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彩姐將她們送回了家。

洗漱后,躺在床上,想着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他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一想象自己被他抱在懷裡的樣子,就無法接續思考了。

明明是略顯冰冷的夜晚,身體卻比在烈日下灼燒還熾熱。臉像是發燒一般燙,她縮起身子在床上打滾。

“為什麼不掙扎一下啊……”

略微運動后的身體疲倦地舒展開,她測過身子,出神地凝視着潔白的牆面。

懊惱着自己奇怪的行為,被他的親近感迷惑得忘記了身份和準則。

但當時情況特殊,誤喝了酒,神經也不是很靈敏,放任他抱着自己也是情有可原。更何況,他也只是想要幫助自己而已,恩將仇報這種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但是,還是無法放下啊。

“至少解釋清楚……”她鼓着臉嘟噥着。

為什麼她會有種不想離開的沉溺感?

清醒之後的遲疑,離開懷抱時淡淡的不舍,似剪不斷的絲線般的歡快的情感久久流連於心。

“就像是,很享受一樣。”

她心想着,卻又不知覺地說了出來。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自己說出了有些令人羞愧的話,便急忙拉起被子遮住臉,像是害怕他人聽見。

即使高高地拉起被子,露出額頭那一部分還是可以看到火辣辣的紅暈。那藏在長長的髮絲中的,羞澀的潮紅,有如杜鵑花般鮮艷。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她發出一連串急促的嘟囔,隔着被子只剩下有些無助的“嗚嗚”聲。

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沒有頭緒始終是沒有頭緒。

無論是那個喝了酒被他攙扶的自己,對他的懷抱依依不捨的自己,還是紅着臉不知所措的自己,支支吾吾的自己,都似乎不像是她自己了。

自己的情感會產生這樣大的波動,會做出從未想過的動作,露出從未想象過的表情,對於之前的自己來說是天方夜譚,而如今卻在不經意間翻轉。

她想起在車上阿蘇的話。

“小雨有些變了啊……但是,說不上來……”

那時她只是有些驚訝,現在仔細想想,一切都默默地應驗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她一點點拉下被子,露出平靜如水的臉龐,先前的牡丹色褪成海棠般的淡粉。

無論如何冥思苦想,一切都不會在想象中得到解決,更不會以想象中的方式被解決。

即使再為自己的行為有害羞,後悔之類的感想,所做的事情也不會被當做沒發生過。

一切存在過的事物都會以某種難以消亡的形式留下痕迹,無論多麼想忘卻,多麼期望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可以做的,也只能是靜觀其變。

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自己。

她伸手按下床頭的開關,原本明亮的視野變得昏暗而狹小,只有天花板的小小區域被月光映照着,與環境形成並不明顯的反差。

她仰望着天花板,斑駁得有些朦朧,黑白電影般的質感顯得不太真實。

想着些什麼,又或許什麼都沒有想,她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當鬆鬆散散的陽光呈束從窗帘的縫隙中射出,鬆弛的眼皮感受到突然增加的亮度時,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打開床沿的手機一看,快要趕不上上班時間了。她急忙起身,因為動作太快有些暈眩。

快速換上衣服,簡單地理了理頭髮,就出了門。

平時她幾乎都是在同一時間起床,因為昨天忘記了定鬧鐘,所以很意外的起晚了。

她在電梯門口整理着衣服,想着應該完成的任務進度和彙報方面的工作,沒有注意到電梯門已經緩緩打開。

“上來嗎?”

熟悉的聲音刺激着她的耳膜,使她整個身子都微微顫抖了一下。即使不去確認也沒關係,因為她昨天才剛剛近距離感受過他的聲音,即使當時不太清醒,也一定不會認錯的。

他穿着T恤,披着有些寬鬆的連帽衫,懷裡抱着像是沒有睡醒一般的貓咪。他的臉稜角分明,被阿蘇她們認為“很有男人味”的胡茬短短地貼在下巴上。微微眯着的雙眼,平時總是很冷淡,散發出滄桑感,而有時又會閃着孩童般的光。

這或許,是只有她才知道的事情吧。

對於這個昨日才抱過她的人。

不知覺的,隔了一夜,她的臉頰又沾染上幾抹紅色。被滯留在昨日的情感在短短几秒間一涌而出。

“啊,我要。”

她有些結巴地回答着,說出的話和心中所想的大相徑庭。有些笨拙地邁出一步,走進電梯,與他的肩膀發生了短暫的接觸。

如觸電一般,她的身體有些僵硬,腦袋裡映放着他環抱着的供她支撐的雙肩。十分相似的情景。

“額。”

她有些突兀地發出不明所以的聲音,發現他在看着自己,又乖乖站着,安靜地別過腦袋看着電梯里的廣告。

“……”

只有電梯還在緩緩下降的聲音。

氣氛過於安靜,她偷偷地用餘光看向他,與他的視線交錯后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明明在看着自己,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然而,自己為什麼會期待着他說些什麼呢?

不知道在期待些什麼。她用手揉了揉臉頰,想讓自己變得清醒。

完全沒有用啊。只要站在他身旁,那些有關的記憶就會源源不斷地湧向她的大腦,本就是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各種細節都記得很明白,當事人就更難以面對了。

他會怎麼想呢,會不會也像我一樣回到家才發現做得不太對?還是他早就認為我有些得寸進尺,不禮貌?

她閉上眼睛在他懷裡的樣子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每每想到這幅畫面,整個人就像被定在原地一樣無法開口。

“?”

他盯了她好一會兒,沒有迎來對方的目光,還總是被躲避,輕輕皺着眉毛,歪着腦袋有些困惑。

她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又害怕聽到對方的訓斥之類的話語,更沒有膽量開口去解釋些什麼,就只是低着頭看向自己的鞋尖。

電梯的速度慢慢減緩,快要在一層停下。腳下的地面振動也漸漸變得平穩。

他終於伸出手,在她的眼前來回擺動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