边的事情也完成了。”刻晴将发簪别回，并一拨秀发：
“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Chapter2
新月轩内，灯光如昼，鱼虾混杂。靠窗的一方小桌上，苏黄的金丝虾球正伴着热气，发出“滋滋”微响，仿佛邪神的低语，深渊的诱惑。
“这个虾球，外面的土豆又香又脆却不油腻，里边的虾仁滑滑嫩嫩的还很新鲜，真是太好吃了！”派蒙大吃大嚼的同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没错吧？这家的金丝虾球，应该是全璃月最好吃的了。”自己的推荐大受好评，刻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但随后，笑容又转而变得有些落寞。
“可惜它从前明明更好吃的。”
旅行者知道，刻晴指的以前，正是《开港贸易令》实施之前，食材采用的还是本地物产的时期。也正是金丝虾球所包裹的虾仁中，还能够尝到一丝芦苇杆清甜味的时候。
方才，趁着点菜之后的等待时间，旅行者和派蒙向面前的少女讲述了这两三天时间内，自己所经历见证的一切。这其中有扰乱治安的碰瓷小民，也有热情好客的淳朴农夫；有暗道徇私的不法商人，也有思情重契的归乡游子，她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奋力地挣扎。
这一切，旅行者看在眼里，她也想将借此机会，将这份厚重的情感传达给刻晴——这位双方命运的裁决者。
刻晴全程默默地聆听着，直到菜品端上桌前，一言不发。
但莹能感觉到她的心，明显在飘摇。
而她也不是那种善于隐忍和回避的人。
所以在吃下第一颗金丝虾球后，刻晴就选择了直面这一切。
“旅行者，我想你也猜到我之前去那些地方的原因了吧？”
“嗯，你是为了替若雨小姐寻找替代的土地。”
“阿…若雨她希望回璃月重振本地河鲜养殖，但是那片土地已经居住了新的百姓，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按照《租地法令》，若雨她很难有收回那块土地的希望。”
所以你为什么要编纂那部法令——莹思考了这句话，但没能说出口。
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刻晴你就帮她来寻找其他合适的地方了。”派蒙接过话茬。
“没错，若雨说她考察了整个碧水源的水文条件，没能发现合适的替代处。而我考察了整个璃月。”
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水质勘探，生态环境调查，气候考察，还有租赁状态如何等等等等…选择养殖地这样纷繁复杂的工作，若雨这样的专业人员尚且花了一整个月才摸清碧水源的状况，而刻晴，却在私人时间里，排查了整个璃月。
——这是何等的行动力。
“刻晴，你的意思时就在这几天之内，你…”
刻晴看着两人吃惊的样子，忍俊不禁。
“几天？你们知道工作量有多大吗？我用了三个月。”
“诶？”
“我在三个月前收到竞租申请时就开始了，直到今天才完成最后一个点的考察。还好一切顺利，赶得上明天的竞租。”
刻晴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道。这其中所耗费的精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
“三个月前…你不是前两天才知道若雨小姐的身份吗？”派蒙想起烟绯的话，不解地问道。
“啊，是啊。因为竞租申请早于入籍申请，申请上用的枫丹名我都没认出来。”
刻晴略微思索着。
“我也觉得挺巧的，但这有什么联系吗？”
