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狂風在凌晨某段時間就停息了,拜其所賜我欣賞到了西方大陸上方久違的蔚藍天空,此刻吸入的空氣就像清爽的蘇打水緩緩滲透到了我的喉嚨里。

「大哥,這樣摘掉頭盔沒問題嗎?」

「你也來嘗試下如何,不是隔着過濾器而是直接用肺部感受這片大地的恩惠。」

「不了,我還是算了。」

就在我和阿瑟姆站在岩石上並肩眺望時身後傳來了一陣空鳴。回頭望去,一架「鵜鶘」正從東面的天空緩緩降下。(註:「鵜鶘」是南丁格爾的一種運輸機,因敞開方式很像鵜鶘張嘴故而得名)

「我們的公主大人駕到了,阿瑟姆。」

「嘔!你這話差點把我噎到……」

這個人真的很欠扁對吧?

沒一會下面便傳來了集合命令,大家很快聚集到了基地前的空地上。

最先從運輸機上走下來的是個戴着墨鏡、身着亮眼藍禮服的女人,她的肩兩側垂着一條巨大的白色長絨披肩,耳朵上掛着嵌有紫水晶的精緻耳墜,身後披散着一頭漂亮的金髮,走路姿勢則是性感嫵媚的貓步……

看到這裡我慌忙將頭盔扣在了頭上。

「嗯?你怎麼了?」

無視困惑的阿瑟姆我心中只是一陣動搖。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喂,你們看!那該不會是學校請來鼓舞士氣的明星或者模特吧?想不到他們意外的挺識趣嘛!」

男生之中頓時響起了口哨聲和歡呼聲。

一群無知的笨蛋。

「Ignorance cannot prevent tragedy。」

*

『呵,真虧你們男生能全員堅持下來,做的不錯。』

一身度假裝扮的紅楓抱着大桶炸雞敷衍的說了句表揚的話。

『那麼,向各位介紹一下本次課程的教官,來自特別作戰部隊「Zenith Top」的菲莉亞絲·馮·萊耶特少校。』

嗒!!

少校向前一步的同時用高跟鞋猛擊地面發出一聲尖銳的巨響。

她背起手,腿稍微叉開,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站立在眾人面前。之後紅楓退下,由少校自己開始了演講。

『陸軍軍校的混賬小鬼們,歡迎來到齊歐泊麗特防禦區!!』

「眼前打扮時髦的小姑娘就是教官」這件事似乎立刻引起了眾人的不滿。

「啥啊,不是說是來鼓舞士氣的小姐姐嗎?」

『仔細看的話,年紀也就和我們差不多吧?讓這麼年輕的人來當我們教官是不是有點太隨便了……』

「上層是在小看我們嗎?教師是這樣,連教官也是這樣,難道軍隊那邊當真沒人了?喂,那個什麼少校,我們可不是特地冒着危險出來陪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麻煩讓軍方那邊認真點啊!」

砰!砰!砰!

少校立刻向空中鳴了三槍。

這下有好戲看了。

『看來是有些人不服氣,嗯嗯,我能理解我能理解。』她點着頭一邊踱步一邊繼續,『「為什麼自己非要在這裡聽一個小姑娘指手畫腳」「穿成這個樣子我看她就是來搞笑的吧」「沒準是靠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才成為少校的呢」……』

『閉嘴!你們這些垃圾不如的骯髒廢物!!』

哦哦,炸毛了。

『那麼,我就大發慈悲給你們這些廢物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好了。』菲莉亞絲輕輕捏起耳墜,『Activation!』

(全領域覆蓋)

隨着少校喊出激活光能武器的命令,從荒野上空迅速展開一道龐大的半球形屏障蓋向了地面。

光量還是如此誇張,真不愧是她。(註:光量,即光顯子量。光顯子是從光刻中產生的一種粒子,該粒子本身沒有任何破壞性,需要藉助「光晶石」轉化為光能才能發揮其威力)

