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一幕,被坐在窗戶邊的伊芳,還有不遠處陰影里的蘇洛看得真切。伊芳手邊的通訊器里傳來了蘇洛的聲音。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拉他入伙嗎?”

伊芳遲疑了片刻說道:

“讓我再想想……”

這一夜,望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中不停的浮現出妮婭的笑顏。單身二十八年,第一次得到異性如此的對待,心想這要是洛爾該多好啊。

次日一大清早,望葉打開了房門,習慣性的伸了個懶腰。他左右環顧,發現兩邊的門都緊閉着,看來其他人還沒有起床。於是他走下樓梯,準備到不遠的小吃攤上給大家買些早餐回來。

可剛走沒多遠,就隱約感覺到自己住的房屋頂上正有人影晃動。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胖子柯森。

“喂!你在幹嘛呢?”望葉隔着很遠的距離喊道。

胖子直接被嚇得虎軀一震,險些沒掉下來。他戰戰兢兢的向下一看,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比劃出了一個‘噓’的手勢,並示意望葉上來說話。

望葉一臉狐疑的順着梯子爬上屋頂,胖子一把將他拉到了自己身邊,苦着臉說道:

“我說哥哥唉!你多少考慮一下咱們現在的處境好嗎?”

望葉一愣,連忙道歉說:

“抱歉抱歉!一時忘了。話說,你大清早的跑屋頂上幹嘛?”

“嘿,裝信號屏蔽器、裝監控設備、裝雷達……”胖子掰着手指細數道。

“打住……你在一個出租房上裝這些東西做什麼啊?”望葉疑惑的問道。

“當然是為了安全了!安全第一的原則你懂吧?還不是為了防火防盜防警察啊!我跟你說啊,昨晚阿洛已經去踩過點兒了……”胖子神秘兮兮的說道。

“踩點兒?難道你們打算搶銀行?”望葉的話剛一說完,就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吧。

胖子聽完卻笑道:

“什麼?搶銀行?那種出力不討好,成功率又特別低的活,我們才不幹呢!”

“那你們到底是想幹什麼呢?”望葉依然是滿臉的問號。

“你還沒弄明白?當然是為了做好防範了。看看最近的警察局有多遠,最近的情報機構有多遠,有多少處攝像頭,有幾條逃跑路線等等。”胖子一五一十的解釋着。

“你們到底犯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需要如此的小心謹慎?”

胖子一聽便嘆聲說道:

“哎……就不說我和莫歧了,單說芳姐和蘇洛的事兒,就夠你先消化一陣兒的了。蘇洛以前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那是刺客!和職業殺手可不一樣啊,刺客是被某個神秘組織培養出來的,只為該組織工作的。那手段可不是那些只會用瞄準鏡瞄人腦袋的殺手能比的。本來他在組織里已經很有名望了,眼看就要榮升為上層人物的時候,卻發生了一件怪事兒。”

“……什麼怪事兒?”望葉十分好奇的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他被安排潛入一艘游輪,刺殺其中的一位乘客。可當他趁夜登上游輪的時候,卻發現整艘船上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可還沒等他查明情況,所在的游輪就被警察的船團團包圍,作為船上唯一的活人,他就無緣無故的背上了殺死整船人的罪名。”

“那他就不能自證清白嗎?”

“哎……先不說他是怎麼上的船,單說他的身份問題,他有着無數個人身份,可那都是假的,糊弄外行還行,可是糊弄不了警察啊!”胖子略顯激動的說道。

“那他就這麼被抓了?”

“當然沒有了,他干番了幾個追上來的警察,趁夜跳進了海里,逃出了封鎖圈。跑回去找組織里的人彙報情況,卻發現自己的上級也已經失蹤了。結果第二天,他的資料就被公布了出來,成了名副其實的通緝犯。”

“原來他背負着這麼一個不明之冤,怪不得脾氣那麼古怪。”

“我還沒說完呢!後來他越級跑到組織頭目的那裡想討個說法,結果卻被曾經的同伴出賣。不但沒能見到頭目,還被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團團包圍。當時那群警察接到的命令是格殺勿論……

可結果,半數的警察都被他幹掉了,最後自己也因為受傷過重休克了。這幫傻警察以為他死了,把他撞進裹屍袋裡帶回去邀功。

法醫準備驗屍的時候,才發現他還有一口氣在,這才救了他一命。但是法醫也沒有包庇他,還是把他交給了警察,差點沒被這群人渣折磨死啊。

最後在一次轉運重刑犯的時候,他坐的那輛囚車發生了爆炸,巧就巧在當時他被另外兩個犯人擋在了身後,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來。但是身上卻被火燒的夠嗆。”

胖子嘴裡說著,手卻一刻也沒有閑着,一個個模樣古怪的設備被他安裝在了屋頂各處。

“這經歷都可以拍成一部電影了……”望葉感嘆道。

“嘿嘿!在之後啊,他東躲西藏,最後舊傷複發得了壞血症,終於是堅持不住了。可就在這時候,你猜誰來了?”胖子故作神秘的說道。

“誰啊?”

