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氣中瀰漫著數不盡數,猶如做到了遮天蔽日,焦炭般漆黑微小顆粒的晦暗森林之中——

一隊由三男兩女組成的冒險者隊伍,正大搖大擺的行進在其中。由戰士、劍者、格鬥家、牧師和魔法使所組成,這是一隊再正常不過的冒險者隊伍。

“嗨嗨!你們幾個,可不要慢吞吞的在後面偷懶啊,走快一點啦!”

由精鐵防護住身體胸膛、腰部、雙肩與大小腿肌肉這幾處要害的一名戰士(GL),一口氣進行了數個跳躍,然後停留於隊伍最前端,站在一片由褐岩積成的高處,小腦袋四下張望了望,確認沒有危險,才轉過身來朝下方不遠處的隊友們招着手。

這顯然是一名愛笑的少年。儘管跳躍上這小型石山,花費了他一些力量,胸膛略微有些起伏,可臉頰上洋溢的陽光笑容,讓這片灰暗色調的森林,都似乎有了幾分朝氣。

“嘁。誰在偷懶啊!這傢伙的鼻子難道嗅不到氣味嗎?空氣里明明瀰漫著這麼難聞的味道,我每一次進行呼吸,就感覺噁心想吐,哪裡還有精力走快?

啊啊——真令人不爽!”

隊伍中,為追求敏捷所以除了背上背負着一柄劍外,身上就再無任何防禦裝備的一名風衣劍者(HL),抱I胸前行的同時左手扶着額。

從他手指的空隙間,可以看到緊皺着的眉宇。這名劍者的牙關緊咬,顯而易見,他的臉色有些痛苦難受,也因戰士的言語而惱怒。

“嘛嘛,阿德他人就這樣,說話直白又不看場合,容易激人不爽,不過並沒有什麼惡意,這一點相信瑞爾你也清楚吧?”

“哼!清楚又怎樣?”

劍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保持着原狀前行,撇目看了眼隊伍里的和事佬,冷冷的哼了一下。

“所以啊,你還是別生氣了,快點趕路吧,早點取到那東西,我們就能早點回去了……”

劍者的身旁,跟着一名雙肩雙臂上安附着,加速度加力量的機械框骨,並且在骨架的盡頭,還連接着一雙靈活手甲的格鬥家(TL)。

他在勸慰了一番劍者過後,望了望周圍黑幽幽的森林。在灰暗朦朧的視野中,一顆顆光禿禿,沒有任何生機的枯樹上,枝椏肆意地伸展肆虐,就彷彿黑暗中伸出的魔爪,尤顯猙獰。

嗯……嗯!

格鬥家僅僅望了幾眼,身體就不禁冷冷地打了個顫。他急忙收回目光抱緊雙臂,連尖銳手甲覆蓋的指頭扯破了衣物都沒有察覺,只是自顧自喃喃念道:

“必須要快點趕路了……這傳聞中的晦暗森林,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好……可怕!”

“對啊對啊!阿特比,你是不是也認為,這傳聞中的晦暗森林,真的好……詭異!好可怕。

我感覺……從來到這裡開始,就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無時無刻的盯着我,可是……我看不見……瑞爾,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快點取到那東西回去,我好想離開這裡啊嗚——!”

即使格鬥家的念叨聲並不重,可在這片森林裡仍能夠做到清晰入耳。對此,身穿一身奶黃色與白色搭配的聖袍牧師(YL),發自內心的表示贊同。

她將神明賜予的神杖緊握於胸前,說話時緊閉着雙眸的清純臉頰上,神情又惶又恐,那顫抖的眼眶之中,最後還是沒忍住恐懼,而閃爍起了兩縷淚花。

“蘿星,沒事的,就算真的運氣不好碰上了魔物,姐姐我也會用魔法瞬間消滅掉它們,所以放心吧!”

“噫——!露斯,你可快別提魔物了,萬一被你這麼一說,真的有魔物出現就完蛋了。”

“哈啊?阿特比,你這話什麼意思?當我是烏鴉嘴?還是看不起老娘的魔法啊!”

“得了吧,露斯,魔法雖然厲害,但你的等級太低了,需要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吟唱咒語,若是中途被打斷,你還不是如刀板上魚肉,任由宰割?”

“你!你你,阿特比你……!”

隊伍之中,始終沒開過口的魔法使(SL),是一名年齡比其餘人大兩三歲的成年女子,她頭戴寬敞大帽,身裹着保守寬鬆的魔法使袍服,在行走間,裙袍中時不時還會露出緊握着法杖的雙手,以及一雙筆直的白腿。

或許是因為同為女孩子的原故,所以魔法使與牧師走的很近。如果說牧師的神杖是精緻與神聖,那麼魔法使的法杖,便是普通與簡單。

不過可不要小看了魔法使的法杖,它簡單,只是因為它是一個,為了能夠起到釋放魔法的媒介,除此之外用處並不大,所以魔法使們,往往都是能簡則簡。

牧師就不同了,神杖往往都是由本人的神明親自賜予,所以無論神性還是外觀,都比由本人去打造的魔法使法杖要好很多……

一開始,魔法使注意到牧師的淚光,自覺得,身為隊伍里唯一的成年人,有必要安慰一下膽子小的隊友,尤其是可愛的女孩子。

所以,在保守的寬鬆袍服下,她緊緊捏住了法杖,由此控制住同樣恐懼不安的內心……

只可惜,格鬥家是一個不解人情世故的傢伙,很討人厭!

至少在魔法使看來是這樣,格鬥家別的本事沒有,懟她的話倒是杠上加杠,杠上開花。

雖然一言一語……也算是直接就戳中了魔法使的要害,但感覺果然還是很不爽。

“嗚——!”

魔法使氣憤的都不顧形象了。她把右手伸出袍服“咯吱咯吱”的攥緊成拳,秀美的臉頰偏移過去,望着另一邊的格鬥家,神情陰沉沉,發黑的有些可怕。

格鬥家對這一切彷彿視若無睹,撇開魔法使,哼着不知名的調調,腳步就走快了幾分。但他走遠前的那側眼一望,和嘴角出浮現的淺笑,明顯出賣了一切——

其實,都是裝出來的。

劍者注視着格鬥家的走遠,心中有些感動,連那手指空隙間緊皺着的眉目,也不禁鬆弛了幾分。

他明白“格鬥家是為了分散魔法使與牧師的注意力,讓她們不去多關注周圍,也就不會那麼害怕恐懼了。”所以才故意激怒了魔法使。

“啊哦……嗯?”

魔法使不爽的惱怒表現,很輕易就吸引了牧師的注意力,那雙淚光閃爍,惹人憐愛的眼眸眨啊眨,望了望魔法使又望望格鬥家的背影,她緊抱着神杖,恐懼還殘留着的清純臉蛋上,顯現出幾分琢磨困惑的思索神情。

劍者顯然注意到了這些,別看他雖然抱着胸扶着額,但時刻關注隊員們狀況的任務,毫無疑問會落在他這“隊長”的頭上。

不過他並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連自己的內心也同樣,充滿恐懼不安的這種氛圍……

牧師確實是一個膽子很小的少女。常有的事情,十六歲的少女,第一次進入了傳聞中的晦暗森林,就算恐懼害怕到大哭了一場,都再正常不過。

其實,也不止是牧師,這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第一次進入晦暗森林——

恐懼、驚悚、害怕、緊張……種種不安的情緒,與心跳聲音糾纏在了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無比的煎熬。

難受、痛苦,想要離開!想要退縮!想要逃跑!

