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肅靜！”羅啟文調大了擴音器的音量，極力地試圖控制住現場的局勢。
“不管了，我……我要辭職！”
還在哭泣着的女孩突然站了起來。幾個在場的B級人員看到女孩已經率先做出了表率，便紛紛站起身，準備離開現場。
“站住！”羅啟文猛然一拍桌子，憤怒地呵斥道，“虧你們還是EIC的B級作戰人員，懦弱怯戰，這是對人類嚴重的背叛！根據《EIC作戰人員管理條例》與《危險電子人搜查法》，我有權對你們執行逮捕，你們將面臨的處罰，最高將是死刑。”
幾個已經站起的B級人員聽罷，猶豫了片刻，還是坐回了座位上。
女孩的腳步也停在了原地，顫抖着回過了頭。
“你叫什麼名字？”羅啟文用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女孩問道。
“朱斯蒂娜……朱斯蒂娜·杜波瓦”。
“杜波瓦小姐，從今天開始，你降職為C級戰鬥人員。會議結束后，請儘快到C952分隊報道，在那裡，希望你能更守規矩一些……現在，請你離場，這場會議C級人員無權參加。”
“是……”女孩面色慘白地回過了頭，顫顫巍巍地離開了會議大廳。
林語風看着女孩離開的背影，暗自嘆了一口氣，C級作戰小組的犧牲率是遠遠高於高級作戰小組的。羅啟文或許是想通過殺雞儆猴的方式讓眾人放棄退出的念頭，不過，對於一個失去了戰鬥意志的人來說，這次的降級已經相當於宣判了她的死刑。
“現在，還有人想走嗎？”羅啟文環視四周后，再次問道。
大廳內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了議論的聲音。
“那麼，由我來繼續宣布應對方案。”羅啟文說道，“除了人員調動之外，我決定結束之前由各個高級作戰組指揮行動的作戰方式。為了統一行動，暫時將在各部設立部長。後勤部部長將由研究科首席研究員喬賽亞·劉易斯擔任，監察部部長由現監察部負責人伊馮娜·加西亞擔任，至於搜查部部長……因為牽扯到直接的作戰任務，這份職務將變得異常困難，關於這個職位，陳副長有什麼推薦的人選嗎？”
“我推薦阿爾弗雷德，他是在座各位中資歷最老的前輩了，完全有能力與資格擔任這個職務。”陳樹青思考許久后，說道。
“既然是陳副長的推薦，布朗專員意向如何呢？”
“老陳……陳副長還是太抬舉我了。”阿爾弗雷德笑了笑，說道，“我已經是把老骨頭了，讓我拿着AEA和電子人們鍛煉鍛煉身體我倒是能夠應付，但是，調動與指揮作戰人員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年輕人來做吧。”
“那麼，在座各位有誰想擔當此職呢？”
“請允許我毛遂自薦……”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謝芸涵自信地站了起來，向著四下鞠躬。
“一個女人而已，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不要小瞧她，她是搜查部的謝芸涵，之前‘石頭佛’團伙就是她帶隊剿滅的……之前，她可是創下過一周之內斬殺20個中度危險級電子人的記錄呢。”
大廳內，眾人紛紛小聲地議論着。
剛剛舉起了手的徐若林見謝芸涵搶先一步站了起來，尷尬地裝作用手抓了抓頭，又將手放下了。
“我雖然很信任謝專員的能力……”羅啟文看起來似乎有些為難，“但是，這份工作可能非常辛苦，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由男性專員來……”
“我可以做到。”謝芸涵目光堅毅地看着羅啟文，“總長，我是EIC學院同屆畢業生中成績最好的，升任高級專員以來，我也創造了眾多的優秀作戰記錄。我並不比在場的各位男性專員差，也並非吃不了苦，所以，請總長給我這次機會。”
“那好吧。”羅啟文點了點頭，“搜查部部長就暫時由謝專員擔任，但是，謝專員也不要勉強自己，如果需要休息的話，請隨時告訴我。”
“謝謝總長的信任。”謝芸涵對着羅啟文鞠躬后，坐了下去。
“那麼，會議暫時就進行到這裡。”羅啟文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接下來，會留給各位一個小時準備遺囑……請大家好好考慮一下吧。”
羅啟文離開了演講台，幾隊早已準備好的D級工作人員推着一輛輛小推車走進了演講大廳，開始為眾人分發起紙筆。
“又要寫這個嗎？”林語風長嘆了口氣，接過了紙與筆。
“不用了，我用這支鋼筆就好了。”焚里爾禮貌地對着正在分發紙筆的工作人員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了一直黑色帶燙金花紋的鋼筆。而坐在焚里爾身旁的米婭，則漫不經心地將白紙折成了小青蛙，放在桌子上玩了起來。
