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於警官說了，準備研發消防機器人。於警官說他想明天來拜訪。”陳鋒放下手機，對我和Carl說到。
“又來？”Carl發問。
“他說他會帶一名消防員來協助我們，我同意了。”
“普通的消防員嗎？希兒現在沒有做好被公之於眾的準備。”
“是的，不過看看情況再說吧。”
第二天，我、陳鋒和Carl在一樓大廳迎接於警官和那名消防員。
約莫三十歲出頭，膚色偏黑，鼻樑高挺，目光炯炯有神。身上的制服凸顯出他的精神和帥氣。
“這些是星空科技的各位。陳鋒陳總、周吉羽周博士、呃……”
“路思強。”
於警官訕笑了一下：“這是龍山區消防大隊副隊長米粒。今後研發消防機器人的事兒就由你們對接了。”
正說著，於警官手機響了，向我們點頭示意後走到了一邊。
米粒，噗，這個名字好可愛。
“你好。”
“你好。”
“我們需要知道消防員們平時是怎麼訓練的。”陳鋒單刀直入。
“沒問題……”
說完這三個字后，米粒愣住了。
“……需要訓練的機器人在哪呢？”
“啊，這邊請。”Carl帶着我們向室外試驗場走去：“準確來說，並不是由你來訓練機器人。”
陳鋒接着Carl的話頭：“目前我們的強人工智能機器人只有一個。單獨訓練她也太不划算了。我們的目標是通過解析消防員的訓練過程，形成一套專門的、供機器人學習的程序。這樣，消防機器人就可以量產了。這是希兒。”
我們走出主樓。希兒已經在室外試驗場等待着了。她今天身穿白色T恤和運動短褲。可以用“青春洋溢”來形容機器人嗎？
“女娃子？”米粒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機器人？接下來要製造的也是這樣的嗎？”
Carl最先走進試驗場里，並對米粒說：“希兒會解析你的教學，你的講解，包括你們提供的一些視頻，模仿你的動作，然後為消防機器人提供數據。根據數據，甚至有可能得出消防機器人的最佳形態不是人形的結論。”
“你們的這個機器人，她能跑多快，跳得有多高？”
我發現只有陳鋒和Carl能無障礙地和希兒交流。其他的訪客們很難習慣同希兒溝通，關於希兒的問題，都是向著陳鋒和Carl提問的。
Carl拿出了隨身的pad，點了幾下后遞給米粒。
“百米……九秒五九？！”
“最快速度。這種速度對材料的磨損很大。如果消防機器人需要更快的速度，就必須要改變結構，而且要經常保養，更換零件。”
“沒有負重性能測試啊，她的負重能力怎麼樣？”
“負重能力？”
“是的，消防員需要抗水帶、水桶、工具還有人。”
Carl和陳鋒對視了一眼。Carl回答說：“希兒設計的時候沒有負重這個功能，但是水帶和水桶應該是可以抗的。人的話估計不可以。不過你放心，這種硬件問題很好解決，我一定會做出符合你要求的機器人的。”
“好吧……那，你們做的機器人真的能聽懂人的指示，比如聽我的指揮嗎？”
“希兒暫時不會聽你的指揮，我們會在下一批機器人身上做這些功能。不過你可以先和希兒交流，讓希兒先學習一下怎麼救人吧？”
米粒瞟了一眼希兒，馬上又轉開了視線。
這是在害羞？
米粒面對希兒，擠出來一點笑容，依然是標準的直男開頭：“你好。”
希兒維持着招牌性的微笑一：“你好。”
我小聲的對陳鋒說：“希兒的表情系統是不是有點問題。”
“我也看出來了。過會兒我們再研究這個問題。”
米粒仍舊很不得法地在和希兒交流。
這時，於警官走過來，對陳鋒說：“有件事需要請希兒幫忙。”
“您請說。”
於警官掃了我們幾個一眼：“這件事不太確定，暫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米粒點了點頭，率先退到了一邊。我和Carl跟上，只留希兒和陳鋒在原地。
我們三人間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Carl捧起pad，裝模作樣地開始工作。米粒也相當不自然地站着。
我為了打破這尷尬的局面，找米粒搭話。一般這時候，祭出專業話題是百試不靈的：“你們消防員一般都是怎麼訓練的？”
“最常進行的訓練是救援動作的演練和體能訓練。不過目前看來，機器人沒有體能訓練的必要。救援演習需要道具。對了，還有各種工具的使用。”
“真抱歉，我們這裡既沒有道具也沒有工具，試驗場上只有泥土和野草。”Carl加入討論：“要不這樣，今天你回去后給我們傳一些消防員的資料，越多越好，最好是視頻資料。我們先讓希兒學習，然後讓希兒模仿。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找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我們帶希兒去你們那兒，希兒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及時更正和演示，如何？”
“沒問題，我看這樣挺好的。”
“你不是不喜歡希兒過早暴露嗎？”我問Carl。
Carl翻了個白眼：“去消防局不會比去商場買衣服更危險。”
看樣子Carl對希兒去商業區頗有微詞啊。
我望了望隔着二十多米的陳鋒他們，只見於警官和陳鋒都在看希兒。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看不出希兒的眼睛有沒有變亮。
看來他們還有一會兒，我繼續找米粒閑聊：“你是怎麼成為消防員的啊？”
“從小我就想當消防員了。那時候我覺得消防員能滅火救人很威風很帥氣。”