但……

每當這時候,劍者的腦海里便想到了一個人,一名面色安詳卻蒼白無血色,靜默的如同是一具屍體,躺在與白慘慘肌膚截然不同,絢美花床之中的美麗女孩——

是的,沒錯。

這支由三男兩女所組成的冒險者隊伍,第一次進入這晦暗森林,並且還深入了這森林的第三界,乃是具有目的性,有明確的目標。

如若不然的話,他們此行為了什麼?給這片森林送養料嗎?平白無故來找死嗎?

——這片森林,彷彿無時無刻散發著詭異、驚悚與可怕的氣息,視野所望到的一切,沒有光芒、沒有活物,更沒有絲毫的生機。

唯有瀰漫在空中,永無止境漂浮着,讓視線有些受到阻礙,漆黑如焦炭一樣的無數微末顆粒。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皺眉,胃內還時不時一陣翻湧,直想彎下腰作嘔的難聞氣味,腥臭又濃烈。

這裡——便是這個世界上,最驚悚可怕,處處充滿了死亡危機的晦暗森林。從廣大範圍來講,它隸屬於『魔界』。

有關於晦暗森林的傳聞,對未經世事的冒險者們,無疑是神秘、驚奇、無比期盼的。這一批三男兩女的新生冒險者隊伍,在進入這片森林之前,也沒有例外的內心充滿了期望。

[處處充滿死亡的危機,但同時也處處充斥着賺錢的契機,還有拯救美少女的奇妙邂逅,以及殺死強大魔物成為傳說中的英雄等等……很多很多想都不敢想,精彩絕倫的事情,所以,只要你足夠強大,這裡,便不再是代表死亡與絕望的晦暗森林,而是一片大顯身手,展示自己的……樂園。]

[空氣里,漂浮着魔物死亡后,軀體爆裂飛散開來的微末顆粒,所以,在晦暗森林,你所呼吸的每一口氣,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空氣,而是已經化作漫天齏粉的……魔物血肉。]

等等這些晦暗森林的傳聞,還有很多很多,什麼足有山嶽般巨大的恐怖魔物啊、男人的浪漫啊、神秘的藏寶洞穴啊等等,每一件傳聞,對真正未進入過晦暗森林的新生冒險者們,都是無上的誘惑。

畢竟……冒險者,就是要去冒險才稱得上是冒險者啊。哪會有不冒險的冒險者?那真是無趣。

但很多時候,霉運往往會像太陽日常升起一樣降臨,某隊冒險者……遭遇魔物……全員團滅……這都是時常會發生的故事。

它們之所以是故事,正是因為不幸運的冒險者們,往往連屍骸都找不到,既活不見人,又死不見屍——

這,便是晦暗森林。

這傢伙……

緩解氣氛倒是挺有一套的嘛!

格鬥家的所作所為,解決了隊伍當前最要緊的事情,這讓深受着晦暗森林難聞氣味煎熬的劍者,露出了由心而發的笑容。

一個隊伍的心,不能夠產生動搖,因為動搖的情況若是出現,那麼離散隊,就不遠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麼,我也要稍微努力一下,走的快一點……“了。”

劍者內心最後一個字的聲音,遭受到了,突然響徹於這一整片森林,而且充斥了驚懼恐慌的慘叫聲,無情打斷——

“啊!喔喔喔啊啊!!魔,魔物?唔哇啊啊啊!有魔物啊!啊啊啊喔!”

驚慌失措的慘叫聲,傳入腦中,顫抖的彷彿能夠將耳膜擊裂。

劍者放下扶着額的左手,又平攤在面前。他那向隊員們妥協,決定加快速度趕路的無奈笑容表情,與剎那變得僵硬的身體,猶如結冰一般凝固在了臉上。

然後,他的面色狂變,驚恐、不安、顫慄,同時又滿是焦急。

什麼聲音?

是……阿德!

可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啊啊——這才是……晦暗森林的……真實面貌嗎?

右手保持着隨時能夠拔劍出鞘動作的劍者,身軀緩慢的,癱軟無力地跪坐到了地面上。

腦海一片空白……雙手、雙腳都感到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一瞬間填充滿內心的,是……恐懼。

劍者的身體,根本提不起絲毫的力量,雙眼麻I木失神,他仰望注視着不遠處的小石山,原本站於上面的戰士,此時正倒吊懸掛在空中,這當然不是什麼魔術,或者惡作劇,而是由於……魔物!

數不盡數的漆黑微末顆粒,使得視野所望一片儘是灰暗的色調。但即便如此,位於戰士後方的半空中,那一雙足有拳頭般大小,時刻散發著血紅色光芒的獸眸,仍深深地震懾住了劍者。

無情與暴虐。

縱使相隔的有一些遠,視線也因時刻漂浮着漆黑微末顆粒的環境,而受到了層層阻礙,可從那雙血紅獸眸中,劍者還是看到了濃烈至極的死亡氣息。

啊……是啊。這才是……晦暗森林的真實面貌啊……

呵哈!哈哈哈!虧我們這群人,還天不怕地不怕地闖進來送死,真是可笑又可悲啊!哈哈。

劍者絕望地低垂下腦袋,同時“昸”地一下,他跪坐着的身體,變成了跪撐在地上。

隨着心底的嗤笑過去,劍者的面龐雖然在笑,可也是苦笑,淚水更是已經打濕了滿臉,“啪嗒啪嗒”地墜落在地面。

這名絕望的劍者,對周圍正發生的一切事情,變得充耳不聞。

▽▲▽▲▽▲▽▲▽▲▽

“阿德——!”

格鬥家與戰士,兩人自小時候便互相結識,並且為了提高彼此的技藝,隔三差五還會進行一場比練切磋。

可以說,這十多年以來,兩人共同打造並擁有了很多美好的回憶。所以格鬥家很珍視戰士這名朋友。

捏住戰士的一隻腳,輕而易舉將他倒吊著,提到半空中的那頭神秘魔物,眼瞅着就要轉身消失了。

在晦暗森林之中,這神秘魔物可能唯一的辨識點,就只剩下那雙血紅色大眼了。

格鬥家不敢肯定,失去了那魔物血紅獸眸的視野,自己還能不能夠確認戰士的位置。

同時他也看到,在空中晃蕩着的戰士臉龐上,掛滿了淚痕。格鬥家已經攀爬上了小石山,距離戰士,也僅僅只有十數步之遙。

戰士可能是被神秘魔物晃暈了腦袋,沒有再慘叫着進行求救,但他臉上雙目緊閉的神情,仍舊十分的扭曲和痛苦,顯然很想要獲得救助。

“可惡呀!啊啊啊啊啊!”

但是,離神秘魔物越近,格鬥家就越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瀰漫而來的殘虐氣息,是何等壓抑可怕,彷彿令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動啊!

動起來啊!救阿德!要救他啊!

面對着神秘魔物,垂首顫慄的格鬥家嘶吼着,心中極度不願意失去戰士這位朋友。也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心理,終於,他那始終僵硬着未動,猶如灌了鉛的雙腿,踏前了一步。

誒……?

