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賽斯能略微地看到那棟建築物,但還是花了一段時間才得以靠近它。此時,太陽高升,薄霧退散,積雪開始消融,呈現在賽斯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鮮紅色洋樓,陽光照耀在洋樓的樓頂,鮮紅地有點耀眼。

賽斯停了下來,遠處看着這座驚艷的建築,艾奇也隨同着賽斯停下了腳步,注視着賽斯的神情。

“這裡便是最開始說的地方了,進來吧”。艾奇將手落在了賽斯的肩部上。

“嗯……嗯!”賽斯從出神狀態轉換過來。

與賽斯預想的不同,入口處的鐵門沒有上鎖,上面的欄杆已經滋生出少量銹跡,兩側牆面還沉積着灰塵,這座洋館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推開鐵門,賽斯緊跟着艾奇進入了洋館,並觀察着四周的環境,她發現這棟洋館的院子非常寬廣,即便是到達了入口,距離洋館內部也還有數十米的距離,而院內的大致區域被劃分為幾個十字的路面和草坪,似乎是因為沒有人打理這棟洋館,導致院內到處都是落葉,草坪里儘是一些參差不齊的雜草。

此時,賽斯才發覺到,那種不舒服並不是她的錯覺,而是這棟洋館一直在散發著一股不安感,隨着館內入口的靠近,這種不安感在加劇、放大,就像是在抵觸着她的到來。即便如此,賽斯還是在強行忍耐着,堅持跟隨在艾奇的身後,漸漸地,賽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她感覺到胸口處像是壓抑着什麼,大口地喘着氣,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艾……艾…奇小姐”

當賽斯艱難地呼喊出了艾奇的名字時,那股不安感瞬間化作恐懼,迅速在她的內心中滋生。與普通的恐懼感不同的是,它構成極為複雜,交雜着冰冷、黑暗、絕望、死亡,甚至會喚醒當事者所有痛苦的回憶。這時,賽斯感覺到死亡在迫近,她癱坐在了地上,腦海中下意識地出現了一個念想——逃離這座洋館,但極度的恐懼加上她身上的傷痕與疲勞,她無法動彈,只是本能地低着頭,雙手緊捂胸口,顫抖着,無聲地哭泣着,隨後,她的意識也被吞噬,只剩下一片漆黑……

···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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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

黑暗

···

那股黑暗就如人類誕生初期的夜晚,世界是那樣的恐懼、冰冷與絕望。

···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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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

等待

···

閃耀着的一絲絲火花匯聚成一團烈焰——火種革命的誕生了,為世界帶來了光明、溫暖與希望。

···

···

火焰在賽斯的黑暗意識中盛燃了起來。

“好溫暖…”賽斯的腦海無意識地發出迴響。

賽斯猛地睜開了雙眼,發現艾奇正從身後摟着自己,之前在內心中肆虐的恐懼感也突然變得虛幻了起來,她甚至懷疑是否真的發生過這件事,但無需置疑,眼角的淚痕是最好的證據。

“那個…艾奇小姐,可以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嗎?”賽斯獃滯地小聲詢問着。

“事實上,距離你事發的那一刻起才過去了一分鐘左右。這座古老的紅色城堡名叫道爾莫斯古堡(Dollmos Castle),它的周圍蘊含著的巨大的黑暗能量,無論是人類還是野獸,一旦靠近這座古堡,黑色能量都會激發起生物內心的焦躁、厭惡,以及不安感,隨後,它們都將轉換為恐懼,並且無限制地放大,從而達到驅逐的目的。”

“只不過,你的意識被恐懼擊潰了,在此期間,你喪失了情感與記憶,就像一個木偶一樣。”

艾奇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賽斯的前方。

“經歷過黑色能量衝擊后,你的精神也會慢慢適應這種恐懼,從而提升對它的抗拒力,儘管下一次進入到這裡的時候,它依舊會對你的精神產生一定的影響,但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了。”

“嗯……明白了。”賽斯回應道。

稍作休息后,艾奇打開了館內大門,一股熱浪從門部沖了出來,不斷拍打着賽斯的臉。與外部相比,古堡內的溫度高了許多,棕黃色的牆壁、滿地鮮紅色布毯、一盞盞明亮的吊燈,一種華麗而高貴的感覺在賽斯的心中油然而生。經過了一整夜的跋涉,賽斯身着的衣物變得十分骯髒,艾奇帶着她來到了古堡第三層的儲衣間。

“選擇一身你想要的吧。”艾奇拉開身旁的一個柜子說道。

賽斯看着這些服裝款式,發現它們在類型上沒有什麼不同,都屬於女僕裝系列,而花紋與顏色才是區別這些款式的標誌,她略微地思考了一下,最終選擇了蔚藍配純白的那一套服裝,以及那雙暗黃色的靴子。

“這一套。”

艾奇看着賽斯的選擇,她的神情很不自然地遲疑了一下。

“跟我來吧。”

一路上,賽斯思考着,她注意到了艾奇的遲疑,顯然,是這套服裝激起了艾奇對某個事物的回憶。賽斯感到不解,她不明白這個曾經輝煌的家族是如何衰落的,也想象不到艾奇在過去經歷過了什麼。

結束洗浴之後,賽斯跟隨着艾奇來到了道爾莫斯古堡的第二層,穿過走廊盡頭,這裡便是中心大廳了,艾奇的步伐漸漸地停了下來,雙手停靠在樓台的欄杆上,看着這片廣闊的大廳,觀望着,隨後,她才慢慢說道。

“已經記不清上一次來到這裡的客人是什麼時候了,在戰爭的最後,那場瘟疫徹底地結束了這裡一切,道爾莫斯古堡的繁華與輝煌也在那一刻化作了枯朽,只殘留下來死亡,以及零星的光輝,太多的人葬送了在這片土地下,正如你所體會到的那種恐懼感,古堡中的黑色能量便是來源於古堡下的死亡。”艾奇的神情有些惆悵。

“最後只剩下艾奇小姐一個人了嗎?”

