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克.立威爾,是母親給我的名字,也是我母親留給我最後一份禮物。我是司沃德里為數不多的“終極劍士”。

配得上這個稱號的我,沒覺得有什麼很了不起。

只是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和代價換來的…沒有什麼值得炫耀。

但他們總愛把我當作非一般的存在,自顧自的把我當作最大的敵人,厭斥我、自以為是的把我捧高至上…

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一味的擅自把我封作“最強”的存在,最後又因為嫉妒而對我產生怨恨。

但或許這樣也好。有時搞不明白的東西就根本不需要去搞懂。從小就不愛與人溝通的我,一早就知道了,一定是因為自己沒有母親的關係。能這樣被人討厭、排斥也好,至少可以不用去煩惱人與人之間所謂的愛和理解的複雜。

只要自己能對得起自己,只要自己懂得珍視自己就好了。那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我參加過三次“世界大戰”和不同的三組隊伍搭檔過。

但從有過一個隊伍願意接受我,即便我的戰力是司沃德新人劍士中數一數二的。

難道真的就像他們口中所說的“立威爾,是個無法與他人配合,驕傲、自私的傢伙”嗎?

原來,在他們的眼裡我這樣算是驕傲嗎?不是因為他們擅自定義我嗎?或者說…是他們真的太弱?只會憑着一張嘴,卻不曾努力過?…

我手放在面前遮擋住微弱的月光,看向一旁正在熟睡中的隊友們“這次…已經是第四隊了呢…究竟他們又會怎麼定義我呢?”我陷入了沉默。

回想起從前就沒有什麼朋友的我,至今為止都找不到任何原因。為什麼呢?

是因為自己太強,配合不了大家?

還是因為大家都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嫉妒?

又或者大家只是不喜歡這樣陰沉的我做他們的搭檔?

司沃德.北方劍術以速戰速決為基準。從小,父親便把北方劍術的所有知識傳授給了我“立威爾,我沒有其他的能教你了…”

“誒?…”我驚訝的望着面有難色的父親“一定要好好的替父親完成未了之責。”

當時我才十四歲,父親是我唯一最尊敬的人。

因為我沒母親,所以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溫柔和愛甚至是理解。我只有父親,但也只要有父親就好了。

但就在父親說出這些話時…卻讓我感覺到了自己一不小心跨越了不能跨出的界限…

“也就是說…父親你…不會再教我劍術了嗎?”

“嗯。”

“再多兩年,你也就能上戰場了呢。到時該怎麼辦呢?”

該…怎麼辦呢?是什麼意思?“……”我瞳孔無神直楞着微笑的父親。

也就是說…我最後能和父親相處的時間…也沒有了嗎?

父親他摸了摸我的頭說“還真為你這孩子感到擔心呢…都怪我這個父親不好…沒能教導你什麼是理解…”

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跨越了那道界線,為什麼到現在父親還要向我道歉呢?

父親,有做錯什麼嗎?

“父親…別走啊?父親!”或許正是因為我,父親才會戰死在戰場上不得安心。找不到原因,別人常對我說不是我的錯。但我至今還是認為父親的死,有我的責任…

“呃…那個…立威爾?怎麼了嗎?”隊員們驚恐地看着發惡夢瘋狂亂叫的我。

“哈…哈…”我喘着大氣“你還好吧?立威爾?需要喝點水嗎?”隊伍里中的一女生給我遞上了一壺水。

“不…不必了。”我們的隊伍有近十人。

司沃德是唯一不推崇多人組隊的國家。因為這樣會限制我們劍士的發揮和協調。

兩女七男加上我,這就是目前隊伍的形式。

其中兩個是南方劍術、另外五個是傳統的東方劍術,剩下的是最不受待見的西方劍術,而我則是唯一的北方劍術。

讓我們來談談在司沃德劍術的分級制度吧。

雖然不是什麼標準指標,但這似乎成了大家口頭上互相比較的差距。

已經嚴重造成了一些劍術嚴重被受歧視,甚至是沒人願意學習的階段。

在劍斗術,簡稱“劍術”的領域裡;居首的是北方和東方傳統劍術,他們以快、狠、准為基礎,並創造出了可以瞬間斬滅眾敵的招式與速度,例如“劍氣、閃刃、速斬”等多項技巧,適用於所有突襲與正面對敵的多種情況之中…