高揚起腦袋,一方面對“自己終於戰勝了對魔物的恐懼”而目涌光彩的驚喜格鬥家,一方面又焦恐的發現——戰士……不見了。

在小石山的高處,哪裡還有年輕戰士的少年身影?連同那神秘魔物,也好像捉住耗子的貓,耗子不見了,它的影子,也再見不到半點。

“咕嘰!”

還來不及是多做悲傷?或者憤然追擊的決定,一隻皮膚漆黑,雙眼直冒紅光的魔物,就突入了眼球的右側。

哥……哥布林?!

儘管是第一次進入晦暗森林,對其中的環境生活、魔物類別乃至是規則體系,都比較的才學疏淺,可側身閃躲掉魔物突擊的格鬥家,還是憑藉著學習良好的魔物圖鑑書籍知識,辨認清楚了,偷襲自己的是何種魔物——

哥布林。

一種遊盪於魔界的晦暗森林,第一界至第五界的初級魔物(LV.1),其神智低下,叫聲尖細刺耳,本性淫I欲貪婪可又怕死,所以它們襲擊冒險者時,往往因自身的力量弱小,而群起攻之……

格鬥家所看到的哥布林,與魔物圖鑑書籍上描畫的一模一樣:黑色的皮膚、短小的四肢,渾身僅穿着一件,用以下身遮體的襤褸破布。

魔物……?

又是魔物!給我……

雙肩上,連接着靈活手甲的機械框骨,其中精密打造而成的巧妙零件,正“滋滋——”的飛速轉動了起來。

“去死吧啊啊啊!”

回想起戰士消失前的悲痛場景,格鬥家便免不了怒由心生,一陣吼叫。連那雙由於又見到魔物,而瞳孔收縮的眼眸,也在剎那間緊皺,殺意鋒芒畢露。

同時,在閃躲開哥布林的突擊時刻,加持了機械框骨的力量與速度,那一隻手甲緊握的猙獰鐵拳,已經迎面落到了這隻魔物,恐懼的醜惡臉龐之上。

嘭!

——醜陋不堪的面龐,先是經過了一瞬間的扭曲,然後是整具身體,在一瞬間冒起了紅光,最後是爆I炸似的,從格鬥家手甲覆蓋的拳頭下,散裂成數不盡數的微末漆黑顆粒,飄蕩向了空中。

地面上,彷彿只有“啪嗒!”一聲墜落下的一枚細小晶體,證明着此地,曾經存在過一隻哥布林。

這隻初級魔物(LV.1)哥布林的死亡,似乎為時刻漂浮着漆黑微末顆粒的晦暗森林,帶來了新鮮的“空氣”。

傳聞……是真實的。

“嘰!”

“嘰嘰!咕嘰!咕嘰咕嘰!”

還來不及為殺死,人生中的第一隻魔物而喜悅一下……還來不及、來不及、來不及……格鬥家忽然間覺得,在這晦暗森林裡,似乎永遠都是來不及。

來不及感傷……來不及喜悅……來不及緬懷……就好像在剛才,來不及拯救朋友那樣——

又有魔物,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魔物,也依舊是哥布林,遊盪在晦暗森林第一到第五界的初級魔物(LV.1)。

在不知何時,它們睜開了直冒射I出紅光,血紅色的眼睛,從森林灰暗的色調中亮了起來,竄了出來。

“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

“啊啊!真是沒完沒了……不過來啊!來吧!你們這群該死的醜陋怪物!啊啊啊!”

身陷眾多哥布林的層層重圍之中。

一雙穿戴着靈活手甲的鐵拳,擺在身前擺好了架勢,然後下一刻,格鬥家便怒吼着,扭身朝一隻正跳撲來的哥布林,迎頭就揮拳而去。

▽▲▽▲▽▲▽▲▽▲▽

小石山下,牧師和魔法使她們兩人的狀況,相比起收穫一血,雖讓憤怒沖昏了頭腦,但也因此暫且能夠自保的格鬥家狀況,就要糟糕太多了——

“咕嘰!咕嘰!咕咕嘰嘰!咕嘰咕嘰!”

“咕嘰!”

“誒……?啊啊啊!是魔物!好多好多的魔物啊!”

“咕嘰咕嘰!”

“啊啊呀!它,它們捉住我了!露斯姐姐!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蘿星?可、可惡!你們這群該死的魔物,快放開她!蘿星,你不要害怕,我馬上施展魔法救你!”

啵拉戈嘿登……哈里崩噶呢噗迪斯……安汀叭……Ge……”

哥布林的尖聲怪笑,牧師慌張恐懼的求救,還有魔法使緊張但故作鎮定的生澀咒語。數種聲線不同的嗓音,攪混在了一起。

“GeBuHeErTuiSan!”

膠着又混亂的場面,被突然閃耀起刺眼光芒的法杖,所爆I射出去的一團熊熊燃燒着,巨大的金色火焰,短暫的平息安定了下來——

“嗚啊啊!露斯姐姐!”

前有燃燒滾滾的火焰球,周身爬滿了可怖醜惡的哥布林,境況危急存亡。

落淚如雨下,小胳膊小腿,身材纖細如無縛雞之力的柔弱牧師,心中恐懼難擋,她呼喊着魔法使的名字,緊緊地閉上了淚眼。

不過,她的雙手卻把神杖,始終彷彿生怕被眾多魔物搶走一樣,死死地抱緊在懷裡。

金光閃閃的火焰球,一瞬間照亮了這片灰暗色調的地方。

“嘰嘰!嘰嘰嘰!”

“嘰!”

周圍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數量到底有多少的魔物[哥布林],在光芒中,它們十分懼怕地眯起了血紅色的眼睛,離得近者,更是嚇地倒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掃地後退。

“咕嘰?嘰!”

“嘰嘰嘰!”

未真正受到金色火焰球傷害的哥布林們,都尚且如此,那也就更不用提那些,眼睛直冒血紅色光芒,怪叫着緊緊拉扯住牧師身上聖袍衣物的哥布林了。

以柔弱的牧師為中心,整整有十數只哥布林,在魔法使的這場金色火焰洗禮下,爆I裂,化成漫天的微末漆黑顆粒。而原地,只掉落下了一枚枚細小的晶體。

看到自己的成果——其中,包括了捉住牧師聖袍的那幾隻哥布林,還有就是,周圍那些沒能逃出金色火焰球傷害範圍的哥布林了。

魔法使對此露出了自豪且安心的笑容。儘管大到足夠能虛掩住額頭與耳朵的帽子下,那張青春洋溢的秀麗面龐,已經是有些蒼白,也流着冷汗,但仍然笑的很開心。

“露斯姐姐!嗚,嗚嗚……謝,謝謝你……救了我。”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應該被魔法使釋放的金色火焰球,所吞噬的牧師,竟然安好無損地撲入了她的懷。

“沒、沒事的……蘿星,你放心吧,露斯姐姐會保護好你的……”

魔法使猶如虛脫似地喘息着。撫I摸懷中比自己還要瘦小一圈的柔軟身體的髮絲。雖然她感覺很疲累,但還是溫柔地安慰着膽戰心驚,身軀微顫的牧師。

是的,這就是魔法——

啵拉戈嘿登(點燃敬愛生命的光芒)……哈里崩噶呢噗迪斯(燒盡一切妄想傷害生命的火焰)……安汀叭(出現吧)……GeBuHeErTuiSan(聖光火焰!)