少女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做这些的理由，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朋友，而仅仅是想要帮助那些因土地而可能发愁的素未谋面之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正好是她的旧友。
“刻晴，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派蒙忍不住问道。
明明为竞租一事付出了这么多，却反而被当事人双方不理解，一方认为徇私，一方认为无情。
如果早一点把这件事说明白，不就能够相互理解了吗？
这样的话，阿黄不会冒着被逮捕的风险闹事，若雨也不会在当时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了吧。
“我说过的呀？”刻晴略显惊讶。
“第一次黄先生来海月亭找我，我不就转告他让他安心了吗？”
“这…好像确实是这样…”
“若雨那边，我见面后也跟她说过，不要再纠结那片土地了，安心等结果呀。”
“若雨大概理解成你让她放弃了…”
“让她放弃？怎么会，她才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刻晴扶了扶额头，略带无奈：
“这也没办法，当时就剩几天了，我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替代地。所以也不敢妄下定论，保证一定能替她解决。”
“那现在找到了吗？”莹关切地问。
“嗯，找到了。比原本那片土地更开阔，水质更好，气候适宜，更适合养青蟹和明月虾的地方。”
刻晴的话中带着温暖：
“属于若雨的容身之所。”
Chapter3
“刻晴其实很在意若雨小姐呢。”派蒙也感受到了刻晴话中的温情。
“若雨跟你们讲过了吧，我和她是小时候的玩伴。”
“嗯嗯，她还讲了你们一起去叉鱼，编蚂蚱，炸土豆球。”
“哈哈，她还真是什么都讲啊。”
刻晴笑了，但似乎并不吃惊。
“她说的没错，那时候因为我是周围唯一一家大户人家的子女，很多同龄人都不愿意和我接近，但她不介意。当时能够一起玩这种小游戏的，也就只有和她。”
“她这个人风风火火，做起事来谁都赶不上，认定了一件事就一股脑不放弃。她当时因为和我一起玩，被不少以前的朋友疏远，但是她一点都不介意，说什么那些朋友只会拖她后腿，让我一定要赶上她的脚步。”
刻晴轻松地诉说着。
现在的她的话，应该能够赶上若雨的步伐了吧。
“我还记得第一次她招待我去她家玩，因为我们之前在水潭里弄得灰头灰脸，直到晚上家里人来找到我，叔叔阿姨才发现我就是附近府上的孩子。”
“但在那之后他们也没有疏远我，反而对我更好了，每年逐月节的庆典上，给我打的那份金丝虾球，都要比别的孩子多一两个。”
“那味道，我现在都还记得。”
刻晴闭上眼微微笑着，仿佛在做着一个悠久的美梦。
而梦，终究是会醒的。
“后来有一年逐月节前，若雨突然就不来找我玩了。我以为是我之前什么时候惹她不高兴了，就带了家里准备的逐月蛋想去找她和好，结果到她家门口我听见里面叔叔的声音，才知道她们准备搬家了。”
“那之后几天，我又去找了她几次，她都躲着不和我见面。她明明不是那样瞻前顾后的人。一部法令改变了她，也影响了她们一家。”
“她走的那天恰好是逐月节，之前我们就约定过一起逛逐月节庆典。我以为那天她至少会来庆典会场看最后一面。结果还是没有。”
“后来…”
少女睁开眼，仿佛从一个长梦中醒来。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刻晴，你觉得遗憾吗？”
“遗憾？遗憾什么？当年的逐月节吗？虽然没能和她一起逛庆典，但最后还是和她见了最后一面，所以也还好。”
