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失望,悲傷……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的諸神,心裡湧現出各種複雜的情緒。

他們知道少年在做一件可能性幾乎為零的事,但他們出於對他的信任,仍然是心存希望……或是說心存僥倖的。

直到現在,就在他們的眼前。

墜落了。

結束了。

所有的情緒最終都化作絕望。

絕望的木花害怕地躲進了石長懷裡,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坍塌,這是所有的死亡經歷都不曾帶來過的感覺。

這時她聽見了腳步聲。

不疾不徐,不為所動的腳步聲。

在她身邊停下。

她茫然地抬起頭,看見一個扛着鐮刀的,粉頭髮的少女。

貝黑莫斯對她說:“還沒結束呢。你可不要哭鼻子。”

木花:“可是……”

貝黑莫斯:“可是什麼?他可是本大魔王認可的唯一一個人類!怎麼會這麼簡單的就失敗呢?”

她注視着那個不斷下落的身影:“你看着吧。”

於是木花也鼓起勇氣看去,看見那個少年在空中還在不斷掙扎。

直到他掏出一本書。

那是……

【時之弦】

少年在徹底失去自我意識之前,睜着發紅的雙眼,掙扎着召喚出了時之弦,隨後像是演練過無數次一般翻動着書頁。

他的雙眼卻很快變得血紅而空洞,與蝕怪無異。

他無力的垂下雙手,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墜落的靈魂體停了下來。

掉落的書本停了下來。

整個世界停了下來。

……

而後像是倒帶一般,所有的畫面開始逆序播放。

時空開始往回走。

少年沿着墜落的軌跡上升,白夜學院的殘骸按照原來的樣子拼在了一起。所有的人,所有的神,世間的萬物都在向著過去移動。

直到不斷重複的,某一個時刻。

“啪”的一聲,恢復正常。

少年合上書本,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甚至沒能和院長再多說哪怕一句話,為了給時之弦充能的對方就已經燃盡了自身——這是他們初次見面時就發生過的事,沒想到如今會不斷重演。

原本暗淡的時之弦再度亮起了微光,這意味着又多了一次使用機會。

僅僅是這些意識就已經讓他頭痛欲裂。混亂的記憶如驚濤駭浪般向他襲來,他的心被這一切淹沒、堵塞,那種難受的感覺令他生不如死,就像是在做一個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他艱難地讓自己冷靜下來,看向那四座還未崩塌的啟明之塔,以及周圍還未被破壞的環境。

院長的神格碎片漂浮在半空,被他輕輕地一一收攏。

“這是……第幾次了?”

身心俱疲的少年自言自語,他多希望有誰能夠回答他,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時空回溯——這是時之弦除了穿越時空以外的另一個功能,和穿越時空一樣,只有使用者的記憶會保留。

所以就算是院長還在這裡,也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他看着手中的神格碎片苦笑:“院長,跟我說句話也好啊……”

可惜這同樣只是奢望。早在第一次回溯以前,浮士德設定的回溯節點就是在他燃盡自身的那一刻,怕的是再提前的話能量會無法支撐。否則若是因此對時之弦造成損壞,那將是等同於世界毀滅的災難。

然而時之弦沒壞,少年卻感覺自己快要壞掉了。他的腦海里充斥着數不清的相似的記憶,這些記憶相互碰撞,混在一起,被揉碎,被攪成一團,帶來的精神上的痛苦,比遭受外在的破壞更甚。

儘管他還是這一個節點上完整的他,但他能感受到他和最初那個他的不一樣。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

原來“心”這種無形的東西也不是可以無限制使用的。少年通過數不清次數的輪迴學會了這個道理,他知道自己可能堅持不了多少次了。

他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甚至有一種現在就放棄的衝動。只要現在離開白夜學院,他就會得到徹底的解脫,再也不用承受這彷彿無止境的折磨。

為什麼……為什麼不?

少年默默地問自己。

可是,他不甘心啊!

領教過這輪血月的可怕之後,他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地放棄了。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世界要被拯救的話,那麼身為解神者的自己,就是唯一的答案。

他不會放棄。就像無論多少次墜落,他都會掙扎着翻開時之弦一樣,他不甘心,不服氣。哪怕只是給他一根稻草,他都會死死地抓住那僅存的機會。

他掙扎着抬起頭,再度望向,那輪嶄新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