“當然是我們敬愛的芳姐啦!她發現蘇洛的時候,可就剩下一口氣兒了,之後他整整昏迷了七天才醒過來呢!”胖子

“當時你也在場?”

“當然了,我和莫歧都在。在傷愈之後,組織是肯定回不去了,他索性就跟我們在一起了。

再之後沒多久,就發現了我們家妮婭,啊不,是咱們家妮婭。蘇洛雖然嘴上說討厭她,但其實還是很關心她的。

只不過總給她灌輸一些奇怪的理論,導致她現在還對這個社會一知半解的。”

“我現在弄明白了,一開始我就妮婭像是腦子出了問題似的,原來就是蘇洛把她帶壞的。”望葉有些氣憤的說道。

“說歸說,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妮婭真跑到外面去遇到危險不是?”

“嗯,你對也對……話說,伊芳年紀輕輕的,她犯了什麼事情啊?”望葉憋了半天,終於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道。

“芳姐的事兒可就不得了了,一個代號為‘學會’的秘密組織,正在四處尋找她,就因為她知曉一個天大的秘密!”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哦?什麼秘密?”望葉十分感興趣的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芳姐從來不會提及這件事兒!”胖子卻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自有我的辦法,但我知道的情報也很有限。總之啊,那個組織是個龐然大物,手裡掌控着大把大把的傭兵部隊,我們已經和他們交過好多次手了,有幾次差一點就全軍覆沒了!”胖子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似乎是回憶起了曾經的往事。

“我現在終於明白你們為何會處處小心提防了。對了,你們又是怎麼發現妮婭的呢?”

“這個……說起來就有些複雜了,不過你最好還是去問芳姐吧,畢竟發現妮婭的人是她。”

“那好吧……那個,我剛才就想說來着,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啊,其他人呢?”見胖子不願透露關於妮婭的事情,望葉只好岔開了話題。

“芳姐天沒亮就帶着莫歧和蘇洛去執行任務了。至於妮婭,應該還在睡覺吧?”

“執行……任務?”望葉十分不解的問道。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我們是灰羽渡鴉中的一員。”胖子神秘一笑道。

“……灰羽渡鴉?那是什麼?”望葉頭一回聽到這個詞,完全搞不清楚其中的含義。

“灰羽渡鴉,簡稱灰鴉,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有着一種灰色羽毛的渡鴉,承擔著為人們送出密信的工作,人們也稱它們為灰鴉信使。

但是呢,卻沒有人親眼見過這種鳥,它們會把信件送到收件人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消失不見。

結合這一傳說,後來人就把灰鴉代指我們這一行了,說的其實就是不接觸委託人,通過網絡接受委託,然後完成任務,賺取傭金的一種職業。”胖子十分耐心的解釋道。

“原來世上還有這種職業?枉我打了那麼多年工,還是頭一回聽說。”望葉有些興奮的說道。

“反正你也不是外人,這些事情你早晚都會知道的。對了,除了抗揍之外,你還有什麼別的特長沒有啊?”胖子突然話鋒一轉,向著望葉問道。

“什麼叫抗揍?我那叫抗擊打能力好嗎?……不過你真要問我有什麼特長……我還真是想不起來。”望葉有些慚愧的說道。

“我是在想啊,如果你有一技之長,沒準也能夠加入這行!”胖子憨笑道。

“我啊,還是老老實實的打工賺錢吧!什麼灰鴉信使的……信使?!”望葉說著,突然腦海中迴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些信使……他們已經來了……”

不過那聲音只是轉瞬即逝,望葉也沒太在意,只是覺得這聲音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

望葉爬下了梯子,到了隔壁街買了三人份的早餐。其中兩份放到了胖子房間的門口,隨後便拿着自己的那份早餐,乘上了一輛公車。

目的地是他曾經工作過的貨運公司,他要去歸還之前被自己穿回來的制服,還有那支被蘇洛順手帶回來的打火機。

見到了老闆之後,他把疊好卻還沒來得及洗的工作服交了上去,唯獨缺了帽子。他借口說是帽子丟了,自己會原價賠償。

“一頂帽子而已。對了,這趟希洛玩的怎麼樣啊?”老闆笑着問道,隨即便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望葉只好苦笑着說道:

“一言……難盡啊!”

臨走時,他將打火機偷偷的藏到了柜子底下,就當是物歸原主了。

告別了貨運公司的老闆之後,望葉又登上了一輛長途汽車,而這一次的目的地,則是幾十公裡外的園區。

這趟長途車上只有寥寥數位乘客,司機見車內如此安靜,索性播放起了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我學過彈鋼琴。”

“是嗎?我長這麼大,碰過的樂器只有口琴。”

“那你還記得嗎?”

“記得什麼?”