而南方劍術更着重於被動方面,他們能善用對方的攻勢再加以回擊。甚至還發展出了能將一切炮彈與魔法隔絕甚至是反彈的“絕壁式.劍術”,在戰場上多作為“防守形劍士”在使用。

最後則是西方劍術,被大家廣泛的戲稱為“戲法劍術”。由於他們保守與古老的“能用劍打出魔幻式進攻”思想。

使得大家認為它只能單純被當戲法上作娛樂,而不是能上戰場的真實劍鬥技術…

但我打從心底的反對西方劍術就像他們口中說的那麼無能、滑稽…他們只是還不理解和精通“劍的意志”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因為我曾經就被西方劍術的奧妙與神奇之處擊敗過…而且還是個女生,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幾年前,在我還沒參軍的時候,在我還是一名普通的候補生時…

在那場盛大的劍術比試上,有各式各樣的人。僅僅只有十五歲的我被分配到了屬於最年輕的那一組。

“北方劍術.洛薩斯.立威爾。”聽見裁判點名了,我走出了準備間,進入到比試的現場。

比試的現場是由圈形的觀眾席圍繞着的廣闊圓形沙場,格鬥場里什麼都沒有僅僅只是廣闊的一片。

為了保護觀眾,所以沙場刻意採用兩百米寬、兩百米長的距離。

走去中央還是有段距離的,眾多目光投在我身上,地上依舊是上一場比試者戰鬥后,留下的諸多痕迹。

雖然場邊人山人海,但我早已習慣他們的目光。

贏下比試,離參軍更近一步,完成父親未完成的使命。這就是為什麼我又來到了這裡的原因。

規則、勝利的條件、有什麼樣的對手,從七歲就開始參加比試的我再熟悉不過了。

但今年和以往不同的是父親沒有出席。我靜靜望着觀眾席上黑白的一切。

父親現在還在“世界大戰”中,不知父親他是否安全…帶着忐忑的心情,我站在沒有任何我熟知的人的比試場上。

大家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習慣看見了攀高者登山的感覺,習以為常。

“西方劍術.菲諾絲.艾蓮娜。”聽見是西方劍術的大家紛紛嗤笑。

當時,說實話我也有點輕看對手了,甚至連警惕的高牆都不願豎起,只想快點等裁判宣判比試開始,並早早結束戰鬥。

畢竟對方僅僅只是個掌握了西方劍術的女生而已…

我用北方劍術的姿勢與之相對,在我北方劍術的面前,她那優雅的劍姿顯得匱乏鬥志。

“開始!———”一心只想快點結束戰鬥的我,在聽見了裁判的宣言之後,便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她。

沙石都來不及飛起,我就出現在了她面前“呼 ——”她將身上的緊繃全部卸下,然後再將胸腔里的氣全部呼出。

“嘶嘶嘶————”地上的沙子隨她的氣息迎風飄逸,纏繞着她,在她周圍形成一層厚厚的沙層盾“嗙!———”

完全沒用劍就隔空擋下了我的攻勢“不可能!”不對,更讓我疑惑的是…為什麼裁判沒有喊停?難道這不算犯規嗎?

在我的印象中,劍術就應該是和劍有關的一切啊?

為什麼現在的我就好像是在和一個同時掌握了劍與魔法的對手在戰鬥?

“噹!——嗙!——噹嗙!————”不斷退後再向前進攻,始終找不出她任何一個破綻。

太卑鄙了!完全就是採取自我隔絕的方式來消耗我的體力,讓我無可奈何。

明明我的劍應該鋒利得足以穿過沙層才是,她是怎麼做到用沙來進行防禦這點的?