“不，我是说发生在她和她家身上的事。”莹少有地表现出略带强硬的态度。
“如果说没有《开港贸易令》，事情就不会变成那样了。——你是想这么说，对吧？”刻晴读出了旅行者眼中的惋惜。
“当时的我也这么想过。”
刻晴并没有避讳。
“帝君的本意是让外来商品与璃月本地物产形成充分竞争，让商品能够以更低的成本流通，”扩大贸易和资金的流动。从结果上来说，十几年来璃月的贸易也因而更加繁荣了。”
“但是帝君的考虑真的周到吗？原本竞争力不够的领域怎么办？直接放弃让出市场吗？原本从事这些行当的人们怎么办？不能自我改变的话那就只能被时代所抛弃吗？”
刻晴的语速越发加快。
“就那部法令来说，并没有考虑到这些。有些人在法令看不到的缝隙中哭泣。而这些声音，并不能传达到高高在上的七星和帝君耳中，至少在当时不能。”
“神明的指示固然正确，但只有站在人的角度，去体会每一个鲜活生命的喜怒哀乐，去倾听她们的呼声和呐喊，这样的璃月，才是每个人民都真正能够安居乐业，幸福生活的璃月。”
“璃月需要变革。”
刻晴认真地说道。
“这也是我成为七星的理由。”
Chapter4
竞租当日，总务司前。
旅行者和派蒙正站在门口，默默等待着竞租结果。
虽然最终的结果如何，她们心中早已分明。
——毕竟两人可以算是最了解这次竞拍事件的人了。
竞租开始前，两人分别与双方当事人简短交流后，本打算就此离开。
但前一天夜里刻晴因为要事而唐突离开时所说的话让两人留了下来：
——“明天竞租，一定要等到最后。”
“刻晴怎么也开始卖关子了？”派蒙挠着头表示不解。
“不知道，我们再等等吧，应该快了。”旅行者平静回答道，她已经习惯了等待。
循着话音落下，总务司的阁门“吱呀”一声打开，从中踱步而出一名……
黑发俊美男子？
“钟离，你怎么在总务司？！”
“旅行者，派蒙，二位好啊。”男子从容回应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雅。
“我们在这里等土地竞租结果。”莹说着，向着眼前的高挑男子简单说明了之前的情况。
“原来如此，二位此次还真是费心了。”钟离忍不住称赞。
“那你呢，你又来干什么呀？”派蒙将话题回到最初。
“在下是受邀作为陪租团来的。”
“陪租团？那是什么？”派蒙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陪租团是竞租时候的见证人，用来保证竞拍中竞租双方和裁决者的公平公正。”
“还有这种制度?早知道我们也申请了！”派蒙后知后觉地说。
“哈哈，陪租团人员可不能和竞拍中所有人事前有关联的。”
“所以才找的你吗。”
“没错，但也不光如此。”
钟离顿了顿，接着解释道：
“除了陪租团，在下还被委托了一件事。”
“？”
“飞龙商会曾在前些日子，拍下了荻花洲上的一片种植霓裳花的土地，但此处地势偏远，管理甚为不便。”
“于是玉衡星刻晴小姐委托在下，希望我向飞龙商会管理人引荐两名家住附近的可靠村人作为霓裳花种植管理人。”
“诶？!那两人的名字是？”
“我记得应是黄先生与苏女士。”
“是阿黄他们！”派蒙惊喜地说道。
莹的心中也不禁涌现出一股暖意。
阿黄家困境的表面上是由土地法案带来的争议，但其深层所隐藏的，是多年贫困生活所造成的困窘。仅仅是剥掉问题的外壳，而没有解决阿黄家贫困现状的话，他们或许逃离了悲剧，但也远没有获得幸福。
这并不是刻晴所希望的。
她希望的，是所有人都能够获得与之付出对应的回报，勤劳者能获得财富和幸福的璃月。
为此她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一直都想着不要放松。
这是她对未来的承诺，也是对过去的缅怀。
“我方才也见过二位，的确是踏实淳朴，值得信任的对象。所以现在正欲前往飞云商会进行答复。”
“钟离，请等一下。”旅行者叫住了眼前的男子。
回想起昨晚刻晴认真的表情，莹还有一个问题想要代为询问。
