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說你想摸劍？”
塔克特這麼問道，同時和伯恩團長對視了一眼。
“嗯，是的。”我用力地點頭。
“哦？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種事呢，結果是你先提出來了。”
他露出稍微有些意外的表情，用手撫摸下巴上的鬍鬚。
“哎，老弟，此言差矣。”伯恩團長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當年你也給人這種感覺，記得嗎？”
“嗯……那是老爺子說的話吧。”
“哈哈哈，是。”團長大人說著，從架子那邊抓起一把黑黢黢的木劍，唰唰揮兩下，然後忽地朝我丟過來，我急忙伸手接住——比我想象的要重，但還好，不是拿不動。
“小奧斯已經發現男人的浪漫了，怎麼能不回應呢！”團長大人自己也拿起一柄木劍，“來，跟着我做，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適合練什麼！”
……好迅速的展開，那啥，不是應該先講禮儀什麼的嗎？啊對了，這裡的人要面臨的才不是幾年一度的競技比賽之類的，而是隨時有可能出現的真實戰鬥，無論是魔物還是敵人，都不會講什麼道理。
那就跟着做吧……其實在前世上學的時候，我分別加入過健身社和拳擊社，總共兩年時間，所以有自信能理解動作背後的意義，應該不至於太笨拙。
“等一下！”
突然從旁邊傳來歐蒂的喊聲。
“不能只有哥哥！不公平！明明說好了的！”
她帶着一看就比我高几百萬倍的幹勁跑來，還有說好了是什麼意思？
“喲？難道小歐蒂也想試試？挺意外啊。”
“小女確實和其他女孩有些不一樣，其實來之前她就說想要學劍術了。”
“因為我也想當英雄！”
噗！
“哥你什麼意思啊！”
“啊啊，沒事，咳。”
不好意思，沒忍住。哎！別踢我！這麼多人看着呢！
“哈哈哈！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潑辣！無妨，那這個給你！”
說著團長大人就把自己手上的劍丟給了歐蒂，自己又去拿了另一把。
“謝謝！”於是歐蒂站到我的左邊，而且看上去超級興奮。
“那你們看好嘍！立劍，手臂與劍成一直線，腳上踏出弓步，照着腦門兒的位置筆直刺出去，喝！”
他一邊解說，一邊穩穩地刺出一劍，步法與手法相協調，就連我一個外行看起來都感覺特別漂亮。
“好，我來看看你們，聽我口令——刺！”
唰——兩把劍一同刺出。
“好，收回來。接着瞄準胸口的高度——刺！”
……
連續做了好幾下。
“嗯，還行，都是苗子。”團長點着頭總結道，“塔克特，你覺得呢？”
“你見了哪個年輕人都要說成苗子，哈哈，不過，看到了我倆以前的影子啊。”
“哎，我這可是認真的，歐蒂可能偏向杜加爾那邊吧，奧斯的話，更平均一些。嗯，確實就像那個時候。”
“我也覺得差不多，不過以後還可以再調整。那麼奧斯、歐蒂，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嗎？”
我舉手：
“那個……什麼是杜加爾……還有平均是什麼意思？”
“哦，就是流派，你們還不了解吧？那正好聽我給你們講講！”
2
這是個劍與魔法的世界……呃，也不全是。
據團長大人所說，有名有姓的劍術流派至少也有幾十個，最具代表性的是御劍流、魍魎流、杜加爾流和裂空流等。
概括地說，御劍流是一種歷史並不很長的流派，其創始人正是英雄格拉修斯一世，以穩、准、快為特點，之後它就在人類騎士中迅速風靡，現在已經推廣到了普通士兵中，每個大秋士兵都必須至少達到御劍流二段的水準。說白了，御劍流就是這個國家的官方流派。
魍魎流是一種以奇招著稱的流派，據說它最初從刺客的技術中發展出來，其實已經囊括了很多不同的小派別，與其說是一個流派，倒不如說是一類流派。
杜加爾流是由巨人族的傳奇戰士長杜加爾•圖流恩所創立的流派，強調進攻與壓制，是很古老的劍術。