“嗯。”

對於艾奇的敘述,賽斯心裡有一種複雜的感受,彷彿是虛空、失落、哀傷、孤寂,以及一絲的希望,看着眼前這位見證人,她的直覺感觸到,艾奇也一定經歷過這種難以言訴的感受,這讓她對這個謎樣少女產生了一種憐憫感。

短暫地感慨之後,賽斯跟着艾奇走下樓層,來到了古堡大廳處,她看到大廳中央站着一匹棕紅色馬駒模型,它的毛髮、骨骼都極為仿真,如果不是它一動不動,那肯定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匹真實的馬駒,不過,由於這座古堡的特殊性,其他動物幾乎不可能在這裡停留,賽斯如此想着。此時,艾奇正從馬駒旁走過,輕撫了一下它的頭,隨後,來到了不遠處的門扉。

書櫃、書櫃、還是書櫃,這間巨大的圖書館內,兩側並列着一排排的書櫃,房頂上的懸掛着一盞吊燈,它散發的燈光還不足以照亮整間大圖書館。賽斯看到前方有兩張書桌,走近之後,她發現其中一張放置着油燈、羊皮紙手稿、羽毛筆、墨水瓶、以及幾顆被削得尖銳的石子彈,而另一張卻什麼也沒有。與此同時,艾奇將衣服內的黑銀色左輪槍放在了書桌上后,向著不遠處的一個書櫃走去,並說道。

“如果只是單純地生存在這裡,時間會慢慢地消耗人的精神耐性,虛緲感、空洞感會漸漸地侵蝕人的心智,一旦心智被過多地腐蝕,就會失去對‘生’的實感,從而渴望追尋‘生’的感覺,換句話說,就是陷入理性的瘋狂化,為了‘生’可以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生’的實感嗎?”賽斯注視着自己的雙手。

賽斯對面這種深奧的概念,雖然她無法在理性方面去解釋什麼,但卻可以切實地體會到一部分。

“嗯,人是非常複雜的生物,很多時候,他們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身的組成部分,只是依照着生物本能生活着。”艾奇從書柜上取出一些書籍。

“這幾本書吧,空閑的時間可以閱讀這些書籍。”艾奇將書遞給賽斯。

“謝謝艾奇小姐。”賽斯連忙致謝,接過了三本厚重的書籍。

賽斯看着這些書的封面,其中兩本的名字是《境界線·生》、《境界線·死》,另一本則是字典,而前兩本書的字體讓她感到有些眼熟,對比過桌面上的手稿后,她很確信這兩本書籍是艾奇的親筆。此時,艾奇也布置好了賽斯的書桌,隨後,她從衣服內拿出了一條尺狀物,遞到賽斯的手中。

“這是歐若拉(Aurora),由基本穀物構成的可食用高能量聚合物,在感到飢餓的情況下,食用它能迅速為身體補充體力,但是需要注意的一點是,每一次的食用都必須小量、頻繁,如果直接誤將一整條吃下,它釋放出的能量不但無法被身體吸收,反而會加重對身體的負荷,甚至是引起不可逆的副作用。”

一整夜的行進的確讓賽斯開始感到飢餓,她將手中的書籍放在了書桌上,接過艾奇遞過來的歐若拉,第一感覺便是它不合理的沉澱,同體積情況下,它明顯比鐵塊重了許多。根據艾奇的告誡,賽斯輕輕地咬下一塊歐若拉,咀嚼,吞咽,一股熱量從體內擴散開,她確實感到飢餓感減少了許多,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乾燥感,好像身體的水分在被迅速地被抽干,她不斷地吞咽着。

“感覺…”賽斯的表情有些難受。

這時,艾奇將一個玻璃球狀的物體遞給了賽斯。

“賽斯,用力咬碎這個。”

賽斯咬下接過來的物體,大量的水瞬間從球內併發了出來,那股乾燥的癥狀也慢慢地開始緩解。

“謝謝艾奇小姐,多虧了它們,現在感覺好多了,身體內的乾枯感正在慢慢消失。”

回想着剛咬碎的小球,賽斯認為它與歐若拉一樣,都是在強力壓縮下所形成的物體,擁有着不合常理的重量,並且能快速為人體提供所需求的能量與水分,為了得到確認,賽斯還是向艾奇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嗯,基本正確,除了基本的能量供應之外,水源也是我們所必需的,它是艾納基(Energy),是生命之源的聚合物,此後的時間裡,我們的生存都需要依賴這兩件物品,目前,它們被統一存放在邊緣處的儲物櫃里。”

一切安排就緒之後,時間臨近正午,疲勞感終於開始附着在艾奇與賽斯身上,此時的她們都亟需一個長時間的安穩睡眠。在艾奇的指示下,賽斯在圖書館邊緣處的床位上睡下了,她自己則是躺在對面的黑色冰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