『好了垃圾們,現在我允許你們選出三人向我發起挑戰。要不然,你們也可以全員一起上。』

在眾人因見識了少校的光刻而變得不知所措時,人群中卻傳出了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註:在日常用語中光刻基因、光刻印記、光刻能力的簡稱都叫作光刻。這裡創指的應該是光刻能力)

「讓我來!」

是費特,能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倒是頗有幾分英雄氣概。

『費特,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費特摘掉頭盔丟給了後面的跟班。

「放心吧泡芙,你負責在後方支援就好。那個女人能這麼囂張只是因為裝備比我們好,而且,這個巨大的護盾說不定是用了什麼障眼法。」

直覺很敏銳嘛,那個大的誇張的護盾確實是用了些技巧才形成的,簡單來說就是將護盾的能量過度稀釋形成的龐然大物。雖然防護能力方面完全不能指望,不過即便如此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至今為止我還沒見過第二個。

『只有兩個人嗎?』

見眾人退縮不前少校失望的嘆了口氣。

『紅楓姐,你的那些學生里真有厲害角色嗎?』

被少校問到后紅楓向這邊看了過來。

等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創五等兵,上前出列!』

……果然。

偏偏挑這種時候,應該可以斷定這是蓄謀已久的報復了吧?

「大哥,豆芽菜在喊你出列喲。」

阿瑟姆一臉賤笑的戳了戳我。

頂着全班質疑的視線我不情不願走出了隊列。

「切,怎麼偏偏是這個傢伙。」

看到第三人是我費特馬上發出了不屑的聲音,泡芙倒是很友好的向我招了招手。

「喂。」

費特居然主動向我搭話了,好像是有什麼事想和我說。

「聽好了,等下你留在這邊負責保護泡芙,我負責進攻,沒意見吧?」

「嗯,倒是沒問題。」

在這邊商量着對策時對面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那麼,不需要客氣,抱着殺掉我覺悟攻過來!』

少校握了握左手的手鐲。

『Activation。』

隨後,作為光能武器的手鐲形成數個帶着微光的透明光環,它們大小不一、錯綜複雜的旋轉環繞在使用者身邊。那是由光能化成的「光線」,準確說是還混雜着一些光顯子的某種高密度的穩定態光能,至於為什麼是環狀,只是因使用者的喜好才扭曲成了那樣。

『小心!』

泡芙在大喊的時候對方已經將一個環變成直線射了過來。

這就是菲莉亞絲少校的光刻能力,「光線操控」。像這樣可以將武器放出的光能保持在某種穩定態並對其進行再操作的,也就只有LV3或LV3以上的覺醒者才能做到。

「Activation!」

費特也毫不含糊,伴隨手臂的光刻印記亮起,他一邊躲避一邊激活光能劍斬斷對方攻擊,同時用另一隻手抬起光能步槍對準少校扣下扳機。

「喝啊!!」

突突突——

子彈確切命中目標所在位置併產生了爆炸。

費特的光刻賦予了子彈特殊增幅,所以從步槍中射出的本應是平平無奇的光彈才會產生如同榴彈般的爆炸效果。

「看到了吧泡芙,我早說過……」

「等等!還沒結束!!」

我的警告已經太遲了。從爆炸的煙塵中飛出的光線就像皮鞭狠狠擊碎泡芙施加的護盾並抽在了費特的戰鬥服上。

「咳啊——!」

費特被遠遠甩了出去,他在地上滾了數圈才停下來。看到他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樣子,大概一時半會是爬不起來了。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既然已經失去了主攻手就算投降也不會有人抱怨了吧?