每種流派的體系不盡相同，像御劍流就設有七個段位，考取段位必須經過專門的程序；杜加爾流則設有十階，但還有許多流派並未形成嚴格的水準分級，或是借用了其他流派的形式。
那為什麼說並不全是劍與魔法呢？
因為還有其他各種武器的存在，包括靈術在內，只不過劍術流派最多罷了。
刀劍可說是泛用性最廣的武器，此外貴族們還有“傳統上的講究”，算是一種偏愛吧。
團長大人和父親塔克特在進入軍隊后習得了劍術，而且他們出自同一個師父門下，現在兩人都是御劍流四段，這是有資格教授別人的段位。
接着，我和歐蒂的訓練計劃被定下來了，短短一天的遭遇讓我有些頭暈目眩，總之以後的每一天，我和歐蒂都要到這座要塞來練劍。
我想想……身為副團長家的長子，我需要爭點氣了。
3
傍晚，塔克特要我和歐蒂一起回家。
“你們就按照來時的這一條大路往回走就行了，路上別貪玩，我還有點事，告訴你們媽媽今天晚回。”
明明是每個月才輪到一次的難得的休假，結果他還是閑不下來嗎，好敬業的男人。
我和歐蒂在夕陽下與團長大人和柏爾蒂告別，柏爾蒂還送給我們一人一塊黃白色的手帕，是嶄新的。
團長大人想得真周到。
於是，我和歐蒂兩個人回家。
走在只有黃土的大路上往右手邊眺望，天空如暖色油紙，連綿不絕的天廣山脈漸漸成為黑壓壓的一片，村民們遵循日落而息的規律，浩蕩田海中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只有溫熱的風吹來原野的香氣。
雖然蟲鳴聲很吵鬧，但這無疑是一副寧靜的鄉下美景。
可是，這裡也是邊境。
在山脈的那一邊是兩個同盟的國家，維拉蒂亞公國和白塞爾王國，其中白塞爾王國剛剛統一了北方大地沒多少年。
“我說，歐蒂。”
“幹嘛？”
“你為什麼要學劍術呢？”
我這麼問了。
腦子裡閃現的是某個著名故事裡替父從軍的女性豪傑形象，和留着男孩子氣短髮的歐蒂確實有幾分相似，但不管怎麼說，在我眼前的都還只是一個年幼的女孩子，塔克特和團長大人卻沒有對這件事提出反對，只是團長大人說了一句“女孩子想學好會比男孩子更苦一點。”，這讓我有些意外。
難道這世界沒有那種傳統的觀念嗎？
“不是說過了嗎？切，哥你再笑我還踢你哦。”
“什麼啊？喂，你不會真那樣想吧？”
“怎麼啦？就是這樣啊。”
呃，怎麼說呢，這算是我和“同齡人”之間已經產生代溝了嗎？
曾經我也天真地認為，只要像故事裡的主角那樣立下遠大的目標，然後一直努力下去，最後就一定能實現理想。
後來我知道了倖存者偏差這種東西。
“你不覺得那很難做到嗎？整個要塞里都沒有一個女性士兵，對吧？”
而且，歐蒂又不是要替代什麼人去參軍。普通地成長下去，它不香嗎？
“那沒關係啊，我會變成第一個！”
歐蒂向我豎起大拇指，用志在必得的笑容宣言道。
果然她的思維和我完全不一樣。
斟酌進退，是我學會的思考方式。也許她到了我的真實年齡以後才能明白吧。
“那要是失敗了呢？”
“不可能！”
啊這，她的笑容絲毫沒有動搖。
只要衝起來就不會顧慮嗎，即使是小孩子，像這樣的也挺少見啊，聽到吃苦受累一般會感到畏怯才對。
“我是說萬一啦。”
“我不喜歡萬一！嘛，就算是那樣，那也沒關係啊。”
“哎？那又為什麼？”
“我覺得，只要像格拉修斯那樣消滅壞人，保護大家，就是英雄，嗯，只要那樣就行了！”
噗！
看到她突然一本正經像個小大人的樣子，我又沒忍住，抱歉。
“啊啊啊！哥你又……”
“唉唉唉，真踢啊！？你哪來那麼大的勁？！”
“哼！”
這傢伙的脾氣是，只要說不過別人，或者感到害羞的時候，就會直接動起手來。
不……也不對，好像只有我是這種待遇？
我揉着屁股。
“想不到你還挺厲害的。”
“啥意思啦？”
仔細想想，有獨立的思考是難能可貴的事情，她居然能像這樣從容地與我對話，是不是因為本來很活潑呢？啊……沒準歐蒂比較早熟？
“就是突然很佩服你，嗯。”
“呸，噁心。”
我又被踢了一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