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我看過改過的文案，好多了、好太多了。”秦子樺嚷嚷着，她攀上鷗小妹座位的隔板，揮動着手裡的那個資料夾，雀躍不已，“拿這種文案找楊瀚和夏凝兒拍，男人裝那裡還會有什麼意見？”
她正說，嘴裡卻是被人塞了條士力架巧克力。
秦子樺瞪大眼，而把巧克力塞進她嘴裡的路紹凱則不慍不火，“冷靜點，整個辦公室都是你的聲音。”
秦子樺眯起眼，考量了會，沒發火，倒是認真的嚼起那巧克力，“總之，改成這樣就好，我先把企劃文案發給經紀部那邊，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麼意見。”
說著，秦子樺卻是想起了什麼，嚼着巧克力的她張望了下，挨近鷗小妹的耳邊，“昨天總經理叫你出去，你就沒回來了...”
她眯起眼，“她盯着你改這文案？她是不是很可怕、有沒有嚇壞你？”
鷗小妹被秦子樺給逗得，失笑，“你真的把她形容的很恐怖，也太怕她了。”
秦子樺是戒慎恐懼，“怎麼不怕，尤其公司里一直盛傳，她經過當年那件事過後，就從惡人進化成惡鬼…，如果那個傳言是真的，我都不知道她怎麼還有辦法跟男人裝的單經理共事…”
“當年的事？”鷗小妹擰眉，一臉的好奇。
“就是啊…”
秦子樺正要說，怎料，路紹凱卻是打斷了她，“小妹跟總經理相處得好就好，你何必提那件事？而且，那本來就是八卦不是嗎？誰也不知道裡頭的真實性，就是你們這些人愛嚼舌根，唯恐天下不亂。”
“去。”被打斷地秦子樺顯得不快，她嗤了聲，“你剛進公司的時候，我跟你提這件事，你怎麼就沒那麼正義凜然，還邊吃拉麵邊聽得津津有味？”
路紹凱抱胸，沒半點動搖，“那是你的幻想，我實際上就是在吃我的拉麵，關不住我的耳朵，你愛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秦子樺瞪了他眼，一張俏臉寫盡了不相信，她又看向鷗小妹，“反正這裡也不適合說，小妹，明天周五，你有沒有空，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很好吃的越南菜，恭喜你在這公司里待滿三天，我們去打牙祭？”
“三天也要慶祝，那十天呢？半個月？”路紹凱哼了聲。
秦子樺再也耐不住性子，索性狠踩他一腳，“你不說話會死啊？想吃飯找個理由不行嗎？”
路紹凱正要回話，此際，在旁就要笑壞了的鷗小妹，她的手機卻是響了，見着那來電顯示，鷗小妹想起了昨日，抿唇，便接了起來。
對照着魏媛給她的地址，下了班的鷗小妹，她在那孕婦瑜珈教室的玻璃窗內，找着了正依着瑜珈老師的各種動作而揮汗如雨的魏媛。
課程結束，洗完澡后的魏媛脖子上掛了條毛巾，一身運動裝的她顯得比平日更有精神，她一見着站在外頭的鷗小妹，開心地挽起她的手。
“妹妹就該像你這樣嘛，哪像我們家那隻食古不化又難以親近的魏來，要是挽了她的手，我不先被她肘擊才怪呢。”魏媛笑看着鷗小妹，“小妹，其實我不只魏來一個妹妹，但跟我一起在這的就只有她，所以，你讓我當你是妹妹、發揮一下姐愛，你不會介意吧？”
自小也冀望有個姐姐，鷗小妹笑笑，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鷗小妹陪着魏媛在教室樓下的街道里找了間餐廳，餐一送上，就怕魏媛又想替她找對象，鷗小妹忍不住問起，“媛姐， 你找我出來，是因為？”
“我計劃要離家出走。”魏媛說著，短短几個字，清晰地彈進了鷗小妹的耳里。
“離家出走？”鷗小妹都要驚呆了，她放下叉子，見着魏媛素凈臉上未褪的淚痕，她吁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媛姐，你，不是開玩笑？”
魏媛對鷗小妹的反應又氣又好笑的，她喝了口水，咽下，眼裡蓄了些無奈，“如果我對這件事真的有開玩笑的興緻，那也好，我真想拿這件事來開開玩笑。”
鷗小妹望着她的神色，想到她的丈夫許謜...