此时她眼中的男子，不是那个闲庭信步的往生堂客卿，而是为璃月殚精竭虑的岩王帝君。
“还有什么事吗？旅行者。”对方耐心地等待着。
“你当年颁布《开港贸易令》的时候，是怎样考虑的？”
“你是指若雨小姐的事吧。”钟离一语中的。
“彼时的璃月，曾经历过长达数年的贸易不利。以至冬国为首的几个国家，组建了自己的贸易途径，拒绝与璃月贸易，除非璃月全面开放市场。”
“就像稻妻的锁国令，只不过稻妻是封锁自己，而他们是封锁别人？”派蒙试着进行比喻。
“嗯，当财富从流通变成封闭，一切繁荣便无从谈起。所以我和他们签订了契约，而约定的产物之一，就是《开港贸易令》。从结果上来说，这个契约大大促进了璃月的贸易，为璃月带来了繁荣。”
站在璃月统治者的角度上，这是无可厚非的选择。
“但是，没有一部法典是诞生之初就完善的。这其中必然有着瑕疵和缺陷，导致它无法兼顾到每一个人。这种局限性，就算是岩王帝君也难以避免。若雨小姐一家的悲剧，也因此而起。”
钟离叹了一口气，但随后，他的声音愈发坚定：
“但比起否定它。更重要的是如何改变它，让它变得更好更全面，从而避免过去发生过的悲剧重演。”
“你的意思是…变革？”
“《开港贸易令》距今十载有余，其间七星曾修缮补充多次，内容与当初大相径庭。现已是维持璃月贸易繁荣的中流砥柱。”
“同样的，《地权法案》作为我卸下岩神后璃月所颁布的第一部法典，它同样是在《租借法案》上进行的补充和革新。”
“过去固然存在伤痛，但‘昨天的经历都将成为明天的力量’。”
钟离微笑着说道：
“这句话是刻晴小姐在竞逐七星时所说，在下甚是喜欢。”
“我曾担心失去岩神后，璃月会变得失去方向，或者固步自封。”
“但现在看来，没有神的璃月，人们也同样会自己去进步和变革。”
钟离看向远处，目光灼灼。
“而旅行者，你我都将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Chapter5
“旅行者，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
中年男子紧握着莹的手，眼里还残留着泪花。
“你们还替我两找到以后的出路…这份恩情…永世难忘！！！”
“那都是刻晴做的哦。”派蒙一边纠正一边四处环顾，“咦，刻晴呢？”
“刻晴大人的话，似乎还在总务司。”在一旁的男子夫人回应说。
“之前我错怪刻晴大人了。等会儿一定要向她赔不是。”
“不用不用，刻晴她不会在意这些的，时间不早了，你们不是还要去给小苏拍留影吗？快去吧。”派蒙大气地摆摆手，仿佛自己也是被感激的对象。
“嗯，我们会的。”阿黄回应着，但似乎还有点放不下的事：
“旅行者，这次委托的报酬就真的…”
“嗯，就和竞租前说的一样，之前那一顿美味已经够了！”
“…谢谢你们！！”
男子仿佛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吐出口的只有这四个字。
这已经足够了。
看着这对夫妻相依远去的背景，旅行者由衷地觉得当初接下这个委托真是太好了。
“旅行者，你好。”背后传来一声轻响，回过头去，一抹丹青映入眼中。
“啊，是若雨小姐，你好啊。”派蒙冲着少女挥了挥手。
“谢谢你们。”若雨鞠了一躬。
“这一切都是刻晴做的。”
“对啊，如果不是刻晴一个人踏遍了整个璃月，也不可能找到现在的位置。”派蒙补充道。
“回家的感觉如何？”莹微笑着问道。
“说实话现在都还像是做梦一样。我都做好这次彻底失败后的下一步打算了。”
“如果失败的话，若雨小姐的下一步打算是…？”
“去考察珉林，去考察琼玑野，去考察璃沙郊，我会一直去找，直到找到我能够留下来的地方。”
“果然和刻晴说的一样，若雨小姐是个不放弃的人呢。”
若雨笑了。
“那这样说，阿晴不也一样吗？那个时候的约定，她一直都还记得。”
“那个时候的约定…?”