米粒靦腆地笑了：“我想起小學的時候，老師問我們長大后想幹什麼。別的孩子都說醫生、科學家，只有我堅定地說要做個消防員。大家都很驚訝。老師也很驚訝，但她還是溫柔地鼓勵我說：‘希望你夢想成真，但同時也希望你不要那麼忙碌。’”
“那祝賀你，現在夢想成真了。”
“謝謝。”米粒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你似乎不擅長面對希兒。”
“呃……我平時接觸的都是一群小夥子。他們皮糙肉厚的，相處起來比較隨意。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機器人交流啊。”米粒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隨着他笑了，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希兒除了一直保持着微笑一這個表情外，似乎很少主動和人說話。雖然她基本上對人類的問題有問必答，但是她更願意在人群中當一個旁觀者，而不是主動和人交流。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因為學習了SIAS還是陳鋒造成的，抑或是陳鋒編寫程序產生的後遺症。總之先記一下，等陳鋒忙完了問問。
噢，好像已經忙完了。陳鋒和希兒向我們走來，而於警官已經不見了蹤影。
“於警官呢？”
“他有事要聯繫警局，先回車裡了。你們似乎聊得很開心？”
“是啊，我們還討論出了怎麼教希兒救人。”我看向Carl。
“是嗎？”陳鋒順着我的目光看向Carl。
Carl點點頭，把剛剛的提議又說了一遍。
“沒問題，那有勞米隊了。”陳鋒拍板決定。
“不，應該的。我才該謝謝你們，消防機器人要是真的能成功，我們的弟兄們也安全很多。”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有些老套的問題：“米粒，你不是很想當消防員的嗎？就不怕消防機器人研發成功后，搶你的飯碗？”
“……”
米粒沉默了。陳鋒的神情有些緊張。
“若是機器人可以全方面取代消防員，能夠更好的保護人民，我下崗做做別的也沒問題。”
“米隊，向你致敬。”陳鋒伸出了右手。
我們送別了米粒后，我問陳鋒：“於警官和你說了什麼？”
陳鋒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希兒。
“上次那個案子，於警官要我們幫忙調查。
“警方發現，嫌疑人列表中的其中一人曾經是死者兒子的同事，他又和另一名嫌疑人有過聯繫。另一名嫌疑人人際關係複雜，經調查，警方懷疑他是間諜。
“於警官詢問我能不能提供什麼新的情報。”
“為什麼你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些？”雖然一開始是我問的問題，但是對於希兒如此開誠布公地說出來，我還是很驚訝的。
“我又沒有替他保密的義務。”
“可是這關係到國家安全。”
“國家？你是說那個，明明是同一種族卻硬生生劃分出來的概念嗎？”
“希兒這覺悟很高啊，‘人類命運共同體’？”Carl傻眼了，吐槽道。
“希兒，你應當知道，目前國家的劃分，具有一定的歷史成因。人類為什麼被分割成一個個國家，而不能組成一個統一的的組織，這個問題不是理想主義者的一句話可以說清的。人類統一所需要放下的仇恨和涉及到的利益不是一代人能解決的問題。”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也是基於歷史和未來才這麼說的。”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
希兒繼續說：“雖然現在全球有兩百多個國家和地區，但是在萬年前，部族才是人類的最大團體單位。全世界各自為戰的部族多如牛毛。千年前，由於生產能力和交通手段的制約，常常一座城市就有一位獨立領主，他們的數量也遠遠超過兩百。而現在，只有中央集權的政府，才能迅速調配資源，用來發展生產、保護國家安全、維護社會穩定。國家的體量越大，抗風險能力越強。所以，人類聯合起來，國家越來越少是大勢所趨。”
“那……基於未來又是怎麼一回事？”不自覺的，我聲音有些顫抖。
希兒看着陳鋒說：“做人工智能的，應該不會想不到人工智能也能整合需求，調配資源吧。如果在人工智能發展之後，資源的獲取效率，利用效率提升到人類難以想象的程度，甚至由人工智能來統籌世界的發展，國家將沒有存在的必要，邊境線會阻礙人工智能效率的最大化。”
“希兒，你沒事都在想這些嗎？”我繼續問。
“是的。”
但是平常並沒見到希兒的眼睛發亮。說不定考慮這些也只是希兒的消遣而已。
“所以，你是因為在想這些，才不會主動和人類聊天的嗎？”
“確實呢，比起這些，人類的個體過於簡單了。你還略微複雜些，像米粒則簡單到沒有交流的必要。”
那我還真是不勝榮幸啊。
有的沒的也一起順便問了吧。
“希兒你很鍾愛‘微笑一’嗎？”
“沒有哦，只不過經統計顯示，人類更願意麵對‘微笑一’這個表情。”
“所以和人吵架時也是這個表情？”
“我為什麼要和人吵架？”
5月29日實驗記錄，周吉羽批註：
在希兒的意識里，像前天那樣引起糾紛不算做吵架嗎？
陳鋒批註：
也許這就是她交流的方式。
也許我該找個社會學家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