刻印在魔法使腦海里的禁忌咒語,得到了『神明』的允許,通過需要一些時間的吟唱,就能夠改變世界的規則,打破現實的束縛,做到無中生有,虛內生實。

同理,相反的,若是想要做到實中生虛,有內生無,魔法也是能夠輕鬆做到。

“嗯!嗯嗯!嗚嗚嗯……”

牧師毫髮無傷,並不是奇異的事情,而是魔法的活生生例子,就擺在眼前——她與哥布林共同遭受魔法的不同結果。

“嘰嘰!!!咕嘰咕嘰!”

“咕嘰!咕嘰!”

“嘰嘰!”

短暫的安寧平定,僅僅只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時間。一雙雙眯起的血紅色眼眸,很快重新適應了恢復為灰暗色調的世界,圓睜着眨啊眨。

“露斯姐姐!這,它們,這些哥布林……嗚嗚!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啊?”

血紅色的光芒忽閃忽滅,彷彿能夠攝人心魂。

年輕的牧師哪裡見過這些場面,嚇地一股腦鑽入了魔法使的懷抱內。她以往一直都是潛心修行着神術,精心學習未來成為冒險者后,所需要用到的知識。

所以,周圍團團圍住的魔物們,她並不是不認識,但也正是因為知道哥布林的習性,她才嚇的腿腳不受使喚,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好了好了,沒事……的,蘿星,我會保護好你,然後消滅這些醜惡的魔物,所以放心吧……”

魔法使的嗓音柔和,安慰着懷內瑟瑟發抖的牧師。但她雖然是那麼說著,可那蒼白又咬着牙強撐住恐懼的臉龐,卻似乎將內心的真實想法,呈現的淋漓盡致:

太,太多了!這些魔物……我殺不盡……

怎麼……辦?

誰來告訴一下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啊……

誒?

“咕嘰!”

“啵拉戈嘿登(點燃敬愛生命的光芒)……哈里崩噶呢噗(燒盡一切欲想傷害生命的……)

——啊?!”

有幾隻哥布林開始逼近了過來。想不到解決辦法的魔法使,本能的就吟唱起了咒語。不管如何,她不想被魔物捉住,尤其是哥布林……

然而,這些初級魔物(LV.1)哥布林的數量,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不留縫隙地包圍着她與牧師。

魔法使能夠顧忌前頭,卻不清楚視線死角中的側面和後頭是怎樣。所以,她被插I了一劍——是一隻身材矮小,耳朵尖尖的醜惡哥布林,從側面偷襲了她。

“咕嘰!咕嘰!”

攻擊得手,這讓那隻哥布林興奮的怪叫了兩聲。初級魔物從來不講究公平對決,尤其是智力低下且力量弱小的哥布林,對於它們,偷襲並不可恥,反而是件很刺激的事情,因為在偷襲得手之後——

“啊啊——!”

短劍刺入腰部。源自五臟六腑的劇痛,再也無法令魔法使繼續吟唱咒語。她先是垂首對上了偷襲自己的哥布林眼睛,然後瞳孔顫慄着收縮,最後是壓抑了很久很深的恐懼與害怕,壓垮理智的慘叫。

對對對。

就是這樣,就是這副模樣,就是這種開始崩潰了的表情。

“咕嘰咕嘰。”

偷襲了魔法使的哥布林,對於她狀若癲狂的模樣,甚是滿意滿足的眯起了直冒紅光的眼眸。

在灰暗裡,它像是在……笑?

“咕嘰!咕嘰咕嘰!”

“嘰嘰嘰!”

“嘰!”

周圍數不盡數的哥布林,也眯起了眼睛,怪叫着開始向魔法使與牧師逼近過去。

“露斯姐姐,你怎麼……”

牧師的“了”字,最後還是沒能問出口。感受到魔法使瘋狂扭動,掙扎和慘嚎的她,仰首就望到了一張痛苦不堪,雙手猛烈拉扯着美麗秀髮的扭曲面龐。

“露斯姐姐?!!!”

神情愣了一下,才察覺到,眼帘中的這張癲狂面目,竟然會是那個記憶里,始終都溫馨可靠的大姐姐露斯……

“呃……?啊啊啊!!”

牧師的呼喊,似乎起到了一點作用。但可惜的是,魔法使僅僅望了她一眼,就突然雙臂用力,將她毫不留情地推出了懷抱。

“露斯姐姐——!?”

“咕嘰咕嘰!咕嘰!”

牧師撕心裂肺的呼喊,還有哥布林興奮的怪叫,糾纏在了一起。感覺就像是,一方正經歷着生離死別,另一方則期待着……并行動着——

“刺啦。”

魔法使甚至還來不及多掙扎什麼,就被一群醜惡的魔物捉住了身體四肢,緊接着,被無情撕碎的袍服衣物,便在牧師緊縮顫慄的眼瞳中,從半空中飄散而落。

謝天謝地,這名值得慶幸的少女,並沒有受到哥布林的暴行。原因?或許是它們記了魔法使[聖光火焰]的仇……也或許是……但這些都不重要不是嗎?

重要的是,牧師幸運的被魔法使推出了,正團團圍過去的哥布林群。

“咕嘰咕嘰……”

牧師摔倒在地,眼中滿是一隻只走過去的醜惡魔物身影,可她卻彷彿沒有知覺似的,只是望着眼前正發生的慘劇——

“不,不要觸摸我!你們這群醜陋又噁心的魔物,不,不不,不要觸摸我啊!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呃……啊啊啊啊!”

“咕嘰咕嘰!咕嘰。”

魔法使的抵抗與喊叫,並沒有取得一絲一毫的效果。相反的,她用以抵抗的法杖被搶走,並像扔垃圾似地摔落在地上。她的喊叫,也並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只有一隻只醜惡的哥布林,正不斷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袍服。

很快,那高挑的身體,就露出了一雙掩於破爛布條中的筆直長腿……

“嗚……嗚!”

不行!!不能哭!我,我我,我必須要為露斯姐姐做些什麼才好!

所以,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哭!

有那麼一瞬間,牧師感覺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已經拋棄了自己。不然的話,自己要好的朋友面臨如此暴行,為什麼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做不到……

略顯得稚嫩的清純臉蛋上,眼眶內早已經蓄滿了淚水,彷彿只需要一個落淚的念想,就會徹底崩潰地嚎啕大哭出來。

但牧師忍住了。一件說難不難,說輕鬆卻也不輕鬆的事情,她只不過是,想要幫助一下魔法使而已。

我不可以再哭……要幫助露斯姐姐……要幫助她!

在剛才,確實已經有過低聲哭泣,這也是因為魔法使說過,會保護好自己。牧師對此也深信着。

可是現在……

誒?

原來……我信仰的神,並沒有真正……拋棄我啊……

手撐着地面,準備站起來不顧一切去拯救魔法使的牧師,突然觸碰到了一個熟悉的感覺。

仔細一看——只見,是在方才撲入魔法使的懷內時,所丟落的神杖。

好!

那麼……行動吧!

摔倒在地上,雙腿朝後坐着的年輕少女,手中緊握着神杖,微微垂首,額頭抵在杖身上,同時閉上雙眸,神情祥和而柔情。

然後,她唇齒微咬一下后輕啟,對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獻上了最虔誠又最嚮往的祈禱。

“我侍奉的神明『格爾尼』啊,請將您無上的神聖光輝,恩賜允我——

LiPuOBuLang(光明伴身!)”

