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無人街道上,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以無與倫比的氣勢和力量壓制着巧和雪夏,他的兩隻手如同兩座山峰一般,緩慢而有無可撼動地攜着二人招架的雙手,向著巧和雪夏的臉龐壓去。

哪裡來的傢伙...這股簡直像玩笑一樣的蠻力與壓迫感,只要稍微鬆一口氣就會被砸成肉泥吧?巧看了一眼身邊的雪夏,雖然她還是儘力維持那副冷臉,可咬緊的牙冠和臉上的汗水騙不了人。比起巧她更難堪一點,力量並不是她的專長,想必已經撐不聊多久了。

「嗚啊啊啊啊啊!」

巧臉上青筋暴起,使出渾身力氣終於將男人的右拳頂了上去,同時提起左腳一腳踹向男人的右側胸腔下方。

與此同時,雪夏也抓住機會卸力躲開了下落的男人的左拳,向著右方身體快速旋轉了三周后將全身力氣傾注於左手的手刀上,劈向了男人的後頸。北河流本身是薙刀,但武術的原理是相通的,雪夏的徒手戰術似乎是以手刀為主,但同樣是北河流的防守反擊風格。

巧看見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想必是巧頂開了他的右拳出乎了他的意料...確實這力量簡直不可理喻,但是你要為你的自大付出代價了!

巧並不是隨意地踢出一腳,而是瞄準着要害部位而去的。通常說起人的要害,正常人都會想到頭部、頸部、心臟,但人體的脆弱其實往往超出一般人的想象,要害也遠不止這幾處。在幾乎貼身對打時,最方便攻擊的要害部位反而是一般人注意不到的...肝臟周圍。

肝臟本身並不是致命的部位,但肝臟周圍的痛覺神經卻極其發達。拳擊比賽中也有爆肝的概念,只需切實地命中一拳就能讓兩百磅的重量級拳手無法呼吸、渾身痙攣進而蜷縮在地上倒地不起。這種痛苦超越了生理極限,絕對是人類這種肉體凡胎的生物無法憑藉意志戰勝的。

而巧有自信,這一腳的力度絕對能帶給任何人足以讓其大腦無法承受的程度進而失去意識,但應該不會致命...應該吧?而雪夏的攻擊明顯就留手了很多,只是朝着擊暈對方而去,不過巧本就和雪夏這種道場出身的名門正派不一樣,從小在鬼金的耳濡目染下長大,所學的也儘是殺人技法,這已經算是儘力控制了。

所以...若是被踢破肝臟引起內部大出血而死,做鬼可別來找我,至少我是絕不會愧疚的。

巧繃緊的左腳尖如同一把刀刃一般,破開周遭的空氣直向對方皮膚下的肝臟,然後...確實地命中了。

但是,腳上雖然傳來了觸感,卻並非是踢中人體時的感覺....反而像是踢中了一堵牆壁一般,而如果一個人將全身的力量踢向一堵牆壁,那自然就會...

被牆向反方向震飛。

從左腳上傳來的反作用力立刻讓巧的身體向後飛去,巧護住後頸在地上以一個后滾翻穩住了身體。

而另一邊的雪夏也同時察覺到了這份異常,手刀劈中的後頸如同一塊鐵砣,明明是自己的攻擊命中反而因巨大的反震力將進攻的左手高高震向半空,暫時失去了知覺。

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雪夏並沒有像巧一樣拉開距離,反而因為錯身攻擊對方的後背將自身的後背也暴露給了對方。

「北河!右手!」

左手的攻擊未起分毫作用,同時右手上傳來的大力讓雪夏不僅悶聲吃痛,然而緊接着一股巨力就將雪夏從地面連根拔起,男人彷彿掄動大鎚一般將擒住的雪夏掄起,以一個180度的平角從身後狠狠地砸向面前的地面!

若是被切實砸向眼前的地面,以剛剛那個男人的力道...恐懼的影像在巧面前上映,巧奮不顧身地沖向男人,明知以這個距離和那恐怖的蠻力,自己根本來不及了...

