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
校长的话仿佛晴天霹雳。杨思宁蒙住了。
“对,解散。在天水中学的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届的学生会在任期未满前被迫解散的,你们是史无前例,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罗校长给了杨思宁一个不善的眼神。
“但是不得不说,诸位能有今天,全都仰仗于杨会长的英明领导——下药,进女生宿舍偷裙子,修改考试数据,修改系统,操控舆论,收买人心…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到的?”
“这…这么说…您都知道了?”杨思宁首次展现出不解,而又震惊的神色。她完全想象不到,她那些自以为精密的计划,其实都在罗校长的掌握之中。
“当然。”罗校长走进来,环顾办公室里仅剩下的三人后,径直走到杨思宁面前:“向来制度严格的天水中学并不允许存在这样的学生会,我知道,会长同学的出国手续已经办理下来了,能不能继续担任学生会主席一职,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但是,接下来,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要见识一下吗?”
“什么?”
还不等杨思宁做出下一步举动,罗校长就迅速地击了击掌:“小琳同学,出来吧。”
“小琳同学?”
杨思宁似乎已经从这个称呼中知道了什么——是蓝若琳。
她变了。
她看上去和以前变化很大。依旧是那样白皙的脸庞,俏丽的面容以及娇小得让人不由地生发保护欲的身材,但是,她的眼中,却分明有着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东西。
“姐姐,我都听到了哦。”
蓝若琳的声音非常平静。
没有得意洋洋的语气,也没有多余的,快乐或者悲伤,只是平静地,就像叙述着什么别人的事情。
“从一开始,我就听到了。”
她把手放进口袋里,然后,掏出一只手机。
……
“不,我是认真——”
……
“你想说,你是认真的,对吗?可是,一个内心左右摇摆,连坏人都做不到最后的家伙,还怎么有资格自称天才呢?”
…………
是刚刚杨思宁与陈秋橦的对话。
手机中传来轻度嘶哑的沙沙声,这段对话已经被蓝若琳用手机录下来了。
“我拿到的所有的录音,这就是证据。”
蓝若琳持续着她平静到不正常的声音:“我如果把它公之于众,再加上校长的处理,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吧。”
“哦…这样吗?”
这就是她的报复吗?亲爱的妹妹。
“想要让我也体验一下众叛亲离的感觉,这就是你做这件事的目的吗?!”
不顾在场众人诧异的目光,杨思宁终于吼了起来。
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再顾忌形象,身边的一切在她而言都化作虚无,现在,杨思宁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站在她面前的——面容冷静到可怕的红发少女。
“不,这才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错的。”蓝若琳的语气中终于有了情绪。
“错的?”杨思宁冷笑:“若琳,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对的还是错的,现在只是你爸爸暂时占了上风,就这么简单,你真是太幼稚了!”
“不是的!”
在这只有两个人的修罗场上,杨思宁看到,蓝若琳的眸中竟不知何时溢满了悲伤:“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把你当做对手,你还是——我的姐姐。”
“姐姐,么…”杨思宁摇头:“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你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懂!等着吧,我一定会碾压你的!”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碾压别人!”蓝若琳有些急了:“就是这个原因,你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要碾压别人的不光是我才对吧,你难道不想吗?天水中学的所有人,不都有类似的想法吗?!”
杨思宁也有些急了,有些原本就不想说的话,也在这个情景下说出来了。
“唔,可能我也有过…但是…至少陆佳佳他们…”蓝若琳好像被吓了一跳,放低声音辩解。
“又是陆佳佳…”杨思宁咬了咬牙,狠狠地打断了蓝若琳的话:“就算是那群渣滓,也还不就是那个样子吗?把他们说得那么单纯,真的是这样吗?那群人,不也是为了逆袭,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爬到别人头上成为更高阶级的人——其实不过也是为了碾压别人,而在努力的吗?”
“你这个混蛋…”
本来想要继续保持冷静。
然而,就在此情此景之下。蓝若琳积蓄了许久的脏话终于脱口而出:
“你——放——屁!”
“!”
杨思宁不可思议似地看着蓝若琳,红色的瞳中掠过一抹惊诧。和自己一样受过名媛教育的蓝若琳之前是完全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所以,刚刚还冷静到令人不敢想象的她,现在真的非常生气吗?
“他们才不是因为那种变态的理由而开始努力的!周娜同学,是为了朋友而努力赢得比赛,李耀同学的话,是为了反抗天水中学的分级制度,而陆佳佳…只是为了让我回到A班啊!”
是错觉吗?现在的蓝若琳好像显得非常高大的样子,明明是那种小小的身材…是错觉吗?
“就连南宫同学,或者金刚他们也一样…也就是说,大家都是因为各自不同的目标,而朝着不同的方向努力着的…包括现在的我,也有找到努力的方向哦。”
“我也想成为可以和大家在一起的人,也想要成为可以帮助到姐姐的人,我会尽力的,可是,仇恨并不可以成为目标,以仇恨为原动力的优秀,并不能算作优秀。”
蓝若琳的声音又一次冷静了下来,眼神终究变回了平静:“就是这样,姐姐——我真的一直,把你当做非常仰慕的姐姐。”
“可…”杨思宁刚要说什么,便被罗校长打断了:“好了,高下立判,F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杨思宁同学,你的罪行马上就要被公之于众了,怎么样,你不该承担所有责任吗?”
“你…”
杨思宁无话可说。
原来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是这个可恶的老女人的一个圈套。
败了吗?
败得真是太彻底了。不过多久,她将会失去一切,就像当初她对蓝若琳所做的一样。
但是——为什么呢,已经那么努力了,这么多年以来,一切终将化为泡影,妹妹在跌落谷底的时候,还会有那么多愚蠢的伙伴们陪在她身边,而轮到自己的时候——我的身边绝对不可能会有……
“我可以和会长一起承担责任。”
正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江一雄。
一直在活动室里,在所有的争执中默不作声的江一雄竟然在这紧要的关头站起来,似乎是丝毫没有后悔地在校长面前举起了手。
“整个事情,我也有参与——倒不如说,我才是真正的做下那些事情的人,所以,如果会长需要承担责任的话,那我也不能逃跑。”
“嗯,我也。”何梁竟然也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虽然整件事我都没有参与,但是,我并没有制止,也没有做出任何举措,这就有一定的责任,这也是我申请退出学生会之前,就想到的问题——顺带一提,秋橦如果在场,也一定和我持一样的态度。”
“你们…”
杨思宁怔住了。
她瘫坐到办公椅上,闭上眼睛,却露出更加令人难懂的笑容:
“我——还真是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