明明向神明的祈禱,已經不知道試煉過多少次了,但是這一次,牧師感到前所未有的渴望。她期望神跡的降臨,希望魔法使能夠為此得救,她甚至還有一些害怕,害怕睜開眼……害怕失敗……

[光明伴身]

這就是牧師信仰的『神明』,格爾尼的神跡之一。

神跡——不同於改變世界的規則,化不可能為可能,或者化可能為不可的魔法,它是諸神正義與慈愛的證明,是真正的神術。

如果說,魔法是需要一定的時間進行吟唱,並且還很耗費精氣神,特別考驗施法者。那麼,神跡就只需要,獻上虔誠的禱告便可以了,不會消耗精氣神,也不需進行生澀難懂的吟唱。

相比之下,神跡無疑比魔法要好很多,不過好歸好,缺點也特別的明顯。總共有兩點,其一為次數限制,現如今的牧師,每一天最多只能使用三次神跡,三次過後,就再也無法施展了;其二就是功用限制,詳細來講就是,『神明』的眾多神跡之中,並沒有傷害性能的神跡,也就是說——一個牧師,絕對無法成為一名戰鬥人員。

我的神明啊……請賜予我力量,讓我也保護好露斯姐姐吧……

太好了!成,成功了!

神跡果然有效果!

想着既然哥布林會畏懼魔法使[聖光火焰]的光芒,那麼,自己的神跡[光明伴身],也應該也會有效果的牧師,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帘。

早已經由於過分的恐懼,在掙扎與尖叫中昏死過去的魔法使——此刻,她衣袍襤褸,散發出幾縷旖I旎春光的身體,忽地冒射出了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

“咕嘰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

原本簇擁着的醜惡魔物們,見到光芒,即刻就像殘雪遇到了驕陽,如退潮一樣唯恐避之不及地離開。

一隻只哥布林,以手胡亂地遮擋着面目。

直冒血紅色光芒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身形佝僂摸爬打滾,魔物們狼狽萬狀,怪叫不止。

“噗咚。”一聲,魔法使昏迷的軀體,軟綿綿地摔倒在地上,隨之飛濺向半空中的黑紅鮮血,在灰暗色調的世界中,尤顯得刺眼。

“我侍奉的神明『格爾尼』啊,請將您慈愛的完美神術,恩賜允我——SiKeYeOAng(治癒光輝)”

那隻偷襲魔法使並得手的哥布林,在不知何時,也被[光明伴身]的光芒嚇地驚退消失了。魔法使傷的更重了。她腰部的短劍一被拔出來,大量的鮮血就湧出,染紅了肌膚,併流滿了旁邊凹凸不平的地面。

對此情況,牧師當然不可能選擇坐視不管。她沒有猶豫,又一次虔誠地進行了一次向『神明』的祈禱。於是,又一個神跡,[治癒光輝]便降臨到了魔法使的身體上。

這是一團……在灰暗色調的空中,盡顯不可思議,降落而下的和煦且溫柔的光芒。

那光團,閃爍着無數淡淡的微光。靜靜的,它很快就散落在了魔法使的渾身。

然後,彷彿神明無所不能的力量,跨越了未知的空間降臨;又如同上天的恩賜,打破了世界的規則和束縛,降落而來……

總之就是,魔法使受傷嚴重的腰部,那銳器所導致的可怖傷口,竟然正在以打破常理的速度,癒合着——諸神的慈愛,在這一刻,得到了最直觀的詮釋證明。

太好了!露斯姐姐沒事了……真的是太……

使用兩個神跡,先用[光明伴身]保護住了魔法使,不再受魔物們的暴行,再以[治癒光輝]癒合好她的傷勢,算是暫時保住了性命。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兩個神跡,就是兩次機會。如今,牧師這一整天,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次能夠施展神跡的機會……

但那並沒有什麼好後悔,或者感到有些浪費神跡的次數,相反的,在看到魔法使變得安然無恙之後,牧師頓時激動地喜極而泣,而後馬上破涕為笑。

與此同時,她也緊緊地懷抱住了神杖,就彷彿是,在萬分感謝自己的神明拯救了魔法使,也彷彿是,神杖成了她此時唯一的支撐點,因為——

“咕嘰?咕嘰!咕嘰咕嘰!”

“嘰嘰!嘰!”

一雙雙冒射血紅色光芒的眼眸,貪婪又害怕地望着,神跡[光明伴身]加持的魔法使。她身上的光芒儘管很微弱,可也絕不討這群魔物們的喜歡,反而是,它們在厭惡至極的同時,還有一些畏懼。

宛如失去了心愛的玩物,想要重新得到卻又不敢去觸碰……大概這就是每一隻哥布林的情形吧。

只不過,它們僅僅只是怪叫着焦躁了片刻,就似想起了什麼,醜惡的面龐一陣扭曲。然後,一雙雙血紅色的目光,便開始向一處地方聚集……是的,牧師這名沒有任何危害性的少女,最終還是被魔物們盯上了。

哥布林詭異而恐怖的笑容,映入眼帘。

牧師懷抱着神杖更緊了。在被一隻只哥布林盯上的瞬間,呼吸感覺一下子就滯停了。

“嚶!!!”

恐懼地呻I吟了一聲,卻是沒有落淚,沒有再哭泣,亦如同拯救魔法使的那時候一樣……

柔弱嬌小的年輕少女,幾乎沒有任何的戰鬥力,唯有咬緊牙,與兇惡的眾多魔物瞪視着。

“咕嘰,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

儘管牧師清純的小臉,咬牙又皺眉,成為了一副兇狠可憎的表情,但這一切,在每隻哥布林看來,都是多麼的可笑與有趣。

可笑的是,明明恐懼的全身發抖,還擺出一副逞強的模樣;有趣的……也是如此。

似乎……又找到了另外一件心愛的玩物。

一隻只哥布林醜惡地笑着,面朝渾身瑟瑟發抖的牧師,逼近了過去。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嘰!咕嘰咕嘰!”

“嘰嘰嘰!”

充斥在這裡每一處空氣中的,是格鬥家的吼音,以及哥布林的怪叫。戰鬥,正在激烈的進行着。

灰暗的色調下——

儘管每一次魔物被殺死後,爆裂飛散開的無數漆黑微末顆粒,並沒有真正血肉橫飛的血腥感,可是伴隨着掉落在格鬥家腳下的細小晶體越多,隱隱約約間,他腳下那片本就異常灰暗的空間,似乎還多出了幾縷深邃的黑暗,正緩緩飄蕩着。

血腥程度雖然仍舊不強烈,但詭異和驚悚感,卻是直擊內心的冰涼……

乍一看之下,關於戰鬥的情形,顯然會認為格鬥家正佔據着上風,眾多的低級魔物哥布林們,則呈現出將要潰敗的勢頭——

“滋滋!滋滋滋——!!”機械框骨在止不住的轟鳴,靈活手甲覆蓋著的鐵拳,每一擊地迎頭落下,就會有一隻躍撲襲來的醜惡哥布林,在拳下被轟成漫天的微末漆黑顆粒飄散,然後一枚細小的晶體,就會落在腳下的地面上……

這便是格鬥家如今的處境。一拳一個哥布林,聽起來確實很威風很厲害,彷彿只要過一會就會殺光哥布林,取得勝利。

但真的是那樣嗎?

殺光哥布林……取得勝利……

真實的情況究竟是怎麼樣?這……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過。

我……會死嗎?