然而,半空中的雪夏右手柔韌靈活地一扭,竟從袖管里抽了出來。

「刺啦——!」

雪夏的黑色酒保制服外套被撕了個稀碎,化為布料散落在天空。只留下了內襯的白色襯衣,她在空中如同燕子般騰挪幾個旋轉后調整好了平衡落向地面...卻正好砸在了起身沖向她的巧懷中。

巧被雪夏的衝擊震退了兩步,而雪夏也因為巧在身後而沒站穩,靠在了巧身上。

雪夏瞪了巧一眼,而巧無奈地將她推開。不過要是平時這傢伙已經叫囂着把自己凍成冰棍了,至少她這點大體還是識得,也就沒什麼多的好抱怨的了。

「這傢伙絕對就是SD吧?」

巧用以SD的聽力也得二人這樣相鄰站立才能聽聞的聲音先問道。

「還是不確定。」

雪夏回答。

「為什麼?」

「沒有見到他的SD能力。」

「...你可真死板啊?他的蠻力就是他的SD能力吧?老闆應該都沒這麼大力氣吧?」

這絕對是SD能力級別的蠻力了,這要不是SD能力那這是什麼啊?

「一般來講這不可能,SD能力應該不會是單純增加身體技能。另外你怎麼知道老闆沒有?老闆的實力到底有多少,估計除了神代老師根本沒人知道。」

「那現在在你面前就有兩個SD能力單純是增加身體機能的SD能力者了?你還要否認嗎?」

「所以我根本就不覺得你是SD能力者。退一萬步說,你是「SD能力者」程度的身體機能,他是「如同SD能力一般」程度的身體機能,所以如果一定要說有這種如此單純的能力的話,那也只有他一個人。」

「抱歉啊抱歉啊我是個沒能力的廢物!要不你去和這傢伙一起組隊吧?你看看他會不會繼續掄你直到把你砸成肉餅!」

兩人說話時,男人雙手懷抱在胸前,用那雙黃金之眼一動不動地看着二人,嘴角的笑容露出了兩側鋒利的犬牙...怪不得會無緣無故發動攻擊,雖然沒見過這樣的眼睛,巧見過這種笑容,顯然是熱衷於戰鬥的傢伙。

「...總之你還是不使用SD能力嗎?」

巧側過頭問雪夏,本以為這狂妄的女人會固執己見,沒想到雪夏搖了搖頭。

「這不是不靠SD就能制服的對手。」

緊接着,脖頸處的耀眼花紋浮現,紋路發出了藍色的光芒。

這個紋路名為「星痕」,是SD能力者發動能力時會浮現的代表能力者本身的,類似於象徽一樣的東西。每個星痕都是獨一無二的,然而並非每個SD都有「星痕」,「星痕」的樣式和形成原因,以及所在的身體部位這些都原因不明,是一個相當曖昧、充滿謎團的東西。雖然以巧的看法, SD的一切都挺不合理的就是了。

在店裡見到一花之後,手機里時常多出她傳過來的各式文件,內容包括了SD的各種知識以及幾個與SD相關組織,從天文台的官方記載到傳聞怪談相當齊全。雖然很感謝她,但她完全不分時間不分場合也不顧存儲空間就傳遞大容量文件這種我行我素的作風,完全就像是病毒在往手機里塞木馬程序一樣。

星痕亮起的同時,周遭的氣溫迅速下降,雪夏的眼眸也變成了冰晶的顏色。她的雙手處寒氣開始凝結,很快就出現了冰雪圍繞在其周邊飛旋,

「...要上了。」

「哦。」

冰之精靈再次起舞,使用了SD能力后的雪夏戰鬥起來風格又完全不同,那種移動方式比起步伐更像是花滑一般,隨着她微微降低重心整個人便陡然加速,彷彿在極地中翩翩起舞的精靈一般,兼具了速度與美感。

男人收起環抱於胸前的雙手,對着雪夏直直打出一拳,面對這非死即傷的蠻力雪夏並沒有儘力躲閃,反而僅僅微微錯開了拳鋒便將自己的身體倚靠在對方的拳頭上,旋轉為一枚陀螺向著對方懷裡滾動...