是因為昨晚的爭執吧？
鷗小妹抿唇，揀着妥善的用詞，“可是媛姐…，如果你跟你老公好好談呢？有些話說清楚了，搞不好並不像你想得那麼糟…”
“那如果說不清楚呢？”魏媛抬眸，漂亮的眼裡映着一絲淡然，她溫柔地覆上鷗小妹的手，“小妹，對於昨晚的事情，我們家魏來什麼都沒跟你說吧？對不對？”
“…是沒有。”鷗小妹應了聲，想起昨晚她跟魏來還因為這事一度鬧得有些不愉快。
“我老公的家人不喜歡我，我們當年…”魏媛失笑，“嗯，也算是私奔吧，這詞用起來還挺懷舊的。”
“但是我老公比起在乎我，其實更在乎他的家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當年已經懷了驊驊，我想我跟他也不會結婚…”魏媛說著，她支着頭，上着艷紅蔻丹的纖指把玩着桌上的胡椒鹽罐，“真老套的一個故事，卻是我的人生。”
她繼續說，“我們兩個都沒錢，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要活下來，兩個人都得上班。我剛開始邊工作邊帶驊驊的時候很辛苦，有時候會哭…， 他看到了，就會說，如果當年沒離開的話，她媽媽就能幫忙帶了，都不知道這人是沒有幽默感，還是真的很想回去…”
魏媛抬眼，“小妹，我跟他結婚的這幾年，我看盡了他的掙扎，他很痛苦，我也很痛苦，這種糾結，我已經不知道要從哪個環節開始理清了。”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他當時不選擇我，選擇他的家人，我跟他搞不好現在還能是個談得來的好朋友。”魏媛淡聲道。
“媛姐…”鷗小妹喃喃，她想安慰魏媛，卻覺得魏媛眼下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
魏媛伸了個懶腰，笑笑，“總之，我想休息一下，呼吸新鮮空氣。”
她壓低了聲音，對鷗小妹眨眨眼，“我只是出去透透氣，等我走了，你再幫我跟魏來說，這樣她跟她姐夫就不會驚動一堆人來找我，一點清凈也不給。”
“好嗎？”魏媛問着鷗小妹。
“可是…”鷗小妹尷尬，她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她的手不自覺的移到了擱在一旁的手機上，覺得眼下當個報馬仔通知一下魏來無非也是個好主意。
但那手機卻轉瞬間被魏媛給抽走了。
鷗小妹愕然，魏媛卻氣定神閑地笑笑，“魏來這傢伙沒再趕你？我想，以我對她的了解，這個內熱外冷的傢伙，八成已經同意你住下來了？”
“好像是…”鷗小妹應了聲，內心惴惴，試着想像魏來知道這件事會作何反應。
她心中一凜，但見着魏媛眼角的淚痕，鷗小妹又作罷了。
算了，只要如實的說就好了吧。她想。
魏媛卻是掠過了鷗小妹此際的千迴百轉，她叉了塊烤雞肉到鷗小妹碗里，一開口，意有所指，“小妹，希望你能一直陪着魏來，有你在她身邊，她活得更像個人…坦白說，我放心多了。”
...有她在，魏來活得更像個人嗎？
聽着魏媛說著的話，鷗小妹抬眸，是不明白，卻已不自覺地把這句話映在心上。
但鷗小妹顯然是守不了魏媛的秘密。
“我姐說她要去哪？”
聽到鷗小妹報告原委，來接鷗小妹的魏來，卻是比鷗小妹想得更為平靜。
鷗小妹提了口氣，“…抱歉，我不知道，她只要我轉告你們別來找她，她該回來的時候就會回來…，但我還是想先跟你說一聲，就要你過來了。”
“嗯。”魏來應了聲，兩人相偕往停車場的方向走，“我明白了。”
這條街上的商店特別多，又開得晚，此際街上的人潮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在那陣靜默里，鷗小妹瞥了魏來眼，看她正思考着什麼，鷗小妹鼓足了勇氣，開口。
“我覺得你該關心一下你姐姐。”鷗小妹說，這是她思考過後的結論，“看起來很堅強的人，不代表她不會難過，她可能只是比別人更能忍耐、更不想讓人擔心。”
魏來聽着她說，擰眉。
魏來本想過鷗小妹會提起這件事，她開口，語聲淡淡，“這是你的要求，還是我姐姐的要求？”
“什麼意思？”鷗小妹愣了下，愕然。
“我不干涉，是我對她的尊重。”魏來說著，聲音添了一分冷，“每個人，都有不想被干涉的一塊。”
“聽起來就像歪理。”鷗小妹應了聲，“你連問都沒有問，怎麼知道她需要什麼？”
“她不是告訴你，她需要靜一靜。”魏來淡聲說。
她瞥了眼鷗小妹，停下了腳步。
“可是我又不是她妹妹，如果她特別有話想跟你說…”鷗小妹還要說。
她說、正說。
魏來望着她，一度沉吟。
忽地，卻發現了什麼。
她的指腹滑過鷗小妹的唇瓣。
鷗小妹愣了下，心也跟着慌了。
魏來冷慣了的眼，做起這動作時，是那般溫柔，“你們剛剛吃意大利麵？”
“嗯。”鷗小妹應了聲，愕然，想再說什麼，想不說什麼，思緒都亂了，都說不出口。
“沾到了。”魏來說著，吁了口氣，淡然的語里透出一絲無奈，像是對鷗小妹無可奈何似的，“我知道了，我會認真思考你說的話。”
“你在這等我吧，我去開車。”魏來落下這句話，便帶着她一眼的憂慮走遠了，徒留鷗小妹站在原地。
鷗小妹見着她的背影，卻是不知道，魏來明明是個女人，為什麼她會因為魏來剛剛那個細微不過的動作感到一陣緊張、思緒一片空白。
難不成，她害怕魏來嗎？跟秦子樺講的一樣？鷗小妹抿唇，想了想，卻是失笑。
她不會怕魏來的，從打從認識她開始，她對她而言，就是個溫柔的存在。
雖然，魏來總習慣用冷酷掩飾她的溫柔。鷗小妹想。
落下了這心思，等着魏來的同時，百般無聊之際，鷗小妹拿了手機看了眼，卻見手機里塞了好幾個未接來電，而每一通的顯示都是來自於同個名字。
只是這次，不是楊瀚。
見着那名字，鷗小妹心一凜，不好的預感襲來，她的頭開始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