會的吧……至少從眼前的情況看起來,我真的會……死。

“咕嘰!”“啊啊——!”

又有一隻哥布林的怪叫從身後傳來,格鬥家根本想都不用想,怒吼着回身就是一拳。“嘭。”魔物爆裂,飛散成了滿目的微末漆黑顆粒。

這已經是不知道重複着做過了多少次的攻擊,還有見到了不知多少遍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五十次……

即便擁有鍛煉良好的體質,但在機械框骨加速度加力量的重量加持中,不斷地進行回身揮拳,也是開始感受到了疲勞。

格鬥家累了。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預兆,身體一但出現了累的感覺,就會露出破綻,更容易讓包圍着的魔物們偷襲得手。

該死……這些魔物的神智,真的是低下嗎?

戰鬥至今,回想起來,格鬥家便驚悚地察覺,從一開始,這一群哥布林,竟然就只是包圍着自己,並沒有胡亂地一通亂打,而是採取了類似一種……戰術?

嘭!嘭嘭嘭!嘭……

灰暗色調的空間里,一隻又一隻魔物死亡炸裂的響聲,伴隨着落在格鬥家腳下一枚又一枚的魔晶,連綿不絕於耳。

“不……不行了……”

又接連除掉數只哥布林的格鬥家,再也支撐不住背負着機械框骨不停戰鬥的疲勞。手甲摁在了膝蓋上,彎着腰“呼哧呼哧。”地劇烈喘息。

不過與此同時,腦海中冒出:“沒想到,這些神智低下的初級魔物,對付冒險者,竟然還會採取車輪戰術?”這個驚訝困惑的他,那不斷喘息的臉頰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無奈的微笑。

“咕嘰!”

“呃啊啊!!啊……?”

再一次,熟悉的怪叫吼音、熟悉的回身揮拳,猛然間又開始重演,可這一次,本該熟悉的結果,卻發生了改變——

格鬥家望着因自己揮拳速度過慢,而導致偷襲成功,攀附在肩膀上的一隻哥布林,他的瞳孔猛縮,神情驚恐又不可置信。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這隻魔物對格鬥家的反應,似乎非常愉悅,非常滿足。

“咕!”

怪叫聲里,一柄短劍毫無遲疑地刺入格鬥家肩膀後面的機械骨架中心。“滋!滋滋滋!”轉瞬間,框骨內齒輪撕裂的烈焰火花,絢爛地噴濺出,傾灑半空。

在那之中,一雙黑眸顫慄地注視着彎月一樣,顯現出幾分愉悅的血紅色眼睛。

這一刻,哥布林與格鬥家的戰鬥廝殺,終於迎來了最終的勝負。

“咕嘰咕嘰!”

“嘰嘰嘰,咕嘰。”

“咕嘰!”

敗者——顫慄的瞳孔,迅速的平復恢復,望着從四面八方,一隻又一隻撲襲殺來的哥布林,格鬥家驚恐恐懼的身與心,逐漸沒有了害怕。

這些初級魔物(LV.1),它們模樣醜惡,身形醜陋,渾身上下破綻百出,面對面,輕而易舉便可以做到反擊,並將其滅殺。

可也就是這樣一種神智低下,弱小可憎的魔物,面對冒險者,使用了埋伏,採取了戰術,並在知道自己已經喪失了最強大的戰力時,一擁而上誓要殺死自己。

這……

倒也死的不憋屈……

格鬥家合上雙眼,內心以一種坦然赴死的平淡心,迎接着死神即將揮來的奪命之鐮。

至少,我很滿意這一場盡情盡興的廝殺,唯一遺憾的是沒能救下阿德,不過我為此用盡了全力,也算是無愧於……

嗤——!

灰暗中,血肉被划裂開的刺耳聲音,中止了格鬥家心中的言語,同時間,也無情地撕碎了他美好的幻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嗤!嗤!噗嗤——

“痛!好痛!啊啊啊!住手!快住手啊!啊啊——”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

因渾身上下劇烈的疼痛,而瘋了一樣狂亂地掙紮起來的格鬥家,面龐扭曲而又狼狽,淚水、鼻涕和唾液糊滿了整張臉頰。

傷痕纍纍渾身浴血,健好的軀體,在瞬間就皮開肉綻。他瘋狂地“奔跑”着,鮮血飛濺中,甩脫了撲在身上一隻又一隻的哥布林。

但與其說是奔跑,還不如說他像是蹣跚學步的孩子,舉步維艱,而且,即便甩脫了一隻哥布林,又立刻有數只哥布林撲了上來。

“咕嘰咕嘰!咕嘰!”

身陷在魔物的“海洋”里,格鬥家的身軀,實在是太過渺小了,他地掙扎,在一刀又一刀劃在他軀體上的眾哥布林們眼底,彷彿只不過是別樣的愉悅罷了。

灰暗的色調中,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彎彎似月牙。它們怪笑着,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死亡,是一種奢侈。

對於此刻的格鬥家而言,的確正是如此。

醜惡的哥布林們,並沒有讓他死的痛快,而是始終避開了要害,只讓他感受得到疼痛,又不至於馬上死去。

聲音在變弱……身體也……

格鬥家最終還是停下了,他沒有力氣再掙扎了,渾身“披掛”着哥布林的他,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向天伸出鮮血淋漓的一隻手,閃爍涌動着淚光與痛苦的兇惡眼眸,有那麼一絲期待地緊緊注視灰暗色調的上空。

好痛啊……有沒有誰……

真的……好痛苦!

“呃——啊——!!!!!”

臉龐浴血,牙關緊咬,狀若地獄惡鬼。

格鬥家他最後的一聲慘叫,雖痛苦的令人毛骨悚然,但數只哥布林,下一刻就扒下了他伸出的手,遮擋了他所有的視野。

▽▲▽▲▽▲▽▲▽▲▽

噩夢,在逼近……

比死神還要可怕的魔物,數量數不盡數,正在一步一步地走來,彷彿只需要輕輕的一個觸碰,所有的一切……夢想、友情、愛情、親情、身體,甚至包含了靈魂,都會在剎那間毀滅殆盡。

我這是……身在地獄嗎?

年輕的牧師,在心底詢問着。她緊緊懷抱着神杖,還殘留有淚痕的清純小臉上,神情竟是有幾分猙獰。

咬緊牙關,瞪視着魔物哥布林的靠近,它們的數量很多,僅憑一雙抑制着萬分恐懼的堅決眼眸,完全無法全部容納。

牧師第一次體會到了孤立無援的絕望感,露斯姐姐已經無法再保護自己了,少女很清楚這一點。

另外,在一天中,僅剩最後一次機會的神跡,是不能夠對自身施放和加持。

『神明』正義與慈愛的證明,只能夠祝福他人,祈禱於此的信奉者,必須擁有捨己為人,善良且堅決的犧牲信念。

所以——

牧師決心要承受住接下來的一切……

“呃……呃啊露!”

不!不不不行!不能夠呼救!

儘管是那般決心決定了,可已經近在咫尺的魔物醜惡的面龐,那淫I欲、貪婪、憎恨的詭笑,實在是太可怕了。

年輕的少女,眼眸如死水般虛無,心裡的防線,差一點就崩潰塌陷。不過在最後一刻,就將要呼喚出那個名字的牧師,剎那間清醒了。

不,不能夠呼救,不可以再給露斯姐姐添麻煩了,更不可以再讓她身陷危險之中……

我,我我,我要堅強!

