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

這個年輕男人外露的氣息完全不同。如果說之前遇到的“流星雨”給我的印象是浩瀚無際的夜空,那此時站在我面前的“流星雨”便是漆黑無底的深淵。他絕對不是那個人。

先不說氣息這種不切實際的空話,要看這個男人是不是那個“流星雨”,光是最明顯的實力就能看出來。如果是“流星雨”本人,那他根本不可能會受這種程度魔法的傷,即便沒有親眼目睹本人的實力,我也能這樣斷言,他就是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已經連“怪物”都不夠形容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確確實實地長着與流星雨一模一樣的臉,並非通過任何手段來掩飾,而是本人的臉“就是如此”。

“你是說,這個人就是殺害諾蕾的那個流星雨?”

“不……前言撤回。”

似乎是理解到了這點,貝麗絲微微鬆了口氣。若敵人真的是那個能將諾蕾一瞬間切碎殺死的流星雨的話,那我們不管怎樣都無法活着回去,更不用說救出白筱蕭了。只是,從一開始這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否則便不會有之前那些對此毫無意義的經歷,若是陷阱的話,也沒有任何的連貫性,更何況憑他本人的能力,根本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敵人不會太超乎常理”、“流星雨暫時無害”,這兩點是我所以推理的基礎,也是最終的答案。

“哼,別把我和那個叛徒混為一談!”

外貌與“流星雨”別無二致的男人如此吼道。他拖着被炸斷的左腿,惡狠狠的瞪着我,而不是對他造成傷害的貝麗絲,彷彿把貝麗絲當做不存在一樣 。

“呵呵,終於見面了啊,靈覆的賢者,梅里斯塔·阿卡萊。”

即使兇惡的表情轉化為了笑容,但他那猙獰充滿血味的眼神也沒有絲毫變化。也就是說,他是敵人。

“那麼,我該怎麼稱呼你?既然你討厭聽到那個名字的話。”

判斷出此人不是流星雨,與猜測出他的真實身份對一無所知的我們來說並無關係,“不是普通人”、“也許並非人類”,即使得出這樣的結論也早已沒有實際意義,到現在還是得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但是,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即使兩者只有一絲絲的聯繫……

“哈德巴……不太可能吧。”

像是開玩笑一樣的,我隨口將想到的名字說出了口。然而,沒等結束,當第一個字從我口中說出,男人臉上的笑意便全無,包括那完全不像是人類會露出的眼神,也瞬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有着些許可笑的“獃滯”,如果沒有那麼冰冷的話……

我不知道他這個表情持續了多久,這個行為所代表着什麼,以及氣息的變化,讓我無法再顧及時間和其它事物。包括在此之間貝麗絲向我提出的很多問題,也都沒聽到。

“這樣啊,或許應該多和你談談比較好?”

結果只是正常的對話。如果我沒有猜測他的身份,又會是什麼樣的相處方式,這我不知道。要看出他在想什麼,若不是最為明顯的喜怒哀樂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這也不代表就是“真實”。也許和之前猜測的一樣,他不是人類,從他所做的的一切行為方式來看。不明的目的,進行方式的詭異,甚至讓人覺得毫無聯繫,再加上此次交流中的反應……心智方面就有不同,應該說他“並非一切類人生物”。

“類人”,指的是由古薩爾蘭人衍生出來的各個種族……與其說是“種族”,不如說是“人種”更恰當吧。貝麗絲所屬的精靈族便是如此,他們準確來說也是“人類”,只不過,包括我在內的現代薩爾蘭人,都習慣性地將自己所屬的種族稱之為“人類”。同時,他們也有着自己種族的驕傲,多數人不喜歡將自己規劃為“人類”。起初自然會有種族歧視之類的,不過最終還是以實力說話,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抱有這種心態了。

