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晨星闪烁,北风萧瑟,一片黑暗的波卡顿市里四处升起祥和的美梦。

城里的萨卡兹不知道,维多利亚人就躲在那些弯曲曲折的地道的尽头;城里的萨卡兹不知道,一座城市正从切尔诺伯格的废墟中崛起;城里的萨卡兹知道,在1098年1月10日,萨卡兹竟然也能拥有一座自己的归属。

旧时的繁荣湮没在动荡之中,旧时的动荡铭刻于他们心上。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种族,他们被颠沛流离的幻影永远禁锢,旅馆里到处是精心打理的客房;餐厅里摆着炎国的豆腐、乌萨斯的烤肉、维多利亚的奶茶;酒馆里满是莱塔尼亚的特级红酒。可他们却只是在公园里扎下帐篷、只是一哄而上抢走门口为排队客人准备的面包、只是把头扎进花坛里的喷泉,贫困不仅摧残身体,更深入内心,这些维多利亚人每天都在消耗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像安定和富足一样陌生,一个人怎么能开怀畅饮如果他不知道酒为何物?

可这就是萨卡兹的真实写照,也许在暴乱开始的几个小时里,他们砸碎了几扇橱窗。但这实在没什么必要——他们所珍视的东西恰恰被维多利亚人视如粪土,是大萧条下每个维多利亚无家可归者都能享用的来自上帝的恩赐。

也许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如果萨卡兹是一个纯透明的人种,不会碍维多利亚人的眼睛,不会被发现于世界上存在,大概这样他们就能和维多利亚和睦相处了,说不定还可以剩下几笔市政垃圾处理投资。

第二节

美梦啊,美梦,没人想将你惊醒。有的人在你身旁哼唱着摇篮曲,有的人却在你熟睡时拔出了刺刀。

远处的天边,一片乌云正在攒动。那里,燃气吹散了梦,那里,特遣队正在前进。

C-117大陵五用它的八具引擎将天空打扫干净,波卡顿从舷窗里望去是一片漆黑。幕布已经展开,只等阿尔弗雷德·斯文森少将下笔。

“进入行动区域。”

“先让AV-5开路,摧毁他们的防空设施,这样运输机才可以突破他们严密的防线。”

“高跳低开,要尽量躲过这些叛乱分子的眼睛,这是以少胜多的渗透战。”

“所有士兵全程佩戴防护服,我们怀疑这些萨卡兹恐怖分子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少将把通讯器放在嘴边,他要向全军演讲。

“小子们,我们既然作为维多利亚的军人,就要做好为维多利亚献身的准备,这是一次艰难的任务,有很多人会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你们要明白,你们的牺牲不是徒劳,愿我们富饶、自由、民主的维多利亚永世长存。”

记者旋转了一下相机上的对焦环,把穿着礼服而不是作战服的少将摆在画面中央。

“少将先生,您有信心歼灭这一股叛军吗。”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一场2000维多利亚勇士对20万萨卡兹暴徒的光荣之战,我会以我全部的身心服务维多利亚,我相信自由的维多利亚是不会向萨卡兹魔族屈服的。”

屈服?是谁向谁屈服?是维多利亚陆军向萨卡兹难民屈服?不重要了,不再重要了,维多利亚广播公司会把这段危险的“战地采访”送进每一个维多利亚人的耳朵和头脑,让他们明白陆军是维多利亚的保护伞,是维多利亚的监护人,他们会轻易接受,全然忘记1095年之前还属于财政部的“救世主”。

我们不屈的维多利亚航空兵在叛军先进的不可见弹幕下投下反辐射导弹,成功摧毁了萨卡兹叛军的隐形雷达,打瞎了他们防空系统的双目。

即使萨卡兹佯装休息,我们英勇的维多利亚战士也不会被他们迷惑,他们隐秘的跳伞完美的瞒过了他们的眼睛。

英勇啊,维多利亚的战士。他们顺利的攻下了公园里叛军的营地,这些蠢货竟然以赤手空拳与我们格斗,稍有常识的人都会看见,如果我们的战士痛下决心,这些作恶多端的萨卡兹难道仅仅只是被逮捕吗?这些萨卡兹会被遣返回卡兹戴尔,而献身于维多利亚的小伙子们却再也回不到他们的家了,先生们,我们的祖国维多利亚离开了这些爱国者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的战士在前线奋勇杀敌,但是近来本台得到的一些消息却令人寒心,昨天在伦蒂尼姆的暴动中,一位服务维多利亚47年的老警察被暴徒残忍的用酒瓶砸死,在国家危难的关头,我们怎么能够容忍爱国者死在蛀虫的手下?因此我们呼吁所有维多利亚的公民,保持理性,和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度过这个难关。

违法者终将得到惩罚,而爱国者将在未来的岁月里得到祖国的奖赏……

第三节

在听见VBC第一篇报道的那一刻博士就已知道结局,作为内阁出资、公共事业部运营的企业,VBC的态度就代表着政府的意志——纯粹是这部机器的意志,它不代表任何人的思想,亦不代表任何一种主义,执政党、反对党、工会、企业家,齿轮挨个旋转,他们的怠速或飞转、正向或相反构成了这部机器的意志。

面对动乱这个原材料,这部机器生产的不是弥合伤口的绷带,而是饮血的屠刀。在它的统领之下,公共事业部以“萨卡兹游击队发动的惊人叛乱”为这次事件定调。

就像所有故事里的剧情一样,上帝总是晚于撒旦一步。早在议会表决之前,陆军空中特勤旅就出发前往纽卡斯特空军基地进行一场“紧急演习”。“临危受命”的他们只用了六个小时飞抵波卡顿上空,并在议会所代表的神圣的民意指挥下对他们的人类同胞痛下杀手,这场陆军主导的有组织的屠杀比整合运动所犯下的暴乱更血腥。

等罗德岛坐着直升机赶到时,波卡顿已经真正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VBC记者镜头之外,才是真正的战场。2000名装备连发铳的士兵正在以街区为单位屠杀萨卡兹难民——拿武器的和即将捡起上一个人的武器的,每小时死去的人都比罗德岛在她一生里救治的人更多。这里没有叛军,这里没有暴乱,这里只有阴谋和死亡。

陆军的防空导弹和雷达完全封锁了这片空域,随时准备击落任何一架可以从舷窗里看见波卡顿街道的飞机,如果有任何一架客机因此失事,那只能怪罪于萨卡兹叛军的残暴。

“博士,无人机被打下去了。”

博士走到操作台前,看见医疗无人机的小绿点一个个消失;博士走到窗前,看见一架隶属于今日龙门的直升机正在F-401绘架四的伴飞下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移动地块旁枯黄的草甸,一架湍流-636的残骸正静静的躺在地上,它被折成两半的机腹向天空张开大嘴,也许它还想呼救,但它每一条管线里的鲜血都已流光。所有现象都低声呢喃着:

“离开吧,这里不是罗德岛救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