牧師閉上了蓄滿淚水的眼眸,為了不讓自己落淚,不再去關注身邊醜惡可怕的魔物們,決心迎接即將來臨的恐怖噩夢。

只是……她將懷內的神杖,又抱的更緊了幾分。

“啊啊啊——!!”

就在此時,一陣痛徹心扉,其中的怨恨痛苦與不甘,強烈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嚎聲,遠遠地傳入了耳。

這聲音是……阿特比!?

對這慘嚎聲引起注意的人,共有兩人。說起來,在場還清醒着的人,也就只剩下了兩人。

一人是劍者——

事實上,他並不是對慘嚎聲音引起了注意,而是被慘嚎聲引起了注意。在方才就已經陷入絕望,等待着死亡來臨的劍者,被慘嚎聲音所驚醒了。

第一時間,他就注意到了,那隻原本處在正前方的小石山上,血紅色眼睛足有拳頭般大小的可怕魔物,消失不見了。

然後剩下的,就是在這時候突然聚集而來的一雙雙視線。是哥布林,數量很多很多的哥布林,周圍都是哥布林。

“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咕嘰。”

“咕嘰!”

眾多的哥布林們,注意到劍者這號人物,那一張張醜惡萬狀的臉龐上,竟然第一次浮現出了許些困惑的神色。

那眨啊眨的血紅色眼眸,就好像是在說:

“這裡怎麼還有一個人?”

緊接着:

“不管了,先殺掉再說!”

它們在轉瞬間就決定了該怎麼做,當即,一隻又一隻的哥布林,扭頭便朝姿勢保持着跪撐在地的劍者,包圍了過去。

魔物們圍了過來!

它們注意到我了!

怎麼辦?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啊?!

“瑞瑞……瑞爾!!!拜託了,求求你,救救我啊!!”

重新垂下首,眼瞳不知所措顫慄着的劍者,再一次被一道求救呼喚的嘶喊聲所吸引?

救……救救我?救……跑……跑!

對了!

我……我可以逃跑啊!

對啊!只需要這麼做,我就可以活命了!

由於求救的嗓音,而聯想出逃跑這一想法的劍者,喜極而泣地扭過頭,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咕嘰!”

“是……蘿星啊,還有……”

“這樣啊……等着我,蘿星,我馬上就來……救你!啊啊啊!!”

掃視一番,明白了大致情況的劍者,喃喃輕聲念叨着的同時,左手撐着地面,右手搭在了後背的劍柄上,隨即迅速地拔劍出鞘。

嗤!

刺耳的出鞘音,只持續了不到一個瞬間,然後,一道將飛撲襲殺而來的一隻哥布林,斬成漫天漆黑微末顆粒的銀芒,極致的快速且無情的冰冷。

無數的漆黑顆粒漂浮中,劍者由跪撐到半跪在地,再到站起身來,手持一柄精鐵劍,臉頰上雖仍流着眼淚,但神情卻是有着笑意浮現。

絕境逢生,這如何能夠不感到高興?不喜極而泣?

有了目標,有了生與死的抉擇,自然也就有動力。

劍者的選擇是活,所以他要突破周圍層層疊疊,哥布林群們的包圍,這雖然很是艱難,但並不是不可能,哪怕只有一分突圍的機會,也是值得為之拚命的希望。

身上的風衣,早已在奔跑間狂亂的舞動起來,亦如同劍者期待萬分的激動內心,他要活下去、要突圍、要回到——

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

不需要防禦,因為防禦就需要停下來,而一但停下來,就會被這些魔物們重新包圍,只能進攻,不間斷的進攻。

受傷也好,流血也罷,皮開肉綻,傷痕纍纍等等這些也無所謂,只要能夠活下去……

因為,我要回到她的身邊去啊!

記憶中,絢美花床上的女孩,是那般的不幸,而又美麗。

“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

“咕嘰!”

“咕嘰咕嘰!”

一劍、一劍、一劍、一劍一劍、再一劍……

風衣開始沾染上了鮮血。劍者受傷了,並且傷勢還在不斷的增多加重,不過還好的是,並沒有傷及要害,他在慶幸的同時,仍舊不知疲倦的揮着劍。

一隻又一隻的哥布林死去,並消散了,所過之地,除了滴滴血跡之外,只剩下一枚又一枚的細小晶體。

“咕嘰咕嘰!”

“咕嘰,咕嘰咕嘰。”

“蘿星,快!把手給我!”

劍者奔跑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殺到了牧師的身前,儘管身上受了傷,臉頰上也濺有自己的鮮血,可這一切,在牧師的眼底,都宛如是神明降臨,那般的美好。

“嗚唔——嗯!!!”

以至於,決定了不可以再哭泣的牧師,都不自覺地流下了呆怔的眼淚,不過緊接着,她也露出了最甜美可愛的笑容。

“瑞爾,真的……真的謝謝你能來救我!啊?!還有,如果可以的話,請您把露斯姐姐也……誒?”

伸出手握緊劍者那隻代表了“救贖與希望”的手掌,隨後便被一股大力從地面拉起身來。

牧師得救了。第一時間,她並沒有忘記魔法使,相反的,還很牽挂在心,於是便小‘嘴微張,出聲想要劍者也拯救不遠處,昏迷不醒的魔法使。

然而——

她嬌小的身體,甚至還來不及多做調整或者適應,就被強迫地前行了起來,連到嘴邊的話語,都是被硬生生所打斷。

是劍者。他的身軀雖然大不了牧師多少,可軀體里蘊藏着的力量,卻是經過許多年的努力而得來,想要強制拉動一個體型嬌小的人跑起來,那是相當的綽綽有餘。

“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

“啊啊——啊啊!”

看得出來,劍者手中的劍非一般的凡品,異常的鋒利與強橫,儘管他本身的力量並不容忽視,但想要做到每一次揮劍,都必然會滅殺掉一隻哥布林的結果,是必然離不開武器的好壞的。

不過這一點,他並不是很在意就是了。如今,要救的人已經救到,剩下的,就只有傾盡一切地奔跑、不知疲倦地揮劍,直至衝出魔物的包圍為止。

面臨重重魔物的襲殺,劍者嘶吼着,像是在為自己打氣鼓舞一樣,僅憑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勢頭,不斷地前行着。

死在劍下的魔物,早已經不知多少。

嗤——

忽然間,小腿處傳來了一陣劇痛,緊接着,像是在被火炭灼燒般的痛苦,迫使劍者忍不住一個踉蹌,“鐺”一聲,如若不是精鐵劍的支撐,恐怕就不是身形不穩半跪在地,而是摔一個“狗啃屎”了。

腿部受傷,這肯定是糟糕透頂的消息,因為奔跑的前提,就是擁有一雙健全的雙腿。

——半跪着的身前,出現了一隻哥布林。

“呼啊,呼啊呼啊……”

不停下還好,一停下劍者就感受到了無止境的疲累,僅僅只是一瞬間,也差之毫厘的將要擊碎他想活下去的信念。

——“咕嘰。”它血紅色的眼睛,像殘月似的揚起,笑顏詭怪,顯然,對於即將殺掉冒險者一事,它非常的愉悅享受。

而為什麼只說是一瞬間呢?

這是因為——

“可惡。怎麼能夠……在這裡,結束啊!”