如果是“非類人”種族,那他們不僅外表會與我們相差甚遠,甚至連體型上都會是我們的數倍。不過這些還好說,“類人種族”和“非類人種族”直到現在都是劃分界限來生存,其原因並非是外表體型,而是“無法理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外表,雖然難以讓人習慣,但很少完全不接受,畢竟是在這樣“奇妙”到甚至令人覺得“荒唐”的世界,只要能做到相互理解,即便是有人反感,高層的那些大人物也會吃飽了撐的下令各種各樣的規定來促進種族之間的關係。但事實是,多方都無法做到相互理解,而無法相互理解的的原因,便是思考方式的不同。要想讓不同的“種族”能夠融入對方的生活,還得再讓那些負責此事的冤大頭努力個好幾百年啊。

當然,如果能夠接近非類人種族的話,對我來說也是一樁好事,實驗素材更多了不是嗎?

回到現實,面前的哈德巴擁有着類人的外表,而其思考方式,甚至身體構造都與人類毫無相似——哈德巴的傷口雖然有血跡,現在止住了,我也拜此看清了他的皮肉組織:與人類無異的表層,包裹着的是漆黑的物質,看起來不像是骨頭。雖然我沒有對各種生物有着很深的研究,但也至少可以確認,沒有任何類人生物的身體構造是這樣的。

“那麼,既然你已經見過他了,那大概用清楚自己的立場了吧。”

“不巧,我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他只說過會站在我這邊,但能不能相信還得另行判斷,其它的都是些沒什麼用,而且我也知道的狀況。包括你想要做什麼,我到現在都沒辦法理解。”

依然如此,哈德巴還是不把貝麗絲放在眼裡,即便是能夠重創到他的人也絲毫不在意嗎?還是說這些傷害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所以貝麗絲不能算作是威脅?兩者都不太像……我無法進入他的內心,他在想什麼,對我們的態度和看法如何,我根本無法理解分毫,所以這些常用的推理在這裡也就失去了作用,不能當作正常情況來看待。

或許……他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思考模式都與我們不同的非類人生物,那頂着這副與人類別無二致皮囊的他究竟是什麼?

“哦?既然他沒有跟你說,那你又是怎麼猜到我的名字的?說來聽聽。”

哈德巴一副饒有興緻的表情說到,睜大了雙眼的他越發令我覺得這樣的表情非常不自然,簡直就是在模仿人類的假貨一樣。

雖然這副居高臨下的模樣讓我感到厭惡,但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我還是選擇了與他進行交涉。

“是諾蕾告訴我的,在你襲擊她后,由於附近的魔法師正好使用了大規模凈化魔法,無意間將你作用在她身上的咒縛解開,因此你死在了由此恢復正常的諾蕾的柴刀下。不過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呢。”

我保留了施展魔法陣的人是我的事實,面對這樣的敵人,一開始就不能全盤托出,這不僅僅是自保,更是為了能夠繼續套出更多的情報。不過……

“神他■的柴刀!”

由於我敘事喜歡說清楚實況的習慣,無意間地將諾蕾是如何殺死哈德巴說了出來,不過照這情況來看,應該算是好事吧,我又得知了一個不小的“真相”。

“哼,那個叛徒還真是惡趣味,阻止我行動的同時還想着羞辱我?那我可不得不加倍奉還了,呵呵。喂,虧你還是個賢者,連事發現場都不會仔細檢查嗎?得知關於我的信息應該是很重要的吧。要是你有清楚檢查,就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了。”

“是……什麼?”

哈德巴用他有着些許扭曲的臉,看似勉強地擺出了一副嘲笑般的表情看着我。說實在的,這樣的臉不管是外表還是實質上都非常可笑,不過我因為被他所說的話給吸引住,只顧着發問。要是我笑了,估計他會一拳打過來吧,雖然我也能躲開就是了。

“珀里芬斯,也就是你們所謂的神器,跟你那左手一個級別的玩意。”

“是那個變化成什麼樣,就‘必然’會對敵人肉體造成該外觀物體的傷害的那個珀里芬斯嗎?!”