「哈!」

最後一圈,雪夏狠狠地跺穩兩腳,一隻手猛地抓住對方的手臂向上舉起,另一隻手則用力按向了對方的面門。

這看來是源於柔道里的招式,用以破壞對方的重心,雖然雪夏的攻擊不可謂不刁鑽,不過...

確實命中對方的面門並沒有將對方擊退,對方的力量遠超雪夏和巧,重心自然也不是雪夏的力量能撼動的。雪夏的進攻回合落空,男人的右腿後撤半步,蓄勢就要踢向雪夏的腰部。若是擊中的話,雪夏想必就無法戰鬥了。

「...嗯?」

男人看向自己的右腳,不知何時,他的右腳已經被冰柱死死地卡住了。

雪夏並不指望以自己的力量撼動對手,也不會和對自己有着一擊即死的對手貿然進行近身戰,所以上半身的攻勢是純粹的障眼法,以那一擊跺腳悄無聲息的對下半身的禁錮才是真實目的,而且障眼法...還不止這一處!

「北河!讓開!」

身後傳來巧的吼叫,雪夏猛地低下頭,巧猛烈的助跑后騰空左右各踢擊了一次牆壁讓自己飛得更高,此時的他從雪夏的身後陡然飛起,右腳攜帶着破風聲如同死神的鐮刀直直揮向了男人的頭。

櫻樹流體術奧義·大鐮!

而這一切,男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因為他的視線...被雪夏遮住了,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的頭顱承受這一擊。

「嘭!」

男人的頭被猛地擊向另一側,結結實實的命中了!這一擊...足以踢碎對方的頭骨,將一整個的大腦打成碎豆腐,巧根本就不打算留手了。對方是衝著奪去自己的性命而來,相應的,巧也以同等的覺悟回應對方,這種廝殺根本沒有什麼好矯情的。

「哈...哈哈....」

什麼?

詭異的笑聲從本應該已經損壞的頭顱里傳來,令無論巧還是雪夏都毛骨悚然,那笑聲絕對不是精神狀態正常的人能發出來的,而那聲音又如同雷鳴一般帶着滾滾迴響,僅僅是聽到就能讓人本能地害怕。

「嘭!」

困住男人右腳的冰柱一瞬之間係數炸裂!男人的右腳如同一道閃電般抽向雪夏的腹部,銘記在人類基因中對捕食者的恐懼讓雪夏渾身顫抖...

「哇啊!」

一聲巨響,雪夏的身體飛速砸向了一旁的牆壁,她在最後一刻抽出了「冬白」,同時用出了雪花盾牌防禦。縱使如此,盾牌僅僅維持了瞬息之間便炸裂開來,沉重而又攜帶了萬鈞之力的一腳踢在冬白的刀身上,直接將她整個人狠狠地砸在了牆壁上。一口鮮血從嘴裡吐出,兩隻手臂也徹底報廢,剛召喚出來的冬白在脫離雪夏雙手的一瞬間失去了SD力量的支持,化為一道白光再次變回了雪花形狀的吊墜。

「喂!北河!」

「還有空關心別人?」

男人抓住了巧掛在他脖頸的右腳,將他整個人如同投擲鉛球般轉了起來,巨大的離心力和眩暈感讓巧幾乎要吐了出來...

要是這樣被砸在地上的話,巧極力剋制住自己的噁心...

「砰!」

男人放開了抓住巧的手,巧同時被狠狠地砸向地面,肋骨粉碎了兩根的同時,內臟肯定也破裂了,但現在不是叫苦的時候!

「砰砰砰!」

每一聲,男人的身體便不自覺地退後。兩下軀幹!一下頭顱!標準的莫桑比克射擊法,絕對有效的殺人方式,巧右手拿着的正是那把格洛克...

