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伊蕾娜小姐不見了。
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物體不用吃飯、不用學習,也不會哭泣,那麼在我眼眶處的液體又是什麼?
旅館的角落遺落着一片寂靜。
依然是這樣的窗,依舊是窗外的半枯槐樹和老紫藤,窗前的方桌,窗后的凋零牆壁和靠着它的木質小床。
可惜沒了她。
深夜中獨自躺在床上,就如我的記憶里未曾有過伊蕾娜大人的登場一般。
看着衛生間鏡子里的我,我對着自己笑了笑,就像主人還在微笑。
我試着模仿她的神色。
可我不是她,做不到她那樣的微笑,永遠少了點什麼。
伊蕾娜大人消失了。
至少十幾年前,她還會和我一同前行,穿梭山林大海,穿梭奇觀萬象。
我對主人的感情更像是孩子般的純真,常常含着期待。
期待與她的相見,變成人形陪她一同玩笑。
感受到魔力波動的瞬間、身體由頭到尾化作人的模樣,都使我的心境也發生改變。
我願意看見主人,作為一個物品的角度來說。
但我於那晚看見的她是什麼樣子……
黯淡的眼窩,臉蛋蒼白、與那瘦弱的臂膊,找不到魔力的氣息。
窗外的半枯的槐樹未能生出新葉。
過往被全部泯滅,現在只有寂靜和空虛依舊,伊蕾娜大人不見了,時間延長至無限,直到永遠……
伊蕾娜大人只是不見了,我找不到她,僅此而已。
旅館房間里是異樣的安靜。
尋覓伊蕾娜大人的足跡,只能找到那些灰溜溜的床和沙發,在這個房間內顯得極為清疏,證明它們毫無隱匿一個人的能力。
驀地發現周遭變冷了,我雙手相互摩擦,從口中呼出熱氣。
那是因為壁爐失掉了煤炭,它再也不會燃燒了。
我也許該做點什麼……
為了找到讓自己好受的方法,就順手抓過一本書,管它魔法也好,文學也好,橫豎什麼都無所謂了。
因為伊蕾娜大人她最喜歡看書了。
看下去、一定要看下去,我一次一次逼迫自己。
那書被我拿起翻動了才幾頁,居然開口了。
“唔啊,這個物沒有主人了,又是和我一樣的物哈哈哈哈——!”
“……”
“唔嗚啊啊,好可怕的表情嗚嗚嗚……!”
我憤怒地將它丟在一旁。
它的話語如同針扎。
痛苦萬分地坐在沙發上捂着臉,淚水似乎隨時都會流下來。
忽然,我的耳朵彷彿聽到大門外往來的腳步聲,其中好像有伊蕾娜大人的,橐橐地漸然接近我——
我站起來想去開門。
可當我起身時,它又趨於渺茫,消失於別的腳步雜沓中……
我出現在這裡,一直帶着這裡是有原因的。
和她當初約定最後務必要回到洛貝塔,可是我違背了伊蕾娜大人的意思,沒有再回去。
我怕,我也不敢。
倏爾變得難以面對那座城市,那座我與她初識的國家。
慢慢地坐下來,坐在那張冰冷的床上。
是我太過於懦弱?是逃避?亦或是害怕洛貝塔?
我誕生於此地,和主人相會於此地,我永遠不會忘記她露出的笑靨,她粉紅色的小耳朵,她騙人時的口吻,她的身上的味道和她的手心處的小小溫度。
但我再也見不到身為主人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