我對哈德巴所說的言論太過震驚以至於忘了判斷其真實性,原因並非是他能夠一眼認出我用作左手的“奎托”是何等級別,也不是得知那個“珀里芬斯”是真實存在,而是我竟然把此般神器就這麼丟進了旅館下的河道里!就為了給諾蕾“毀屍滅跡”這種無聊的理由!

“哦呀?照這情況來看,你們還真的是一無所知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搞什麼鬼?太有趣了吧!這麼說,那叛徒到現在還沒都沒有十分之一的進展?明明之前還那麼大言不慚,結果現在卻要被我從第一步給毀了?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這還真讓我加倍奉還了啊。”

“你們”?他沒有完全無視貝麗絲?那剛才對它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雖然很令我在意,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了。

也許是因為哈德巴那刺耳的笑聲,令我從懊悔中清醒了過來。另外,現在的他是真的在愉悅着,看來在這點上模仿人類還挺成功的。不過這也證明了他沒有說謊,諾蕾能夠重創哈德巴,這確實是流星雨設的局。

同時,思路回復正常的我也想到了一個令我不解的事實——從哈德巴的話來看,諾蕾可以說是被流星雨所救的,不然哈德巴也沒那麼容易被“殺”,然而,在那之後的不久流星雨卻將諾蕾殺害,從當時我情況來看,並非是諾蕾突然做了什麼,而是諾蕾的存在似乎就已對他造成了阻礙……這點說不通。

從事件發生的先後順序來看,並非是一開始流星雨就想讓諾蕾攻擊哈德巴,畢竟這是在有我在附近並且使用凈化魔法的前提下才能成立的。諾蕾會被哈德巴“捕食”,這是流星雨難以改變的,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來看是這樣,流星雨的做法,我只能想到是“配合”誤打誤撞的我幫助諾蕾脫離危機,我們之所以會相遇,其引導者則是作為他敵人的哈德巴。雖然兩者在實力方面是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但流星雨至今沒有除掉哈德巴這一大障礙,對方也完全沒有必要害怕那恐怖的實力,這也說明了必然是有着什麼原因,若不然也沒必要藉助諾蕾和“珀里芬斯”。那究竟是為什麼……對此我只能想到一個原因了。

流星雨一開始並未料到我會與諾蕾接觸,或許這完全是在計劃之外。得知此事,並且了解到罪魁禍首是哈德巴,他因為某個我不知道的原因,只能對其進行妨礙,然而就在他準備介入哈德巴“狩獵”時,正是我使用大規模凈化魔法的時候,於是他留下了“珀里芬斯”,沒有再進一步介入此事。不過,這也說明了流星雨清楚哈德巴實力不如自己,卻有着不能攻擊他的理由嗎?即使當時就在同一個房間……

那麼,他的目的便是讓解開誤會的諾蕾和我相遇,但諾蕾本人在他的計劃里也只不過是一個齒輪,甚至還是個障礙,而真正的目的是,讓我與雪龍接觸……

我當時究竟看到了什麼?

與雪龍接觸,得到“奎托”也並非是他的目的,我的左手是因為諾蕾才會失去,所以這也應該是在流星雨的計劃之外,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為了讓我“看到什麼”。這麼想的原因是,在我與雪龍相遇后的一段時間,我的意識便發生了混亂,似乎是接收到了無法“帶回來”的信息,當然我也不確定,不過看諾蕾他們的樣子,我確實是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流星雨的目的就是這個嗎?

“怎麼?感到很混亂嗎?哈哈!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我就破例讓你問幾個問題吧,反正你也沒用了。”

“流星雨是為了讓我接觸到雪龍。”

也許是想讓哈德巴消停會,實在是看不慣他那不自然的蠢樣,我沒仔細考慮將此坦白的後果便將剛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了他,好在他的反應正應和了我的期待。

“這樣嗎?構建‘因果’啊……這麼說他還挺看好你的。”

果然。

說實在的,即便得知了流星雨在“第一階段”的目的,我也無法猜測出其中的緣由以及之後的發展會是如何。換而言之,哈德巴再一次為我提供了重要的情報。但是,還不夠。

“因果?什麼意思?”