焚里爾盯着白紙看了很久，終於拔開了鋼筆的筆帽，認真地在紙上寫了起來。
“最強的人類嗎……他會在遺囑上寫些什麼呢？”林語風望着焚里爾，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撫恤金交給爸媽，嗯……再把家裡那台遊戲機給弟弟吧。”
突然，林語風的耳邊響起了姜琰的聲音。林語風像是渾身觸電了一般，立馬向身旁看去。
“前輩？你……怎麼了？”姜淼一臉茫然地看着林語風。
“是幻聽嗎……”林語風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向姜淼，“沒什麼……你，要寫些什麼呢？”
“我不知道。”姜淼低下了頭，“老實說，在哥哥犧牲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一天也可能死去。雖然說死去可能會很遺憾，但是，如果我戰死了，我的父母也會收到一大筆撫恤金，還會有專門的人員照顧他們，我在這個世界上好像也沒什麼牽挂了……”
“姜琰，作戰的時候我會盡量保護你的。”林語風拍了拍姜淼的肩膀，“你不能就這樣死去，如果你犧牲了，你的父母會很擔心的。”
“前輩……我是姜淼啊。”姜淼遲疑了片刻，說道。
“抱歉。”林語風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你和你哥哥的眼睛，實在太像了……”
林語風回過了頭，盯着空蕩蕩的白紙發起了呆。
在之前，林語風寫下的遺書大都是諸如“希望我的死，可以成為人類更加強大的力量。”等等的空話套話。而今天，林語風卻珍惜起了這次機會，認認真真地開始寫起了自己的遺書。
“尊敬的EIC同仁，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犧牲了，首先，我希望總部能夠批准恢復我為A級專員，讓我帶着榮譽，而不是恥辱被埋葬。”
“關於撫恤金，請將我撫恤金的一半交給我的妹妹——搜查部的林澄，希望她能安全地堅持到退役，替我回到神州，為養育我的父母獻上一束白色的小雛菊。另外的四分之一的撫恤金，我想捐獻給EIC學院，以報答學院對我的收留與教育。”
“至於最後四分之一，我想留給我的同窗摯友阮文博的父母，他們的兒子是為了正義犧牲的烈士，他值得我們……”
寫到這裡，林語風卻遲疑了起來，想到EIC的管理層可能會對這些遺囑進行檢查，林語風還是默默地用鋼筆把最後兩行劃掉了。
“姜淼，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前輩，你說。”
“如果我犧牲了，你可能會收到我的撫恤金的一部分，我想委託你幫我交給一對夫婦，他們是我一位已故朋友的父母……”
“好，好的……”姜淼緩緩點了點頭，說道。
坐在姜淼身旁的西步遲，此刻卻用牙齒緊緊地咬住了筆頭，面色慘白，看上去有些害怕。
“西專員，請你來一下……”
只見總長助理顧詩曼悄悄地來到了西步遲的耳邊，低語片刻之後，西步遲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與顧詩曼一起離開了大廳。
“他怎麼走了？”林語風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了西步遲的背影。
“他是西步遲吧？”坐在林語風身前的一名男子說道。
男子看起來面容清秀，眼角又有一顆淚痣點綴，長長的頭髮在腦後被紮成了馬尾，看起來有點像是古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我之前在神州見過他，他是EIC神州分部部長西子峰的兒子……這麼硬的關係，上面應該是不會讓他參戰的。”
“請問你是？”林語風看了看男子的A級肩章，試探性地問道。
“我叫冷墨雲。”男子回過頭，對林語風投來了善意的笑容，“上星期剛從神州分部調來東隅總部，以後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林語風點了點頭，與男子握手后，繼續寫起了自己的遺囑。
“寫給我唯一的親人——林澄的話……”
“小澄又會寫些什麼呢？”寫到這裡，林語風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地嘀咕着，不停地用餘光瞟向林澄。只可惜，林澄坐在遠離林語風的大廳前方，林語風並不能看到現在的林澄是什麼表情。
“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小澄經歷這樣的事情啊……”
誰也沒有看到，林澄的眼角，一顆滾燙的淚珠猛地滴下，打濕了面前被鋼筆畫的亂七八糟的白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