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啊，是敲門聲。那是誰的聲音。
我從桌子上醒來，看了看四周。牆壁的油漆脫落得到處都是，房間燈光照明也是一閃一閃的。
這裡，是我逃出家族后，苟且棲身的地方，就是一個沒人居住的爛尾樓。
“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蒼老嘶啞的吼叫從門外傳來。
我穩住腳，一瘸一拐地向門那邊走去。我已經好幾天沒進食，現在頭昏眼花，沒有力氣做出回應。
握住門把手，我顫顫巍巍地打開門，就像一個中風的老頭子一般。刺眼的亮光穿過門縫，照在我慘白的臉上。
“嘿！小子，把書還給我！”
“哥哥，你上班時間要到了。”
一大清早，我就被妹妹喊醒。換作是任何妹控都會擠出噁心笑容的場景，可我卻完全笑出來。
“我……我知道了。”
平常的時間我都是自然醒，今天的睡眠不知道為何卻非常安穩，起了比平常晚一個小時。
這是為什麼呢？明明她現在都和我住在一起了。
費蓮娜是我的妹妹，自從五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就一直是我的夢魘。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那晚自己的所作所為，睡眠質量很差。
這個夢魘現在就在我的身邊，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反而睡得更加安穩。
“早飯給你做好了，快去吃吧。”
“早……早飯？”
我平常都是去食堂買雞蛋，饅頭和沙拉這種員工餐吃的，從來沒有自己燒過——雖然寢室里有獨立廚房。
“你還沒反應過來嘛？這兩天我要和你一起住的。”
“啊……嗯，嗯。”
昨晚，費蓮娜在校長面前高調入學后，完全無視校長在協議書上籤了字。經過幾個小時的聯絡，中央給的答覆是“隨便她”。
臨時入學還需要辦理各種手續，安排寢室仍然需要兩天時間。在這段等待期里，費蓮娜會和我一起住。
我本來已經做好了睡沙發的打算，但妹妹卻說自己在實驗室通宵時經常睡休息室的沙發，所以並不介意睡哪，就不了了之了。
“……”
“……”
我們兩人吃飯的氛圍堪稱死寂。昨天晚上我拒絕她回去的請求后，就一直悶悶不樂板著臉，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說。
早飯吃進去和咀嚼蠟塊沒什麼區別，我實在有些忍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於是想找點話題。
“費蓮娜。”
“怎麼了，哥哥？”
她並沒有看我，不過至少還在聽。
“為什麼，你想讓我去和你一起住。而且選的是現在。”
“五年前，你被逐出家門的時候，還記得吧？”
她又一次提到了那個敏感的時間點，我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我因為獲得了學士證書，讓你陷入了最糟糕的處境……所以，我想，等我不再依賴伯父伯母的資源后，把你接回來……”
“……”
她的話不禁讓我動容，同時也讓我陷入更加深的自責。我有的時候真的搞不懂，那個晚上我為什麼會對她下手。
“爸媽最近怎麼樣。”
“並不樂觀。他們的議程在國會審議中又擱淺了，他們想派兵拿下艾克薩共和國與帝國之間的緩衝區。”
緩衝區，是共和國和帝國之間的邊境衝突地帶。
帝國本身幅員遼闊，只要別太過分，都不計較那些位於荒漠上的領土。但是緩衝區不同，它是位於帝國邊境唯一的綠洲，盛產石油，更是兩個國家唯一接壤的走廊。
“他們胃口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嗎，連這種決議都敢碰。”
“別談他們了。”
她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是我話題找得有點糟糕。我想了想還是談談她會更好。
“費蓮娜，這些年你變了很多。”
“哪？”
她雖然沒抬起頭，但聲音聽起來卻恢復了活力。看來這次，我選對了。
“你和以前相比，更有女人味了。”
“真，真的嗎？”
她聽到我的評價，猛然抬起頭，直直地看着我。
應該說是發育了吧，費蓮娜的身體已經呈現出了女性獨有的曲線，就像樹上剛結的青澀果實一般，已經成型但還沒完全成熟。
“當然是真的。”
我是很難想象她要是再長大一點，會是怎樣的男性公敵。
她聽到我的肯定回答，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我感覺自己稍微能理解她一些了。
“倒是哥哥你，這些年過去，都有啤酒肚了。”
“啊，哈哈，哈哈哈……”
她又一次精準地戳中了我的痛處，我只能尷尬地笑着。