就在我單純的認為她只是為了消耗我的體力時“嘶嘶嘶!————”她突然在我突刺進攻時,散開了沙層將我突入的劍包入其中…

然後“嗙!———”擊打我陷入其中的劍,使得我手中的劍失去了控制力。

“糟糕!…”我立馬拋棄了手中的劍。雖然劍士的禮儀是不允許“棄劍行為”的…

但都到了這種危機的時刻,誰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反正比試就和戰爭一樣,顧慮得越多則會失去得越多,只要最後勝利的是我就好了…

但是要如何對付這種既是劍士、又是魔法使的傢伙呢?

“可惡…”對眼前掌握這麼難纏的西方劍術也沒轍“輕看她了呢…”

畢竟以往的比試中,只要是西方劍術的對手都會被我瞬間干趴。

但這次,這個能瞬間形成沙層…不,要更完全的來詮釋的話是,眼前這個能將劍術發揮得如此魔幻、淋漓盡致的女生屬實難搞。

根本找不到接近的辦法,要不是我是雙刃使用者的話,早就因為沒了武器,失去戰鬥的資本了。

我抽出了身後的另一把劍,小心翼翼的在她周圍盤旋觀察,她依舊不為所動閉着雙眼。

雖然比試沒有時間限制或失去武器就自動棄權這些規則,但也同時意味了沒有一定的規則。

只要自己再遲遲不分出勝負,就只會越發陷入對手的掌握之中。

我有點慌了,只要想到自己的速戰速決在這裡起不了任何作用,就無法再做些什麼。

“早知道…就多點考慮到這些問題才是…”我不管其他的了,抓穩手中的劍就猛然沖向了她“呵啊!———”她身邊的沙層突然變形。

變成了一隻手迎面襲來,我連忙跳開“嗙!!———”沙手狠狠地打向了剛剛的地面上。

這真的是西方劍術嗎?完全和自己所理解中的不一樣啊?

我一不小心被分散了主意,她就再用了另一隻沙手從另一個方向襲來。

我急忙踩着它跳開“哈啊!!————”我不想錯過任何機會,藉由空中落下的順勢,從她上方展開全力的下落攻擊“噔———”

我的劍峰和她的劍峰碰撞在一起,宛如石子觸碰在水面上一樣的波瀾。她居然用剛剛我丟棄的劍擋下了我的攻擊,何等羞辱!

她心中絲毫無雜念,她的眼睛從一開始就從未打開過,而本該屬於我的劍,到了她手上后就彷彿被她的內心觸動,變得再沒一絲誇張的起伏波動。

反觀我手中的劍,一心只想快點擊敗對手“咦?”我臉上露出了重重疑惑,時間彷彿被停止了一樣“噌!!—————”刺耳的刀波聲,從她輕微轉動的手至劍鋒被引導出。

不僅是聲音而已,就連完全無法形容的劍氣都是肉眼可及的,再來是它的力量…簡直“噗呀!———”我口中噴出鮮血被刀波震飛。

“!!————”飛出十米之外的我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連身體都來不及做落體反應。

“好痛…”就在剛剛,我體會了一遍全身上下,無論是五臟六腑還是意識都快要脫離本體的攻擊。

“那是什麼?…”我頓住了神“我居然被一個完全沒張開眼看過敵人一眼的女生…我居然被一個完全沒有主動進攻過的女生…我居然被一個使用西方劍術的女生…擊倒了!?”我臉上寫滿崩潰和羞恥。

撿起劍,我慢慢站了起來,看着眼前一步步走來的她“噌——”她輕盈地將腰間的劍抽出,我這才更崩潰的發現。

打從剛剛不久前,她就再未揮舞過她手上的劍,而是把她的劍收回腰間,用我的劍在和我戰鬥。

我咬牙切齒“何等屈辱!”眼下的只有憤怒和淚珠。

只要想到自己曾經的努力,被她當作至今根本不足以用劍相對的無謂,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屈辱!

她的劍,傷害的已經不僅僅是我的肉體那麼簡單,她的劍,已經在我的心上劃開一道又一道的口。

見我的憤怒由然而生,見我的淚從臉頰旁滑下,她突然停下了腳步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我再次舉起劍,對準了不在前進的她“哈啊啊!———”雖然父親不在,但父親的意志依然在現場。

“父親教會我的東西,我不準有人踐踏它!”我放聲喊去,她的表情逐漸凝重…

“噌!!————”我拋出了劍,這次不是什麼自暴自棄的行為,而是“哈啊!!————”藉由劍,我再次瞬移到了她的面前。

“我要將妳的劍斬碎!”我以劍出的瞬間,連影子都跟不上的瞬間,連呼吸都還完成的瞬間,向她揮出了無數斬。

“!!—————”我已經不會再顧慮她到底是不是女生了!她是要剝奪我對劍理解的人!她是西方劍術的使用者!她沒有資格!