正當我將槍舉過頭頂準備做出投降宣言時,一條光線如刀刃般從側面直直切了過來,好在我及時撲倒才躲開了這不道德的攻擊。

「喂喂,說好的善待俘虜呢……」

雖然完全不想和這位少校動手,但對方卻執意不肯放過我。

「哈。」

小聲嘆了口氣后我爬起來回頭看向另一位已經看呆的隊友:

「泡芙小姐,可以借我用下你的劍嗎?」

『啊?還、還要打嗎……』

「你看,對方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我們呢。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一位可愛的lady在這裡受傷。」

我裝模作樣牽起對方的手輕吻一口。

會做出這麼大膽的行為絕非是我本意,只是由於時間緊迫所以就任憑本能行動了,當然,也可能是我電影看多了的緣故。

不過這份行動算是迎來了回報,泡芙取下劍遞了過來。

『前輩加油!我會在後方儘可能做好支援的,另外~也請順便幫費特報仇吧~』

「前輩」嗎……真是沒辦法啊。

將光能步槍丟到地上,我擺出了雙手持劍的認真架勢。

「那麼,activation。」

……

*

(戰鬥結束后)

『我想現在你們都明白了,本人之所以能夠隨心所欲只是因為實力如此。給我記住了你們這些不懂規矩的廢物,在軍隊中軍銜就代表一切,軍銜就是實力的象徵,這種質疑上級的行為今後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

『唉,想不到剛來第一天就這麼累……』菲莉亞絲捏了捏肩膀,『那麼,接下來的一個月願意服從我命令的,向前一步!』

全體學生整整齊齊向前跨出了屈服的一步。

『很好,期待諸位今後的表現!』

之後菲莉亞絲低身湊到紅楓耳邊講起了悄悄話。

那麼,關於我的戰鬥服為什麼會變的破破爛爛、甚至全身都是淤青這件事……不,算了,還是只說明下剛剛的比賽結果就好。

剛剛的比賽……

是我們輸了。

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作為一名連光刻都沒覺醒的五等兵要怎樣戰勝LV3覺醒者甚至可能是更高級別覺醒者的少校大人呢?

『那麼我就先失陪了,紅楓老師會告訴你們今天的課程安排。』

嗒!!

眾人的鼓膜再度遭受了高跟鞋猛踏地面的暴擊,上校敬完禮便在部下陪同下邁着性感的步伐回到了運輸機上。

「菲莉亞絲醬還真是可愛呢~」

「你是認真的嗎……」

一旁的阿瑟姆犯起了花痴。

老實說我已經不止一次想要撬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構造了,應該是堪比馬里亞納海溝的奇景吧。