“以前的我并没有这么坚强，但我知道我要离开之后，我变得不敢面对分别，也不敢去向她告别。”若雨任凭回忆缓缓地从口中流出。
“但是离开那一晚，她主动找到我，跟我好好做了道别。那个时候，我和她互相做了约定。我曾经以为她忘记了，但她还记得。”
“璃月的大家都很看重契约呢。”
“契约是纽带，将大家联系起来，形成牵挂和想念。遵守契约对于璃月人来说就是珍视这份牵绊。”
说到这里，若雨稍显遗憾：
“我当初许下的约定是‘等我以后在璃月重新有了家，再和阿晴一起逛逐月节’。”
“哇，好美好的约定呀，那现在不是就可以实现了吗！”派蒙很是鼓舞，“刻晴就在里面，去邀请她呀！”
“不，这次就算了。”
“诶？为什么？”
“竞租完后后事繁多，而且这次换了新水域，还需要回枫丹重新配套相应的设备，房屋修建的事情也要提上议程了…”
“再不快一点，事情可就做不完了？”莹模仿着刻晴的语调。
“嗯！”若雨深深地点头。
你们俩在这方面还真是像啊…旅行者不由得再次想到。
“替我向阿晴说一声抱歉。”
若雨的话中带着遗憾，但更多的是坦然。
“我和她终将再会，到那时再一起逛逐月节吧。”
“我会传达的。”
……
…
“她就这么走了啊。”
傍晚时分，玉衡星终于跨出了总务司的大门。当她听到若雨已经离去的消息时，脸上还是露出了小小的失落。
“对了刻晴，你之前叫我们留下来，是有什么事呀？”派蒙试着转移话题。
但刻晴并未回应，而是像心情转换似的伸了伸腰，：
“啊~~一堆事情总算做完了！”
这三个月，法典和竞租两件事一直压在刻晴身上，再加上逐月节的筹办工作，想必她早就累坏了，只是撑到现在事情告一段落，才得已卸下刚强的伪装。
“想不到刻晴也会露出倦怠的表情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适当地放松才能更好地工作。”
“哇，不要突然又回到平时的刻晴呀！”派蒙似乎更喜欢放松下来的刻晴。
“咦，不喜欢吗？”
“不喜欢，现在就该好好放松啦！”派蒙坚定地回答道。
少女听后，莞尔一笑，仿佛对这句话等待多时：
“那么作为放松，陪我一起逛逛逐月节，如何？”
Chapter6
圆月在港湾洒下一片亮白，灯火将夜点染。鳞次栉比的商铺们早已就范，吆喝声与香气在人流中穿行，配合热闹的表演和精美的装扮，构成名为逐月节前夜祭的图景。
旅行者和派蒙上次有幸体验到这样这般盛大的节日，还是海灯节的时候。
“什么，推迟法典的理由，是因为备选地点太多实在审查不完？” 人群中的派蒙发出惊叹。
“是呀，有什么不对的吗？”少女说着，又咬下一口烤吃虎鱼，细细地咀嚼起来。
“这个，怎么说呢，还以为更加深刻，更加复杂的原因…”派蒙略带不甘心地说。
“比如说？”少女反问道。
“啊，没什么…”派蒙回想起自己当时设想过的那些理由，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为好。
“法案推迟三天，唯一影响到的只有这场竞租，而如果能通过推迟来获得让结果变好的可能，那不是很值得去做吗？”少女回答得理所当然。
而就一般理性而言，确实如此。
众人只是没有想到，那位从来都走在事情前面的刻晴，这次竟然也会被甩到身后。
只因为刻晴给自己肩上施加的重荷，远比所有人的想象还要更多。
想到这里，人潮中少女的小巧身姿似乎显得更加令人怜爱。
“逐月蛋咯~~！好吃的蟹黄逐月蛋出炉咯！自家手艺特色风味！客官走着瞧着来看看咯~~”
随着一声嘹亮的吆喝声，一群孩童从身边蹿过，围聚在不远处的摊点前。
“我要一个！”
“我也要一个！”
“给我一笼！”
“诶等等，明明是我先！”
……
他们簇拥着，欢闹着，争执着，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由衷地享受着节日。
“旅行者，看到那个穿青色小褂的女孩子了吗？”刻晴突然问道。
“看到了，有点害羞又很兴奋。”
“我小时候就像她一样。”
“诶？刻晴小时候会害羞？”派蒙抢先表示怀疑。
“我第一次和阿雨去逐月节就是那样子的，谁都有第一次嘛。”刻晴没有注意到，自己对她的称呼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诶，突然好想看看刻晴害羞的样子啊。”
“现在恐怕没机会了。”刻晴面不改色地泼出冷水。
“后来我终于变得不害羞了，但是能够一起去逐月节的人也不在了。”
少女默默地看着摊点前的喧闹。
“有的人能够享受节日，就像现在我们这样。但有的人，却只能在节日的日子里背井离乡。”
刻晴说着，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怀念。
“逐月节是当初璃月港落成的时候，璃月人民表达对自己和璃月的美好期许而举办的庆典。”
“它是承载大家各自期许的节日。有的是对丰收和富足，有的是对故乡和事业，也有的是对朋友和自己。”
