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離開了古堡的四天後,下午時分,幽娜正在古堡內的第四層遊盪着,突然,轉角處傳來一陣關門聲。

“會是誰呢?”幽娜走近了過去。

就在幽娜打開門扉的一刻,她看到艾奇正站在窗口處觀賞風景。伴隨着一陣風,二人的長發飄舞了起來。

“艾——奇。”

“幽娜。”艾奇回過頭說道。

房屋裡面放置着兩張床鋪,牆壁上懸掛着時鐘和日曆,以及配置着一把武士刀。這一幕幕場景,讓幽娜感到了一種時空割裂感,就像是時間只會流動在這個房間內似的。

隨着與窗口距離的靠近,幽娜逐漸看清了外面的景色——古堡的圍牆,而圍牆外的樹枝、樹葉遮擋住了大部分的景色,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觀賞風景的地方。

“以賽斯現在的狀態,恐怕她無法在兩天後一起去往城鎮了。”幽娜說道。

“嗯,露娜也需要留下來照顧她。”

隨後,房屋內回歸了寂靜,兩人一同看着窗外,只剩下時鐘的嘀嗒聲。

……

……

“43天,這個數字應該是我離開家的時日。”幽娜微微仰望着。

“這座古堡里的生活,感覺怎麼樣?”

“對了,我忘記了一樣東西,稍等一下。”

一段時間后,幽娜拿着兩壺酒回到了房間。

“是那天剩下的酒嗎?”艾奇詢問道。

“嗯,這樣更有氣氛一些。”

兩人同時打開了酒壺,輕輕飲了一小口,隨後,幽娜說道。

“一直以來,我都處於忙碌狀態中,客戶商談、事務管理、學習知識等等,與外界相比,古堡里的時間就像靜止了似的,這裡的生活多少有些讓我不太適應。不過,它也給我帶來了不一樣的體驗。”

“艾奇,還記得那個流星雨之夜嗎?我們一起醉倒了的晚上。”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會兒后,都捂着嘴笑了起來。

“とても美しいだろう(非常美麗吧)”艾奇微笑道。

“そうね、夢のように(是呢,就像夢幻一般)”

幽娜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這種貫徹心靈的感覺,我很難用語言去表達,生命的美好似乎就在那一瞬間里。也許在‘生命(Life)’這個詞里,我能找到一直困擾着我的問題。”

“生命這個話題可以很複雜,也可以很簡單,只不過,我們很難從中尋找到一個專屬於自己的答案。”

“確實是這樣,只需要像野獸一樣吃喝,便能讓生命在這個世界上維持下去,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幽娜微微低下了頭。

“這就是生命的最底層需求,它非常純粹、簡單。相對應地,由於生命所具有的高度抽象化、動態化的特點,它會隨着每個人年齡、心理的變化,而誕生出無數種定義和解釋。”

艾奇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

“換句話說,它不會存在標準答案,並且,即便是人們對當前生命的態度形成了一種認知,也可能會因為後續的經歷而發生改變,萊的蛻變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我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麼你會這麼專註於對生命的研究了。”幽娜點了點頭。

“那個,艾奇,你能說說你對生命的理解嗎?”

“嗯,普遍來說,人類生存的動力來源於對物質的慾望(Desire),例如食物、水源、住所、配偶等,人的一生會在對各級需求的追求中,直到個體死亡,這個過程就是‘生命’,也是最原始、最主流的人生觀。”

“階級需求。”幽娜思考着。

“只不過,慾望是會無限膨脹的,當物質無法承載住慾望、又或是慾望被不斷被壓抑時,人便會失去對‘生的實感’,進而滋生出抑鬱、瘋狂等不正常的心理現象。”

“なるほど(原來是這樣),從物質世界過渡到精神世界嗎?”

“その通り(正是如此),但是,要實現思想上的轉變卻很困難,因為人類是社會性群居動物,對物質上、情感上的追求,可以說是一種原始本能(Primitive Instinct),動物性、盲從性,它們正抑制着這種轉變。”

“畢竟人類也屬於動物的一種。”

“幽娜,你發現了嗎?從原始部落到科技社會,人類對科學、法律、道德的觀念變得越來越深刻,動物性也在這類規則上受到了很大的約束。”

“確かに(確實),科學拓展了人們對世界的認知,而法律與道德限制了對本能慾望的隨意發泄。”

“隨着科學家、哲學家的誕生,他們對科學真理、生命哲理的追求超越了自我(Ego),為精神世界的啟蒙帶來了福音,而這,意味着人類存在擺脫動物性的可能。”

“用精神思想去改變動物本能的控制,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嗎?”

“對的,我認為這會是人類文明(Human Civilization)的發展趨勢,而這個轉變過程,也是我對生命的解釋。”

“勉強になりました(受教了)”

……

……

“ねえ、エッギ(吶,艾奇),那本《生命的準則》很有意思呢。”

“嗯,我也挺喜歡的。”艾奇微笑道。

“即便是具有超強智慧和學習能力的外星生物,也依舊無法探究出自身存在的意義,它們所能做的也只不過是像野獸一樣——吃和睡,相比於人類來說,它們還是太過弱小。”

“這就是人類的獨特之處,犧牲生命去守護一種與自我無關的利益,奉獻一生投入到某個事業,這是任何生物都無法做到的。”艾奇喝了一口酒。

“確實是這樣,露娜的父母、奶奶,以及本傑明,他們用生命證實了這一點。”

“有時候,我也很期待高等文明能訪問我們這個世界,我想知道他們對生命、慾望、信仰、恐懼、死亡會持有怎樣的一種態度。”

“さあな(誰知道呢),也許一生也見不到吧。”幽娜搖了搖頭。

房屋內再次回歸了寂靜,只剩下風聲、時鐘的嘀嗒聲、鳥叫聲。

幽娜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回憶着,感受自然的靜謐,感受時間的流逝;回憶着一個月以來的經歷,回憶着艾奇講訴的知識。對於‘生命’這個詞,她好像有了一些領悟。

“艾奇,說起來,這個房間挺特別的。”

“我和我的故人曾經在這裡居住過,只不過,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逝世了。”

“實在抱歉。”

“別に(沒關係),只是不想遺忘掉這段回憶而已。”艾奇搖了搖頭后說道。

“這也是生命嗎……”幽娜輕捂着胸口。

隨着一陣風刮過,艾奇和幽娜同時蓋上了酒壺蓋,在相互對視了一陣子后,兩人捂着嘴笑了起來。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