『菲莉亞絲少校給你們的第一個課程是……尋找自己理想的隊友組成四人一組的小隊。時限是……在我們回來之前。』

『另外,創五等兵!』

紅楓沒好語氣的向我勾了勾手指。

我被叫了出去,並被帶到了最擔心見到的人面前。

*

這裡是運輸機上的一處私人辦公空間。充滿個人品味的哥特風格裝飾,完備的娛樂設施,茶几上放着看上去很美味的蛋糕和正散發著撲鼻香氣的拿鐵咖啡。

房間的主人正翹着腿坐在柔軟的紅沙發上,她端起咖啡細品幾口然後再次放了回去。

『都退下吧,我要和這個人單獨談會。』

兩位仕官敬完禮便迅速離開了房間。

『別傻站在門口,創五等兵,過來我這邊坐。』

我吞了吞口水,忍着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走到了辦公桌前。

「請問少校找我來是因為……」

像這樣特地扯着嗓音說話只是希望對方不要認出我是誰,不過我想這多半行不通。

『把頭盔摘掉如何,這樣談話未免太煞風景了。』

「那麼、失禮了。」

完了,一切都結束了。

『那邊有椅子,請隨意使用。』

「啊……多謝。」

我拉過旁邊的椅子戰戰兢兢坐到辦公桌前,少校也端着杯子來到對面。她坐下后就用自己那雙充滿魅惑的粉色眼睛筆直打量起我來,我自然不敢直視便匆匆別開了視線。

『之前的比賽,還真是可惜呢。如果你也是覺醒者說不定就能贏過我了。』

「少校說笑了,雖然您看起來只是位年輕的美少女,但實力和天賦卻都是南丁格爾最頂尖的級別,就算當時給我LV3的能力恐怕也很難挽回敗局吧。」

『哦?』

少校嘴角隱約露出一絲笑容,隨後她在桌面的平板電腦上滑動幾下調出一張全息地圖。

『對於目前這裡的戰況,你有什麼看法嗎?你覺得我軍能順利從「骸」手中奪回特爾什高地嗎?』

「屬下認為比起盲目奪回失地目前更重要的是了解敵人的底細。」

『是嗎,你是對上層的決定有什麼不滿嗎?』

「不,一切服從上級的命令……」

『閉嘴!』

嗒!!

少校朝地面猛踏一腳,我的眼皮也跟着一跳,在這密閉的小空間里那個聲音效果拔群。

她站起身,用手指划著桌邊緩緩繞了過來,而我因為緊張背後早已濕的一塌糊塗。

這簡直是在處刑。

過了一會,少校從後面摟住我的脖子然後繞到前面坐了上來,做出這些大膽舉動后緊接着,她一言不發的用那因塗了唇膏而變得晶瑩剔透的嘴唇吻住了我。

我徹底停止了思考,之後不知又過了多久。

*

『終於又見面了呢,亥因。』

「菲莉……」

沒等我稍加感動她便態度冷漠的向我伸出了手。

『手機給我。』

面對菲莉不容違抗的樣子我也只好乖乖遞出手機,她接過手機后三兩下便將我的識別碼登錄在了自己手機上。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碰巧而已?哦,其實直到剛剛我都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我其實不怎麼相信這個回答,但是,沒等我多做詢問她便沖我胸前狠狠來了一下。

「咳、你……做什麼……」

『為什麼不回來?你應該知道我們組織已經重建了吧?』

「現在是叫「E7」對吧?我曾回去過一趟,只是有讓教授幫忙保密。」

『哎~為、什、么、』

直覺告訴我說出真相只會死的更慘,但不管結果怎樣都只能默默承受了。

「嗯……各種各樣的原因。」

『哎~這樣啊。』

她從我身上下來后就回到了對面,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沒事。

『你還是老樣子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是對這種事不感興趣嗎?』

說完這句菲莉原本冷漠的臉瞬間變得陰沉了下來。

『明明背着我偷偷親了別的女人……』

雖然後面那句聲音很小但我覺得那才是重點,而且前面那句,她明知我有那個缺陷卻還這樣問……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咳、倒是你變了不少,之前的演講,垃圾什麼的。」

現在必須阻止事態向更嚴重的方向發展。

『啊,那個啊。那是紅楓姐幫我準備的台詞,我只是照着背出來而已。』

「紅楓姐?」

『嗯,我們有段時間是戰友。』

「原來如此,所以才分配到了這裡……就算是這樣,那個演技還真是了得啊,已經可以說是職業演員的級別了吧?」

等說完我才發現菲莉正抱着一邊膝蓋蜷縮在座椅上,看樣子我搞錯了開玩笑的時機。

「額……抱歉。」

『06,07,08……大家都死了。』

「菲莉,你不需要自責,那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責任。」

一陣沉默。

或許是菲莉不想讓重逢的氣氛變得太過沉重,她試着將話題引向了相對積極的方向。

『對了,阿妮莎現在已經在上小學了,有機會要一起去看看嗎?』

「是啊,我想想。」沉思數秒,「那就定在這次的追加課後吧,問題是該怎樣溜出軍校……」

『我說這位五等兵同學,在你眼裡我的少校軍銜只是擺設嗎?老實說,不管是把你弄出來還是讓學校開除你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嗯,就這麼辦吧,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在你那裡白吃白喝混日子了。」

『哇、真沒出息,居然想靠一個女人養活自己。』菲莉極度嫌棄的看了看我,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如果你想那樣也不是不行哦?』

……

和菲莉一直聊到了正午。

在運輸機的餐廳蹭了頓簡單的午餐后我慢吞吞返回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