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塞说起过去的回忆,那是1933年的夏天,那一年加斯科涅的气温很高,雨水丰饶,琳塞这个时间刚刚从镇上修道院回家,加斯科涅的修道院是距离乡下最近的可以免费上学的地方,村里的穷人供不起孩子上学就会把孩子送到修道院去,既可以免费学习还有吃有住。

琳塞就是其中之一,她三岁时就被送到了修道院,她家算是穷人中的穷人,家里一共五口人,琳塞加上父母和爷爷奶奶,她家里的土地相当贫瘠,一年到头收成的粮食不足以养活全家人,母亲不愿让孩子受苦,所以就早早地把孩子送到了修道院,毕竟那里不愁吃穿,自己则跟家里人继续维持着那块烂地。

虽然当时琳塞只有三岁,但却异常懂事,她知道自己家日子难过,所以也没怪母亲把自己孤身一人送到修道院去,反倒是母亲把她送来后大哭了一场,还是琳塞安慰的她。

琳塞在修道院呆了两年,学到了不少东西,她比一般孩子要聪敏且更加好学,主教,神父和修女们也对她喜爱有加,时常为她开小灶。

这座修道院的主教是个不错的人,是从墨西哥来的,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尤其对穷苦人,没有半点架子,还特别公平,他从不会说些古板的教条,只有祈祷时才会严肃起来,这里所谓神父修女这种称呼就只是在外人面前叫叫,私底下他们都统称为同志,主教在祷告时说的也是“亲爱的天父同志,主耶稣同志”这样的话。而且比起玄学,主教更愿意相信科学,他曾多次尝试用科学手段去证明上帝存在,可想而知全都失败了,但他依然没有放弃。

琳塞十分快乐的在这里度过了两年,直到五岁生日那天,主教为她举办的生日会上,一封信从她家里寄来。

信上说她的父亲在赶去务农的路上被皇帝手下一个近卫骑兵队长的车给撞了,伤得很严重,那个骑兵队长不仅没有赔偿,还打了琳塞父亲一顿,琳塞的父亲因为这次伤害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挺了过去却落下了残疾,半个身子都无法动弹,养家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

这还没完,父亲的伤势才刚好,那个骑兵队长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了一纸诉状,居然要告琳塞的父亲碰坏了自己的车子,之后连法律程序都不走,直接就把琳塞的父亲丢进监狱,没过两天,琳塞的父亲就死掉了,母亲连尸体都没见到。

琳塞母亲去往监狱想要要回尸体,可是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和收缴她家土地的皇帝手谕。

土地被皇帝的官兵收走后,爷爷气火攻心,瘫在床上,奶奶也满面愁容,两位老人没过几天也相继去世,家里现在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无依无靠的,只有家对面的达武一家父女俩愿意帮助自己,两位老人的丧事就是达武家帮着办的。

在这之后,达武家想要把自己家的土地划一些给琳塞家,但是被琳塞母亲拒绝了,达武家过得也不容易,大家都是穷苦人,不能因为自己难过就让别人的生活雪上加霜。

这段时间的痛苦,一度让琳塞母亲想要轻生,若不是因为琳塞还在,母亲早就随着家人一起去了,今天这封信就是要让琳塞回家,母亲一个人快要撑不住了,实在是无奈才要把孩子叫回来。

神父读完这封信,生日会顿时变得极度安静,琳塞甚至连哭的情感都没有了,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望着桌子上的蛋糕,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的家人在得到这封信的瞬间消失不见了,自己三岁时就被送来了,要说跟家人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称不上,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啊,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琳塞很难想象自己的母亲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这封信寄给自己的,她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难过,但这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她是被逼到这步的。

哪怕有一丝希望,绝望都不会来的如此痛苦,琳塞的内心崩溃了,眼泪决堤般涌出来,她无法发出声音,表情也变得扭曲,这不单单是悲伤。

主教轻轻地把琳塞抱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低语:

“回去吧,你的母亲需要你,虽然不想这样说,但你更应该坚强起来,而不是让悲伤淹没自己。”(Rentre chez toi,Ta mère a besoin de toi,Tu devrais être fort au lieu de laisser le chagrin s'engloutir.)

主教安抚了琳塞许久才让琳塞的情绪稳定下来。第二天一早,主教为琳塞叫了辆车,将她送回家。

回到村之后,琳塞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家门,而是先敲响了家对面达武家的大门。

门开了,迎接琳塞的是一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可爱金发女孩。

“你是谁?”(Qui es-tu?)

女孩奶气的问。

“你家对面的邻居,我想来谢谢你家,感谢你们对我家的帮助。”(Je suis un voisin de l'autre côté de votre maison,Je voulais te remercier,Merci de m'avoir aidé.)

琳塞鞠了一躬说道。

“啊...那个...节哀”(retenez votre chagrin.)

女孩点点头。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Puis - je avoir votre nom?)

琳塞伸出手问道。

“艾菲,艾菲·阿贝尔·达武。”(Effie,Effie·Abel·Davout.)

女孩打开门握住琳塞的手。

“琳塞,琳塞·米歇尔·贝尔纳多特,很高兴认识你。”(Lindsay,Lindsay·Michel·Bernadotte,Je suis content de vous connaitre.)

琳塞把女孩儿的名字牢记于心。

之后琳塞告别艾菲回到家中,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琳塞回到家还不到一个星期,村子里就传出那个打伤琳塞父亲的骑兵队长被杀死了,尸体被绑在一个大十字架上放到了之前关押琳塞父亲的监狱门前。

村里的人全都跑过去围观,对于骑兵队长的死,村民们是开心的,但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监狱门口辱骂,全都在暗地里唾弃,这个祸害人的家伙终于被制裁了。

如此也传出了些奇怪的谣言,像是琳塞是圣女转世什么的,因为骑兵队长杀害了圣女的家人才导致暴毙的,这样的传言当然也传到了琳塞耳朵里,她并没怎么当回事,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自从骑兵队长死后,村里的人变得尊敬她家了,同样彼此的距离也疏远了,所有人都不敢也不愿惹她,迷信的大家都怕遭到报应,平时见到她也都躲得远远的,连句坏话都不敢说,这让琳塞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不过好在还有那么个人愿意跟她一起玩,那就是家对面的邻居,艾菲,这个小姑娘才不管什么神不神的,她调皮的性格盖过了所谓的尊敬,她从来不会主动疏远任何人。

艾菲是个孩子王,总是带头领着村里的孩子们玩,在她的影响下,许多孩子也都放下了对琳塞的疏离,温暖与希望再次走进琳塞小小的心灵,那个名为艾菲的小希望也让她永远记在心底。

可惜两人并没有相处很久,琳塞只跟艾菲玩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之后艾菲就被送到巴黎上学去了,琳塞也失去了这个短暂的朋友。

听完琳塞的叙述,艾菲才终于想起些什么,她默默地把枪收起来,带着抱歉的语气开口道:

“原来是你呀...对不起,我确实是把你忘记了,在那之后发生了不少事,我也忘记了不少事...抱歉...”

艾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你这不是想起来了嘛。没错,那之后...确实发生了很多足以影响一生的事...不过能再见到你,就是上帝赐予我最好的礼物了。”

琳塞站起身走到艾菲面前紧紧的抱住她。

“别这样说,怪不好意思的。”

艾菲傻笑两声。

“那之后的事,能给我说说吗?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当上红衣主教的?还有修道院的那个主教,听你的描述...他是搞解放神学的?”

琳塞让艾菲越来越好奇了。

琳塞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建筑外面,确认安全后说道: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趁现在敌人还没发现我们,我简短的告诉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