常年不運動，久坐，最終導致了啤酒肚的產生，不過我穿着衣服，啤酒肚看不怎麼出來。
“你也變了呢，以前明明就不務正業的，什麼事都不幹。現在卻為了工作，都不願意和我回去。”
“……”
我以前是個怎麼樣的人呢。天天拿着弓箭去森林打獵，握起火把進洞穴里太陽，划著小船去湖中心釣魚。
我厭倦政治和父母給我安排的道路，於是經常躲進森林裡逃避。最終的結局就是，我被妹妹取代，被放逐出家族。
“真的不願意和我回去嗎？我們可以重新回到那種生活，過去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介意。因為那裡只有我們彼此。”
哪怕昨天被我拒接，費蓮娜依舊沒有放棄，看來她想讓我回去的想法就是如此強烈。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依舊拒絕下來。
和我之前說的一樣，我沒有資格和她站在一起，也還有很多課需要教給學生。我，不能一走了之。
“嗚，我知道了，”她又不高興地鼓起了腮幫子，“真是的，吃點軟飯又不丟人。”
費蓮娜看來是真的打算包養我啊。那我還是告辭了，我還算是那種沒正事干閑不住的人。
“差不多得了。我要去上課了。”
“上課時間明明是九點吧，現在才7點42吧！”
費蓮娜指着座鐘說道。
她看來是想讓我多陪她一會，不過我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教師崗8點20就要在辦公室報道了，我還得再看一遍備課內容。工作可沒有那麼輕鬆的。”
“我也要去。”
她說罷便起身脫下睡衣，打算換外出的衣服了。
“等等！先不說你當我面換衣服有多離譜，你對自己的身份要有點自覺啊！”
“嗯？怎麼了嘛？”
本人看上去完全沒有這份自覺。
“你是帝國才女，國民偶像。你要是這麼出去，會引起騷動的！”
“那戴個墨鏡行嗎？”
“絕對不行！”
她那銀白色的頭髮就足夠吸引注意的了，墨鏡這點偽裝根本就騙不了任何人。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我都要入學，無非就是早晚的而已。”
“不行，總之就是不行。”
學院里的學生對待考試有多狂熱，對費蓮娜這樣的存在就有多瘋狂。不做任何準備和安保措施，騷亂可能就會導致事故。
“小氣。”
“……”
我如果就這樣把她鎖在家裡，也確實過分了些。我思來想去還是做些妥協。
“那你九點后再出來吧。這個時間段大多數學生在上課，不會有人外出的。”
“好——”
她把音拖得特別長，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還是希望不要出事吧。
“我出門了。”
“一路小心。”
到現在為止，我都有一種不現實的感覺。我休息時間都是一個人過，現在要加入這種情境對白，讓我有些沒法適應。
五年前，我和她彼此都沒有任何交流，都是各做各的事情。我去外面野，她在家裡看書。
現在想來也很奇怪，那晚上為什麼我會對她做這種事情，我之前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這根本說不通。
更奇怪的是，那個快遞，幾乎和她是同時到達的。她本人自然也是貴族，符合那位偵探的描述。
我來到辦公室，和其他同事打了一聲招呼后，在位置上坐下，開始複習昨晚的教案。
“昨天校長叫你去什麼事？”
很好，亞莉老師的八卦時間開始了，我現在得分開精力去複習備課內容了。
“有一個新學生要進我的班級，作為班主任我得去接洽。”
今天講的是魔法發展史。我班級里的學生們都是會使用魔法的好手，這些內容對他們而言大部分都是基礎，可是不講不行，如果有人真的不懂而我卻盲目一筆帶過，對他們也太不負責了。
“新生入學還需要校長親自下馬？這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我一邊應付着老師的詢問，一邊在昨晚準備的備課本上做新的筆記。
“是很特殊的學生，不讓校長親自接待說不過去。”
或許我得加幾個小故事，或者是有趣的比喻來吸引他們的興趣？抑或是簡單粗暴地快速講解，趕緊講解重點內容。
“有多特殊？”
“我不知道。”
我突然有了想法，便根本沒打算理會亞莉老師的話，拿出點名冊和學生資料，隨機抽取了幾個符合條件的學生，將他們記在點名冊上。
“誰啊，這麼神秘。”
“……她過幾天就入學了，到時候你們班的均績就追不上我們了。”
“你他媽。”
我依舊沒把她的咒罵放在心上，在剩餘的時間裡，完成了備課的最終準備。
完美，這下沒問題。這樣子我就能讓學生參加進課堂中了。
確定一切完備后，我準備好了備課案，簽完到后，向著教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