“!?”當我再次看向那裡時,她早已不見蹤影“比我的劍速…還要快?…”我瞪大雙眼,看着早已人去煙飛的那裡。

“抱歉,這是比試。我沒有辦法。”她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柔弱的聲線,宛如輕盈的落葉落在水面上,使人陶醉。被天使撫摸過的嗓子與心靈,被她完美詮釋的奧妙以及魔幻的劍術 ——西方劍術…是嗎?但為什麼她要對我道歉?

“嗙!!————”用劍柄,她從我背後將我打飛。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只有重重的不解;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或許是因為父親與母親的愛。

但為什麼要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離自己而去?或許只是因為必不得已。

為什麼這個世界要存有戰爭的存在?或許只是因為彼此沒真正了解對方。

為什麼會練劍?或許只是因為自己想要續承父親的意志。

父親的意志是什麼?或許...只是為了和平?

那麼即使知道了這些,為什麼自己始終握住手中的劍?或許只是因為…因為…

我居然答不出來…或許自己根本不了解父親口中的責任是什麼…意志究竟又是什麼…

追隨自己心中的聲音,我再次站了起來。滿身瘡痍、目光獃滯的望着眼前走來的她…

她用手中的另一把劍丟向了天空,那是我的劍…

當那支劍被拋向天空后,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劍化作劍雨襲向我。

此時此刻的我,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看着她向我衝來。

“啊…原來她不止有一把劍。被自己的劍給擊敗…真可笑。”我不禁感嘆自己的大意“她才是真正掌握了“劍”的人。她理解什麼才是手中“劍的意義”。”我笑了。

一直認為只要精通了“劍術”就是了解了“劍的意志”的我,被完完全全認識“劍”的她徹底打敗了。

劍雨就在眼前,她也已經衝到了自己的面前用劍向我的面前突刺而來“!!————”劍的鋒利聲,從我耳邊劃過。

畫面定格在了這一刻,少年被少女用劍相對,劍雨零散的落在少年於少女的周圍…卻始終不見傷害到任何人…少年精疲力竭地倒在劍與劍之中…

我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想象自己是一隻不被束縛的鳥兒,暢飛於空中,不被任何的限制。難道這才是自己想要的嗎?

“西方劍術.菲諾絲.艾蓮娜勝出!”裁判的聲音隨着戰鬥的結果而出。

她突然向躺在地面放空思緒的我伸出手“唔?…”我靜靜看着她“不要因為他人的弱小,就否定了他存在的價值。更不要在還沒理解他人時,就否定了他的一切。”這是她張開眼后,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陽光下,使人平靜的長白髮、生動的碧綠色雙眼,不小心笑出聲的樣子很是動人,當收起微笑時又是一副淡淡溫馨的感覺。

我握住了她雪白的手,雖然握住冰冷的兵器,但手從未失溫過。相互對視之後,我感受到眼前的女生並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孤傲。

微微弓起身握住劍的樣子,想必劍對她來說過於沉重吧?

結果真的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嗎?至少…我現在不就因為眼前的這個女生,而更了解一些事情了嗎?

我拖着受傷的嘴角,微微對她露出笑容。那是我和那女生第一次的見面,也是最後一次的見面。

那次比試以後我就加入了派遣隊,想必像她那樣的實力也肯定在某支隊伍努力着吧?

“艾蓮娜…”我嘴邊不自覺念出了她的名字“誒?你說什麼?”遞給我水的那個女生問。

“沒、沒什麼…”

“立威爾真是奇怪呢。哈哈哈。”

“是啊,真是個奇怪又無比強大的人呢?哈哈哈哈”隊伍里的大家笑了。

這一次…應該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