「噗啊!」

巧吐出一大攤鮮血,用袖口擦了擦嘴角。

「...真希望用不到這玩意。」

本來是鬼金給巧用的東西,巧在歸還給藤井的時候藤井竟然退了回來,至於為什麼,巧也不知道,可能是嫌他用過的東西晦氣吧?反正山田組裡這東西要多少有多少。拿到手的時候巧還在想高中生用這個到底是想幹什麼,或許能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賺筆大的嗎?現在居然被這玩意救了一命。

男人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無法控制的後退,這是自然的,接着他就會倒在地上...可他站住了。

他居然還沒死。

他那仰起的面容中,咧開的嘴巴咬住的花生大小的金屬,正是那顆子彈,而命中軀幹的兩發...甚至沒能打進他的身體,只是留下了一點淡淡的白痕。

「咔嚓!」

他竟然...把子彈咬碎了!巧終於注意到他的笑容為何如此得讓人害怕,因為他咧開兩側的牙齒露出犬牙的動作,簡直就像是老虎或者狼這樣的食肉動物的進攻表情。刺耳的咀嚼聲響徹了這個無人的深夜,而伴隨着他的吞咽聲恢復的死寂比任何時候都要恐怖。

這是...什麼怪物?

「本來以為...和小孩子過家家的苦差,本大爺一點興緻都沒有。」

隨地啐了一口,那個男人一邊說,一邊扭動着指節發出「咔嚓」的響聲。

「不過意外地,很有意思,小鬼們。」

「喂...」

有氣無力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男人回過頭,然而一道帶着寒意的藍光立刻命中了他的臉龐。

「快跑!死變態!你是傻...嗚啊!」

雪夏轉過頭對着巧大喊,然而話語卻沒有說完,喉嚨就被男人一把抓住。雪夏最後釋放的光束根本沒能拖住對方哪怕一毫秒,高大的男人如同提着雞仔一般將她從地面拽起。

「嗚...嗚嗚...」

雪夏轉過頭無言地看着巧,即使不用說話,巧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是「趕緊跑啊!你個笨蛋!」死到臨頭了,雪夏似乎還不打算放棄她的驕傲,但卻自言自語地讓巧逃命,這份自大看來這輩子也無法改變了...

「想救她嗎?」

男人轉頭看向巧,那雙金黃色的瞳孔彷彿能直接審問人的靈魂。

「憑你能做到嗎?」

「放開...北河...」

巧竭盡全力想站起身體。先是左腳,然後用右手撐着左腳,強行撐起上半身,然後...

「嘭!」

巧突然被壓向了地面。一瞬之間,彷彿有着一棟摩天大廈壓在他身上一般,他被毫無反抗餘地的巨力壓制,連抬頭都做不到。但巧能感覺到,感覺到前方的男人身上終於出現了熟悉的氣息,那是雪夏身上的氣息,但比雪夏的強大了無數個數量級。

這...是...什麼?這釋放出來的威壓,這簡直就像是...地球的重力被加強了千萬倍一般,完全讓人動彈不得。

重力....改變重力?這是他的能力嗎?他現在無疑是釋放出了部分能力,但如果他的能力是操控重力,不應該擁有這麼誇張的肉體強度才對...

在無形的巨大壓力下,巧似乎能聽見無數輕微的迸裂聲,那是自己體內的血管,此刻正發出如同泡沫板上的泡沫球被擠破般密集而又此起彼伏的響聲...

「喂!變態!櫻樹!櫻樹巧!別死...別死啊...」

連傳入耳邊的雪夏的聲音也變得愈發微弱,巧感到一絲困意湧上大腦,巧很清楚,如果在此時睡着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可是到了這一步,巧也和每一個清楚這一點的人一樣,沒有選擇了...

這世上,終究有些事是不可避免的,巧還是覺得有些許不甘,但想必就連這份不甘也不會長久,片刻之後就會變為烏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