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無日月,不知不覺,距離鐵懷仁來到道門當卧底,已經一年多過去。

這一年來除去道門枯燥無味的日常,便只有閑暇時,給靈機更新遊戲,算是值得一提的事情。

除此之外,偶爾也會出去試煉。鐵懷仁年紀輕輕便已接近元嬰期的正道玄功,在他們這一屆里極為出挑,往往會和師兄一般作為“監護者”帶隊。

比起其他監護者,鐵懷仁更受同屆修士的歡迎,一方面是因為他外貌俊朗,性格“溫和”,會照顧人。另一方面,也是鐵懷仁從來不會管別人玩靈機,他帶隊的同屆修士往往能玩兒個痛快。

短短數月來,這件名叫“靈機”的小器物已然風靡整個正道,得此功績,那些仿製的“山寨靈機”功不可沒。

任彩鳳因為山寨機氣得夠嗆,鐵懷仁倒是很樂呵,他並不在乎自己能從中賺多少靈石,反正任彩鳳給他的分紅他早已花不完。他更希望看到靈機像黑洞一樣把所有正道的時間都吸走,令正道變成一群只知道打遊戲的廢材尼特。如此一來,他功勞赫赫,還有誰敢說他不是魔頭?

“這就是前段時間以來,徒兒一直在努力的計劃。截至今日,靈機在正道修士內的覆蓋率已經到達16%,超過九成百歲以下的年輕修士已經沉迷靈機遊戲,假以時日,正道的人才培養必定斷層,我願稱之為——絕戶計。”

寒蟬山脈的一個山洞內,已經換上內門弟子鳳紋道袍的鐵懷仁,正向那名表情淡漠的紫衣女子彙報任務。

這名女子自然就是“百剎女”弦傾若。她認真傾聽鐵懷仁給她描述的每一句話,可惜太久未曾接觸紅塵俗世的她,依舊有些沒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你發明了一些孩童玩的玩具,讓正道年輕修士沉迷玩樂……這就是你的計劃?”弦傾若若有所思。

“額,也可以這麼理解,但私以為,這個做法還是卓有成效的,至少戒律堂因我快愁白了頭,白浩堂雷霆大怒。”

“曲紅雪呢?曲紅雪那邊你又做出了什麼貢獻?”

鐵懷仁表情一僵,“曲師姐……呸,曲紅雪道心太穩,儘管我一直在努力,但我始終沒找到她迷戀什麼。但師父你放心,我和她的關係,已經越來越好、好到快能一起睡覺了。計劃成功,指日可待。”

“?”

弦傾若很想問你真的沒叛變么?但考慮到,的確如鐵懷仁所說,靈機對正道會是一次重創,所以暫且她選擇相信鐵懷仁的忠誠。

“不錯,你做的很好,繼續努力吧。”

弦傾若難得笑起來安慰:

“如果實在無法誘惑到曲紅雪,也不必氣餒。等事情再發酵一段時間,人字榜變動,正道修士排名下降,證明的確如你所說:正道年輕一代的修為受到了耽誤。那以你的功勞,你可以直接申請回魔宗,屆時我收你做親傳弟子。”

這一番話下來,鐵懷仁眼睛都發亮,甚至盈出苦盡甘來的熱淚,“真的?多謝師父!我一定更加努力!”

與此同時。

在世界的另一端,道門聖山,戒律堂。

白浩堂震天的咆哮響徹整個大殿,大殿下,數名戰戰兢兢的年輕弟子跪地認錯,半個音都不敢發。在他們面前均有一台被震碎的靈機,看得弟子們眼眶發紅,心如刀絞。

這些可都是2.0正版啊,遊戲實時更新!

很貴的!

“反了!反了!豈有此理!這根本就是絕戶計!”雷霆大怒的白浩堂再次一掌砸向玉桌,昂貴靈玉雕成的寶物被他硬生生砸出裂縫。“那個鐵懷仁!必須抓起來!好好調查!竟然敢做出這種邪物!公然挑戰戒律堂的底線!怕是個姦細!”