“這我就不能說了,可不光是跟那叛徒有關,而且你也沒必要知道。”

不能說?那我可以猜到個大概,也就是與他們其中一方的“主人”或目的相關吧,又或者是第三方的什麼狠角色。和什麼構建“因果”?若是他們倆的話那所謂的“因果”早就有了,既然需要流星雨大費周章地去“構建”,那也就說明了“這個人”,或者是什麼“東西”是我難以與其相遇的。

不過,以構建“因果”為條件的魔法,至今為止我都只在古籍上見過,也無法確認其真實性。不過現在遇到了他們這種“東西”,也就沒什麼不可能的了。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產生這種想法是想象力太豐富了,我也承認確實如此,但就是不得不這樣去想啊!不管是流星雨,還是哈德巴,都是足夠巔峰歷史的異常存在,運用於我所熟知世界的思想,已不適用現在了。

說起來,既然“哈德巴”這個名字是“迷霧”的古薩爾蘭語,那麼“流星雨”的話,應該是叫做“塞楞茲”吧,如果以後還遇得到就這樣叫他試試。不過要有“以後”,還得先解決個問題……

“你不打算放我們一條活路,對吧?”

畢竟在此之前,哈德巴就想藉助諾蕾之手除掉我,那現在也差不多吧。

“是啊。”

想必內心是毫無波瀾的,一臉輕鬆愉悅卻又完全不自然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這樣輕快地回答了殺人宣言。也許完全不是“人類”,甚至不屬於生物的他,對此行為的看法只不過是一場輕鬆解壓的清理行動吧。

“唔……不如再多說明一下你這麼做的緣由,畢竟在我們眼中你的這些行為只能用怪異和愚蠢兩個詞形容。被區區兩個‘人類’當作笨蛋,你也不願意吧?更何況要是死了,就永遠把你當成笨蛋了。”

此前的交談並非只是獲得對所遇事件以及“塞楞茲”的相關情報,哈德巴的性格以及一部分身份信息我也有所了解到。

“啊?你也說過自己只不過是個人類了吧?理解不了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不,有一點不太一樣,我認為即便是神明都難以理解其原因為何,就是身為我們未知存在的你,究竟為何會扮演‘混沌’,並且以這樣的姿態襲擊我們呢?這樣反而發揮不出你的實力吧?”

本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哈德巴,因為同樣不知其原因的理由在模仿着人類,雖然不夠成功,但也有着幾個地方與人類非常相似——高傲以及其所帶來的愉悅與憤怒。以他的情況來看,也許正是因為“相似點”太過稀少,他便將這幾個“相似點”對自身的影響提高,以至於對一些事情的反應太過激烈,也就有了此前我所看到的:提及流星雨便大發雷霆,和得知流星雨進展不大的過分狂笑。利用這點,我想我還可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哦哦,這樣啊,那我還確實得說明一下。其中一個原因,是我想知道‘你們’對混沌,或者叫卡厄斯,的認知和了解程度如何,現在你已經告訴我了,我得感謝你,至於另外一個原因嘛,也就是心血來潮而已,哈哈,有沒有很驚訝?”

這樣啊,是個不錯的收穫。也就是說他們的目的,與混沌有關是吧。只是,為什麼找上我?抓獲來自異世界的白筱蕭還能理解,那我呢?雖然身為賢者,我也的確很偉大,不過知識量比我更多,魔法更強的也大有人在。該說是巧合嗎?感覺不太像,即便我無意間成為了造成召喚白筱蕭原因的其中之一,那也沒必要先是被哈德巴暗算,再被塞楞茲恐嚇吧,直接把白筱蕭擄走不就好了。我確實不記得自己與混沌有關的東西扯上過什麼關係。

“理解清楚了嗎?那麼,該死一死了。”

“啊,差不多吧。不過,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