刻晴说着，望向明月。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把这部法案故意放在逐月节这一天颁布。”
“《地权法案》是帝君辞世后颁布的第一步法案，它是一个开始。意味着璃月人民不依赖他，也可以自己走向进化和变革。”
“同时，这部法典也包含了我的心愿。”
“我曾经看到过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因土地而流离，因坚守而失去，因贫穷而困顿，因时代而不幸。他们的不甘，遗憾，隐忍，还有坚持，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所以我想要去帮她们，想要在这片大地上引起改变，去尽可能地考虑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子民。让土地不再成为他们伤痛的来源，而是幸福的媒介。”
“我希望阿雨那样的悲剧不再重现；希望每个人都能守护好自己的‘根’；希望勤劳的人们都能够获得幸福，希望璃月大地的繁荣和黄金属于每一个热爱她的子民。”
“——这就是我对我所逐寻的璃月的期许。”
刻晴的眼中，凛然褪尽，饱含温柔的情愫。
“刻晴…”
莹没有说更多的话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而她就像是说完害羞话语之后试图补救似的，突然转过头来，笑着问道：
“呵,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唠叨?”
“我还想听你说更多呢。”莹回复道，她一直都是个出色的聆听者。
“那我就再多说一点吧。”刻晴爽朗地笑了，向前迈步走去，她的头顶是皓白圆月。
“之前璃月港危机那时候起我就注意到了，旅行者你是名很好的见证者。”
“你见证了璃月的千年巨变，见证了人的时代的到来，见证了璃月如何从过去走向未来。”
“所以这一次，我也希望你能够一同见证这场逐月节的变革。”
“刻晴你的意思是？”派蒙有些摸不着头脑。
“抱歉，我在更早就了解到你们的活跃，但却袖手旁观。”
“你是说发生骚动那天晚上吗？”派蒙回想起当时求情后的漫长等待最后意料之外的处理结果。
“嗯，知道是你们后，我就不再分心在当事人，一心放在剩下的工作上。”
她停了下来，等待旅行者赶上她的脚步。
“你不担心我们会把事情变得更糟吗？”
“我相信你们。你们的话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一切，也能够弄清事情的真相，好好地见证逐月节所发生的一切。”刻晴的话语中饱含着确信。
“但是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你们不是一开始就接受委托了吗？”
“啊，但那个是…”回想起委托的内容，派蒙有些不太好开口。
“因为契约，你们和我联系起来，和其他人联系起来，和这次事件联系了起来，那么在履行和回应这份契约之前，你们不会放弃。”
刻晴说着，转过身来，瞳孔中闪烁着神采，那是节日灯火的倒映。
“契约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也是媒介。人和人之间通过契约发生联系，变换距离，收获喜悦也获得悲伤。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在璃月这片契约的土地上，人们都会为履行契约而努力。”
“刻晴，那你的契约是…”
莹回想起若雨临行时所说的话。
刻晴默默看向空中明月，笑而不语，仿佛沉浸在遥远的怀念中。
“我的契约啊…”
……
…
月光静静倾洒在窗前的露台，映照整个客房。
窗边，另一位少女也同样遥望着圆月，视线温柔而怀念。
少女并不常怀缅，因为她一直觉得比起过去，未来才是自己方能把握之物。
但今天，或许是了却了一个心愿，又或是寻得了一份承诺，少女比平时更加感怀。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一个节日，也是个月圆夜，月光的温度和今天别无二致，清冷中带有一丝节日的温暖。
但她却觉得没有比那天更凄冷的月夜了。
她在月下啜泣着，不断地向着村口少女的方向挥动着手，眼里噙满了泪水。
“阿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有了新家，我们再一起去逐月节！！！”
她嘶喊道，任声音在深邃夜间回响，仿佛想让这声音刻入自己的骨髓。
而远方，传来了另一名少女同样声嘶力竭的回应，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
“阿雨，我会去找的，就算找遍整个璃月，我也会找到阿雨可以容身的地方，我向你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