殿下東方嵐卻毫不客氣,故意懟道:“喂,白老頭,抓我弟子,好歹先過問下我吧?我倒想問,咱們道門哪條規矩哪個釋義說了,不準弟子煉和戰鬥無關的寶物?”

“你!你這蠢女人!你這是強詞奪理!”白浩堂震怒。

旁邊一名長老咳嗽聲,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東方長老,你就別激老白了。還有老白你啊,也穩重點,說的那叫什麼話?哪個修士年輕時不貪玩,人家弟子做個玩具,做得好,大家都喜歡,就成姦細了?你這樣一搞,到時候風聲鶴唳,尊主還以為咱們戒律堂比她老人家都威風呢。”

“我!”白浩堂還想說什麼,這時他餘光卻驚瞟見,一道不知何時站在大殿角落的白衣倩影。

陽光的陰影下,那名背劍素裙的清冷少女默默望他,眸中是一股極冰冷的意味。白浩堂與這道目光中的寒意一相碰,頓時打了個冷戰。

他猛地反應過來。

是她!是那個人!她修為又精進了!好可怕的修鍊速度!

大殿中,曲紅雪緩緩開口,空靈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鐵師弟曾不顧自己安危,救下過我的性命。你說他是姦細,那豈不是說……被他捨命相救的我,也是姦細?”

“我可沒這麼說。”白浩堂趕緊否認。

但經過曲紅雪這麼一提點,他也冷靜下來。鐵懷仁做過那麼一檔子事,說他是姦細,確實太過分了。而且邏輯上走不通,會顯得自己很蠢。

這時曲紅雪又反問:“鐵匠看眾人切菜辛苦,做了把鋒利的菜刀,眾人卻拿這把菜刀自殺,難道是鐵匠錯了嗎?”

“我見村民抵禦野獸辛苦,因此教村民修鍊之術,村民卻用此自相殘殺,難道是我錯了嗎?”

“做靈機是因,荒廢修鍊是果,但在這因果之間,還夾雜另一個更重要的‘因’,那便是個人意志的選擇。你因為其他人的內心懈怠,自甘墮落,去懲戒另一名毫不相干,只不過懷有一顆創造之心的修士,難道這便是我們道門的‘道’?”

白浩堂一時表情凝固,短暫間,他還真找不出反駁曲紅雪的好辦法。

幸好這時曲紅雪又說了下一句話:

“況且,我並不覺得,這些只是毫無意義的玩樂,其中一些思想,對修鍊也有裨益。這是大道至簡,鐵師弟在向同門用某種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傳遞他的修鍊感悟。”

“既然你這樣說了,”白浩堂立馬抓住機會,“那我們以事實見真章吧。下次人字榜變動,如果我道門修士排名下降,說明靈機確實會影響修鍊。無論鐵懷仁有沒有壞心,他都必須因此負責。如果沒有,老夫甘去給他道歉。”

曲紅雪眉頭微微一皺,這個賭約,令她感到有些為難。

她並不懷疑鐵懷仁的“發明”中蘊含某種思想,但她很懷疑這種思想能否被普通弟子領悟。甚至,她更加覺得,其實普通弟子只能領會其中娛樂的部分,因此荒廢修鍊。

但她轉念一想,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她又何必畏懼呢?如果普通弟子無法領悟,她就幫他們領悟好嘍,反正,她相信鐵懷仁是個心善的好人,其所做的事情,一定是對正道有益的事。

只不過,欠缺他們這些“知己者”的一點點幫助,和一點點催化。

她輕哼一聲,答應,“好,你要賭,那便賭。但你記着,如果他受懲罰,那我也甘領一樣的懲罰。你若秉公做事,我沒有異議。但你若夾雜私人恩怨……”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望一眼白浩堂,似乎看透對方潛藏的內心慾望。道:“我和尊主,都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