劍者怒吼着掃出了一劍,滿眼之中,儘是對活命的渴望,熠熠生輝。

近前,刺下短劍的哥布林,那劍尖險而又險地停留在了劍者脖頸的表層上,頓時間,一滴血珠,順着骯髒的灰白劍尖滑落。

可想而知,若是劍者的攻擊再晚一瞬間,後果必然喪命不可。

“咕嘰!!!”

精鐵之劍橫腰而斬,眼前的哥布林,在腰部閃耀而起的紅芒之中,面容猙獰的慘叫了一聲,便“嘭”一下,化作了這片森林的“空氣”。

這是……

成功突圍了?!!

魔物消散,劍者一眼就看到了近前的出路。那是一片枝椏光禿禿的灰暗森林,下方也儘是一些枝椏光禿禿的灌木草叢。

儘管這條路一眼看不到盡頭,就像是一條通往黑暗深淵的道路,但這在劍者的眼中,卻成了希望,成了活命的道路。

畢竟——

“咕嘰,咕嘰咕嘰!”

“咕嘰!”

“咕嘰……”

已經沒有比周圍這“群魔亂舞”的地獄一般的情景,更黑暗的道路了。

“啊!啊啊啊啊!”

留在這裡,只會體驗到死亡的折磨。

衝出這裡,就能夠捉住活命的機會。

所以,動起來啊!

我的身體!動起來啊!

劍者的內心與嗓子都在咆哮着,或許是想要活命的信念過分強烈,他竟是忍受住了腿部受傷的劇痛,強拉着身後的牧師沖了出去。

然後……

——誒?我……這是,要扔下,露斯姐姐,嗎?

——伴隨着劍者拉拽着自己衝出去的越遠,年輕牧師的內心,便越是沉了下去。

——她無法相信,自己竟然要扔下那個為自己拼盡了一切,只為保護她的露斯姐姐。

——她更無法原諒自己。

——心,沉的越來越深了,她甚至已經感受不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淚痕殘留着,楚楚可憐的眼眸,空洞深邃,無神無物,好像是玩偶一樣。

——即使身上已經掛滿了傷痕,也都不在乎,不在意了。

——越來越遠了……越來越遠,直到,衝出了那個自己所認定的……“地獄”。

“露斯姐姐!!!!!”

然後,牧師失聲嘶喊。一手抱緊着懷內的神杖,一手則伸向還深陷在地獄裡的魔法使。心底是多麼渴望能夠捉住她,一起逃離此地。

只可惜,她剛伸向手去,拉着她逃命的劍者,便是一頭扎進了剝奪掉所有視野的灰暗森林內。

▽▲▽▲▽▲▽▲▽▲▽

“呼啊、呼啊、呼啊呼、啊呼……”

“咕嘰咕嘰!咕嘰!”

“呼啊呼啊……”

“咕嘰。”

原本一片死寂的森林裡,此時正上演着一出追殺與逃亡的戲碼。

一小群哥布林,在追殺冒險者

——這對於代表了“死亡與機遇”的晦暗森林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幾乎每一時都在發生。

追殺與逃亡,多麼無聊的事情。

然而,這種事對於新生冒險者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再正常不過”或者“無聊”的事情,而是——

“噩夢。”

年輕少年疲憊不堪的喘息聲,與身後緊追不捨,魔物們的怪叫聲音,交織在了一起,從其中,不難聽出,少年的步調很雜亂、很焦急,而魔物們的步伐,則是勝券在握,步步緊逼。

“呼啊……啊呀!?”

可能是不夠冷靜,也可能是過於疲累的原因,總之,少年摔倒了,而且運氣很不好,摔進了前方的灌木草叢裡。

“可惡!這……這是什麼?有什麼東西纏住我了!蘿星,快幫我解……呵啊?!”

在這時候,掙扎着的劍者方才注意到,自己拼了命救下的少女,在不知何時,早已經遍體鱗傷,一道道驚心怵目的傷口,雖不致命,但繼續放下去不管,必然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蘿……星?”

更可怕的是,少女對自己身上的傷,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呼喊她的名字也沒有回應,就彷彿一具沒有了靈魂的空殼。

怎麼會……這樣?……

“咕嘰。咕嘰。”

“咕嘰咕嘰!”

“咕嘰……”

已經……沒有辦法了嗎?

啊啊,已經結束了。

“嗚……嗚!”

就這麼……結束了嗎?

從聲音漸漸擴大怪叫聲中,平躺在地,已經放棄了或者無法再掙扎,以手臂遮掩不甘心淚水的劍者,咬緊牙關使自己不哭出來。

他可以確信,追殺的魔物們,已經接近了。

緊接着,比晦暗森林的空氣還要難聞的腥臭味,迎着微風撲鼻而來。

“咕嘰……咕嘰!”

接近的哥布林舉起了手中的短劍,它的面目猙獰,血眸圓瞪,看來它的耐心已經因為追殺而消耗殆盡,迫不及待地想要了結眼下冒險者的生命。

它刺下了劍,非常的迅速,目標直指劍者的喉嚨。

但——

“鐺”一聲,一柄劍揮擋掉了這隻哥布林的短劍攻勢。

“咕嘰?”

力量弱小的哥布林,手中的短劍,直接被一劍斬斷,握劍柄的那隻手,也被餘力震地高高舉起。

緊接着,銀芒乍現,又是一劍橫掃襲來。

之後,這隻哥布林,甚至還不知道殺掉自己的是誰,就保持着幾分困惑的神情,攔腰而斷,消散成滿天顆粒。

“咕嘰咕嘰!!!”

“咕嘰?!”

“咕嘰!”

“嘭嘭嘭嘭——”

——誒?這個感覺是……還有這種叫聲是……

——劍者先是感受到了有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並刺痛了一下脖頸,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等!這不對,我不是應該……死了嗎?

——還有,從一開始我就很疑惑了,魔物們這充滿了驚懼的叫聲,又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哥布林們吵雜並驚懼的怪叫聲消失了,這一現象,更是讓劍者疑惑萬分,他忍不住放下了遮掩眼眸的手臂,從地面撐坐起身,然後——

年輕的少年蹲在地上,神情專註,眸光銳利,從動作上看來,似乎在從灰暗的地面上,認真拾撿着什麼東西。

他的上半身,內層只穿了一件簡易長袖,並且為了更方便活動,雙袖口還被布條緊緊纏繞,貼緊着手腕。

下半身則是由一條褐色皮帶栓帶着的寬鬆長褲,不知是不是因此的原故,這讓他身體的分割線看起來有些迷糊,直白點說也就是體型有些又矮又胖。

“好了,這就是最後的第16枚魔晶了。呼……總算是全部撿完了。那麼,現在該……”

不過當穿着將褲口收攏進去,並直達膝蓋下方的皮革靴的他,拾撿完東西後站起身面向過來,口中那般念叨的時候,劍者又發現,眼前的少年其實並不矮,甚至有可能比自己還要高上幾分。

並且,從正面看起來,胸前、手肘、手腕、腰腿部、膝蓋上覆蓋著輕巧又柔軟的皮革制防具的他,搭配着那條寬鬆長褲,非但不胖,反而有一種怪異的協調感。

另外,少年還穿着一件沒有領口的半袖風衣,由一顆銀制紐扣裹緊在腹部,果然很……怪異!

是一名整體穿着很怪異的少年,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