“嗯……沒什麼,下次我彈給你聽。”

望葉的臉頰貼在車窗上,回憶起了曾經和洛爾在一起的一段經歷。那是他們路過一家樂器行的櫥窗外,洛爾對其中的鋼琴十分着迷。她像個小女孩兒似的,說起了自己小的時候是多麼多麼喜歡音樂。可每當望葉問起她關於童年經歷的時候,她又總是絕口不提。

不知過了多久,大巴車行駛到了終點。司機很禮貌的目送着每一位乘客下車。

午後的陽光直射大地,也未能給這座寂寥的車站增添幾分生氣。就在不遠的地方,就是洛爾所在的那棟科研機構大樓。

今天的門衛依然是老喬,望葉隔着玻璃與老喬四目相對。

“怎麼又是你?”保安老喬埋怨道。

“我想見琴博士。”望葉開誠布公的說道。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沒有‘學會’的預約信件,博士她是不會見你的。就算你天天來也沒用!”老喬嚴詞拒絕道。

“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吧?能否幫我一個忙,在你能力範圍之內的。”望葉用一副懇求的口吻說道。

“……你說,”一向固執的老喬,這回破天荒的鬆了口,或許他也真心想要幫助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請替我轉告琴博士,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在我找到方法將洛爾帶回來之前,請務必照顧好她。”望葉言辭篤定的說道。

老喬聽后,卻沒有答覆他。只是抿緊嘴唇,將目光看向了地面,最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位紫色長發的妙齡少女,正用一根自製的圓規在一副地圖上勾畫著什麼。她的身上正披着一件黑色絨制的長袍,上面鑲嵌着各種寶石和墜飾。

然而這滿目的珠光寶氣,都不及她細長脖頸上的那條帶有蝴蝶形墜飾的項鏈引人注目。那並不是來自於這個世界的產物,而是混沌之女降臨於世的信物。

自從她被迎接回了這座位於深山中的神殿之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朝拜者便絡繹不絕。

此時,一位年輕的領主正在殿門外等候。

“請他進來吧!”隨着紫發少女的一聲令下,兩名身穿灰袍的侍從便將一位衣着華貴,腰懸佩劍,面容卻有幾分秀氣的年輕人引上殿前。

“你們退下吧!”少女話落,兩名侍從悄然而退,只留下了那位年輕的領主。

他低垂着頭,甚至不敢去窺視少女的真容。

“在……在下尼薩凱爾島……領主米露恩,來此向混沌之女……宣誓效忠。”年輕的領主緊張到說話有些結巴,好不容易才做完了自我介紹。

“啊……薩尼凱爾島,不就是貓尾島嗎?”紫發少女一邊圈定着地圖,一邊說道。

“呃……坊間確實有這樣的叫法。”年輕領主輕聲答道。

少女微微抬起頭,她的眼睛微眯着,有些不解的問道:

“你為何要如此打扮?明明是女人,卻要穿着男人的衣服。”

年輕領主一聽,連忙單膝跪倒在地,臉上的表情更是變得驚恐萬分。

“請恕在下不誠之舉,可在下絕無欺騙之意。只是前幾日哥哥在騎馬時摔傷,不能親自前來面見大人,所以才會出此下策,請您贖罪。”年輕領主語速極快的說道,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頰上滑落。

“我只是想說,男人的衣服不適合你,並沒有別的意思,所以不必如此緊張。”紫發少女終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緩緩的直起身來。

那萬人之上的高貴氣質在這一瞬間展露無遺。她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階,來到了代替哥哥前來宣誓的女子面前,將她攙扶了起來。

女子受寵若驚,身子雖然站直了,但眼睛卻還緊緊地閉合著。

“睜開你的眼睛。”少女的聲音輕柔又溫和。

“……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彷彿一道曙光照進了她的眼眸。眼前的少女竟與自己年齡相仿,但卻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魅力,讓同樣身為女性的她,也不禁為之讚歎。

“米露恩是你哥哥的名字吧?那你叫什麼名字?”紫發少女微笑着問道。

“在下……名叫迦蘭娜,迦蘭娜·貝蒙斯特。”

“不需再用男人的語氣說話了,做回你自己就好。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是。大人。”

“貓尾島的常備軍有多少人?”

“呃……大概五百人左右。”迦蘭娜如實的說道。

“只有五百人啊……”少女背過身去,思慮良久。

隨即她又轉回身來,帶着一副迷人的笑容問道:

“想不想……把你們貓尾島的勢力再擴大幾倍?”

“那……那是當然,可是代價呢?”迦蘭娜的臉上突然露出一陣喜色,但又瞬間沉寂了下去。

“代價嘛……嗯……”少女用手指撐起自己那尖尖的下巴,思索了一會兒,突然便用拳頭輕擊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有了!”

聞聽此言,迦蘭娜有些不解抬起頭來,卻見紫發少女伸出的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正指向了自己。

“做我的心腹,如何?”紫發少女微笑着問道。

“那、那自然是我莫大的榮幸!”迦蘭娜喜出望外的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那個受傷的哥哥馬上退位吧!從今天起,你便是貓尾島的新一任領主!”少女說完之後,便重新走上了台階。當她站在高處回眸一望之時,那彷彿被眾神眷顧的絕美容顏,一瞬間將正抬頭仰視的迦蘭娜徹底的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