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筒中倒流着六月的某個清晨。今天是星期六,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平日里出門時總有的父親刺耳的訓話今天也稍感溫暖。

我難得對這個由字典里的辭藻堆疊而成的世界產生一點興趣。今天的空氣好像都是粉紅色的。

我獨自一人來到繁華的開發區,在鱗次櫛比的高樓中尋找着目的地。很快,我就站在了一個設計特殊的建築面前,這是本市最大的心理諮詢事務所。

我推開門,迎面吹來舒爽的涼氣,我環顧四周,人不多,室內裝修得很有格調,后側的巨大水池裡僅有幾條顏色不同的游魚,左側的壁畫應該是中世紀歐洲風格的,裝修卻是現代化的簡約風格,回頭看才發現背後是清一色的落地窗,只不過是單向可視的,所以我剛剛在外面才會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這裡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邊看邊走到了前台。

“您好,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哦,你好,這是我的預約。”我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機,找出爸爸今天早上給我發的截圖。

看完之後,她臉上劃過一道驚訝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嗯,好的,請跟我來,十分鐘前周醫生就在辦公室里等您了。”

我跟着她坐電梯上到5樓,走到了一扇紅木門前,她伸出蔥蔥玉手,敲了敲門,“周醫生,預約十點諮詢的小武同學來了。”

“好的,請進吧。”甜美的聲線柔婉動人,猶如黃鶯啼谷般輕柔悅耳。

推開門,只見周沫醫生亭亭地立在自己面前。她長得很像日本女演員石原里美,圓潤的臉頰白裡透紅,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細長的柳眉猶如青山遠黛,小巧的瓊鼻圓潤晶瑩,一雙水靈的大眼彷彿正深深的看着自己。完美勻稱的身材被一襲Chanel的薄款粉紅色衣裙包裹,隱約可見胸前那一對堅挺飽滿的山峰。

纖細的腰肢被一根系帶束縛,顯得更加纖細。剛剛遮掩過大腿的裙擺下則是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塗著淡淡粉紅色指甲油的小巧的腳趾在Balenciaga的黑色高跟涼鞋下顯得更加晶瑩白嫩,整個軀體都充滿了青春動人的活力。

我驚異於她見我時居然沒有穿白色的工作服,難道是為了見我才專門換的?不,絕不可能,我跟她明明已經……

不對,如果這就是剛剛前台小姐姐驚訝的原因……

“那個,上午好啊。”

“嗯,過來坐吧。”

隨後,剛剛的前台接待員關上了辦公室門,離開了。

“喝點什麼嗎?”她沒等我回應就走向房間的另一邊,“我記得你喜歡喝可樂的。但是很不幸,我這裡沒有,喝水還是喝咖啡?”

“隨便。”

幾分鐘后,她拿着一杯冒着氣泡的水和一張紙走到我的面前,“這種試卷,想不想嘗試一下?”

我接過那張紙,粗略的掃了一眼,上面大致都是些心理評估類試題。

我不想再等了,直接把試卷移到桌子的另一邊,開門見山地說:“周醫生,我把我這段時間的經歷都告訴我父母了,相信他們也已經大致告訴你了。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告訴他們我想找一個心理醫生幫我走出這段時間的陰影,但實際上,”

周沫醫生打斷了我的話,“但實際上,你只是想通過你父母的預約見到我,你知道我當年在北大曾在犯罪心理學測試中拿過全系第一,所以你其實是想來和我探討你現在經歷的事情,希望我能幫你解決這個匪夷所思的跳樓事件,對嗎?”

我很驚訝,但很快微微昂首,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鎮靜地回答:“是的。”

“好吧,那,別再這麼見外了。原原本本地把整件事給我講一遍吧。”周沫把“那”字拖得格外長,“吧”說得格外輕柔。我抽出了不知什麼時候被她握住的右手。但不知為什麼,我放鬆了很多。

之後的近乎兩個小時,我將整件事按照時間先後順序陳述了一遍,其中也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聽完后,周沫說:“嗯,好,我大概明白了。”

隨即,我們都沉默了,她應該是在思考,我也只好安靜地等待。

一刻鐘左右。

“好吧,其實按照你父母的意思,我不該跟你說的這些的,但其實,就你剛剛的發言來看,你對這件事非常上心,或許如果我能幫你找到真相,你的心結才能真正打開……而且呢,完整了解了這件事之後,我也非常感興趣。”

“那麼,你聽好了。

首先,你剛剛的敘述幾乎把第一,二次的跳樓事件歸為一件事了,這是絕對不行的。

兩件事有必然的區別,最重要的當然就是張露是真的死了,而魏宇卻沒有。

Followed by,這兩次的“預知信”也是不同的,第一封信上面交代的時間其實並不十分準確,而是給了一個標定底線的時間,地點也不是跳樓的第一現場,而是一個離跳樓地點很近但甚至都存在視覺盲區,會被香樟樹遮擋視野的籃球場。

而且,收到第一封信的你完全不知道這會跟跳樓有關,而第二封信,則是在你已經默認信跟跳樓有關的基礎上,再更加精確地告知你時間地點。所以,憑藉第一封信你和你的老師其實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讓你的老師去見證女孩的跳樓的最後一幕,而憑着第二封信,完全可以及時救下第二個跳樓的人。或許這個差異體現了出題人的不同意圖。

第三,你要正確看待這件事,你沒法解決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事實上,我們確實沒法用科學常理解釋為什麼有人能提前兩周就準確知道別人的跳樓時間地點,那你就要去想想,你所面對的問題,是真正的問題嗎?

聽說你很喜歡東野圭吾,那你一定看過他的《嫌疑人X的獻身》,湯川學說過:解題的第一步,是要弄清真正的問題是什麼。比如你做數學題時,到後面發現算不下去了,那肯定是前面哪一步有問題。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你遇到了不可能解決的問題,那麼一定是在哪一步不小心掉入了出題人的陷阱,面對這樣一個龐大複雜又未知的問題,你要做的不是一步步往前檢查,而是把一切推翻了重來,從第一步開始重做,或許就能更快找到新思路,得到正確答案……”

“加一下我新的微信吧,之前那個已經註銷了。以後遇到什麼問題要做什麼事及時和我交流,我會給你建議的。”

“畢竟十年前就答應過你的,成為你身後最神秘的司令塔,我可沒忘哦。”周沫用我聽不見的聲音低語,眼睛中透露出難以言訴的溫柔與寵溺

……

快到中午十二點,我們的交流結束了。我離開了事務所,周沫需要午休,她下午還有真正的病人。我覺得自己離真相似乎又近了一點……

周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