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雨停了啊。"
甘草抬起視線對我說道。
下了大半個下午的大雨終於停歇了下來，天空略微放晴了，臨時聚集起來的雲朵在我們的注視下，開始訊速地向周圍流逝。
雖然感覺之後還會有不間斷的小雨，但至少天已經晴了。
“既然外面已經不下雨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也是，現在離開正是一個好機會，我們走吧。”
說完，我們很有默契地將桌子上剩餘咖啡喝完，然後穿上外套離開了位子。
當推開門的瞬間，被雨淋濕的世界稍稍反射過來的白色光芒，讓先一步出來的甘草在白色光芒中熠熠生輝。我看到沐浴在光芒之中的甘草，不禁有些失了神。
在離開快餐店以後，我們接着徒步移動。走過路口，穿過站前的廣場往前移動。
當眼睛適應了外界的光芒以後，也不再那麼絢麗奪目。或者說由於天色漸晚的緣故，路邊的街燈都已經亮了起來，散發出微弱的光亮。
我和甘草一起漫步在廣場之中，可能是大雨初停的緣故，巨大的廣場當中只有我和甘草兩個人，我和甘草的腳步聲在廣場中交互響起。
我很喜歡大雨之後的天氣。
因為感覺整個世界，乃至心靈都被大雨清洗了一遍。
“甘草，過幾天的月考補考準備的怎麼樣了？”
“嗯，月考補考？”
甘草一臉驚訝地停下了腳步，聽到甘草的回答以後，我像是猜出了什麼，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又忘記了么？”
“又？”
我走到甘草的面前看着甘草，我確切無疑地看見了她的雙眸略帶渾濁。
甘草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感覺不像是在說笑。
這都能忘么？看來我還是低估甘草此時身患的病情了。
想到這裡，我將雙手插進口袋裡故作輕鬆的說道。
“不過也沒事，從現在開始努力，補考問題也不會很大。”
但是甘草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語一樣，一直呆愣愣地在原地站着。
就這樣大約過去了十幾秒，甘草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雖然甘草的面容平靜，但是我還是可以看到甘草眼裡的那一抹悲傷。
“甘草，你的病情不要緊吧。”
“病情？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了，要是選擇聽假話就沒有繼續問的必要了。”
“我的病情，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醫生說我成年的時候，很大概率就會始終處於發作的狀態，大腦無法繼續記憶新的東西，隨着大腦的萎縮，過去的記憶也會受損。”
聽到甘草又像是訴說他人身上發生的事情似的語氣，我頓時感覺說不出話來。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在等着有一天死亡的到來，如果沒有突髮狀況，逐步邁向死亡的過程當中，都是看着自己的身體逐漸老去的。所謂的生存，便是如何度過死亡來臨的這段時間。
我們都在等待着，遙遠的未來死亡平靜地到訪。
但是甘草不一樣，她的未來卻早已被確定，哪怕她的身體能活到一百歲，但是在她成年之前，她的大腦就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往後的人生也不會再有光明。
現在甘草已經一隻腳踏入了沒有記憶的黑暗深淵，如果什麼也不記得了，生命也失去了價值。或許甘草很清楚自己接下來會面對着什麼。這是多麼絕望的未來呀。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望向甘草的雙眼。
甘草臉上勉強做出的僵直笑容，讓我感到非常痛心。
而又想到這個笑容只是不想讓人擔心的樣子，心裡的難受就更加一層。
“甘草，你有什麼願望沒有實現嗎？”
我拚命壓抑着自己內心當中的感情，懇求似的從嗓子中擠出沒有感情的聲音。
“我好想上大學，找一份好工作，成為一個平凡而又努力的人，堅強地生活下去。”
甘草的語氣頓了一頓，像是卸下防備一般，說出了一直潛藏在內心當中的那句話。
“我不想就這樣一直活下去。”
當甘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強撐起來的笑容，瞬間崩潰，眼睛紅了起來。
我終於聽到甘草的心聲了，掩藏在笑容背後的那些話語。
她的這份思緒一直藏在她那份笑容的後面，甘草就這樣一直活到了現在，由於疾病的原因，成為了可憐的掉隊者，自己什麼也期望不了，什麼也成為不了，可能就這樣一直持續到生命的結束。
或許甘草也會這麼想吧，大概率也會成為現實，失去記憶，將過去的理想和期望全部遺忘掉。
這便是現實，醫生親口承認過的現實。就算努力過，也全部無濟於事。
在遇到甘草之前，我一直都是承認這個歪曲無理的現實。
但是現在。
“甘草，能聽到你的心聲實在是太好了，我會用盡全力幫助你上大學的。”
在這個歪曲無理，不講道理的世界裡，我要用盡全力否認這個現實，
“真的可以嗎？”
望着甘草那雙渴望救贖的眼瞳，我靜靜地點了點頭，因為我也困於絕望，所有我可以感受到甘草的心情。
甘草終於哭了出來，似乎短時間也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把手放在了她的頭上溫柔地撫摸了起來。甘草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善意。
甘草一邊擦着眼淚，一邊用認真的表情注視着我。
從甘草那雙眼睛中我可以看到和以前不同的熱意。
“我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努力下去的。”
“嗯。”
就這樣我成為了甘草的臨時老師，之後的時間裡面，我和甘草繼續行走在幾乎沒有行人的路上。
經過剛才的那件事情以後，現在我和甘草之間的對話，並不需要多少顧慮，可以自然以對，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像這樣說過話了。大概是心情這版稍微放鬆了吧。
“今天謝謝你。”
甘草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了下來，在離別的時候向我道謝說道。
“不，沒什麼，我也很開心，下次我們再去看其他的影片吧。”
“嗯！那再見了。”
甘草向我告別以後坐上了回家的列車，我像是若有所思般，一直凝望着甘草的背影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