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序

一章、被埋葬的紫陽花

第一次見紫陽花,不是在現實里,在我的故鄉是沒有這種花的。喜歡幻想和動漫,喜歡藍天後的憂鬱,喜歡急驟暴雨下恐怖靜謐,喜歡夏日裡陳舊陽光撒在脫落水泥牆灰的老牆上的感覺,喜歡藍色,灰橘色傍晚的雲,唯一讓我覺得靚麗暖色調的景象是如銀河鐵道之夜中的星空。這些我喜歡的東西,就如我喜歡幻想,自我會欣賞以來,這些景色在現實中我很少見過,符合意境更是寥若晨星。

懵懂無知時候,有幸,鄉下,見過一片錘頂的星空,它離我特別的近,也離我特別的遠,那不是視覺的震撼,它是一種情緒,注入我心魂的情緒,直接與我的大腦交互着神秘的信息,告訴自己這是送給未來自己的禮物。

很長一段時間,我再也沒有想起那個畫面,反之,神秘詭異,心慌冰冷的色調畫面,被我依依喜歡上。在自我懷舊的劇場畫面里,唯獨沒有那片星空了。

可我仍然嚮往美好,只是鮮艷的色調它往往不真實,我嚮往,我也冷靜,這種冷靜讓我一度讓我絕望。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我覺得自己很喪,總是嘲解自己,覺得寂寞,孤獨,內心荒蕪。那時我還不看書,不知道別人的世界也可以給我帶來思考,我總是把自己鎖在一棵枯樹上的破木房裡,以為每天晚上在這木房的窗口看這不夠圓滿的月亮會讓我有一天頓悟,等月亮消失,太陽還未升起,自己卻開始睡覺了。

我在想,會有轉機的。於是《秘密》這本書,像一陣狂風,破木房像被掀走了。我不知道,那種心情,是什麼樣的人能承受那種,糾結如此,堅定如此,又無奈如此,對誰都好的,被欺騙的大愛。為對方着想的愛,作為犧牲品,換來了幸福的結局。這真的能算good ending 嗎?那次是我第一次思考,有關幸福的事。

空前的冷靜和充實,讓我想出了結論,那確實是一個好結局,卻不是一個治癒的故事,也不是真正的幸福,願稱為接受了自我欺騙,和相互欺騙的默契的偽幸福。我不能評判好壞,我只是有觸動的局外人,一個來自另一個世界遙遠的人。

而我也確實在《秘密》里看到了不一樣顏色,它不艷麗,它有情緒和力量,最重要的是它的真實,是我覺得的可以觸碰得到的東西。

那是我的世界第一次發生了動蕩,我想見識更多的世界,更豐富的和複雜的世界,無論它是醜陋的還得畸形的,或者說是荒誕,真實的美麗。於是我離開了破木屋,離開那棵樹。然後長出了翅膀,飛走了,臨走前,那片星空,再次閃耀了,這次我沒有看見月亮了。

大概從那時起,我認識到,從認為需要別人走進我的世界,我才會發生不一樣的起色,到我認為,自己有必要去別人的世界去看看,去見識的契機,僅僅因為那一本書。書果然是好人,積極的成為了我的夥伴。

再後來看了《阿茹茉妮》,那個認真的滑稽誤會,說起來荒唐可笑的聯繫,可那就不能叫緣分嗎?只要你想去產生羈絆,那所發生的一切就是緣分,在你搭話的瞬間,兩個人的世界就開始觸碰了。從沒有定義,說是如果是好結局就是緣分,壞結局就是沒有緣分。人的相遇和相識,無論好壞,都是一種緣分而已。從《阿茹茉妮》里的表達思想,其實一部分和《EVA》差不太多,《EVA》是告知廢青們不要封閉自己的世界,但條件是世界外還有愛真嗣的人,而《阿茹茉妮》晦澀,立意更高,值得思考的東西更深刻,更加貼近現實的魔幻,給我的感受更容易接受吧,心的距離確實很遠,遠到想要屏蔽別人,但是就是會有縫隙,而從這些縫隙進來的東西,它不一定是我們想象中的美好,它可能是荒誕和可笑的,甚至完全是一種誤會,別拒絕了,不管願不願意,它就是你緣分一種。

紫陽花,一種現實中我沒有見過的花,一種我偽造的美好嚮往的事物。如果說之前,我的世界只有荒蕪,枯樹,破木屋,冷月,那之後的紫陽花,就是我為自己嚮往的美好添加的一種象徵。

以前,我並不知道紫陽花的花語,僅僅是看了《散華禮彌》,覺得這種花特別入眼,雨煙朦朧的雅者,神秘散發著溫馨和柔和強大。後來,別人告訴我,這是戀愛之花。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過戀愛,對戀愛抱有幻想和對這個時代來說過分的要求,不是特別想戀愛,因為我知道我的要求難以企及,只是想在特定的時候,仍然抱有這種希望,讓自己的世界也可以有開花的資格。所以我喜歡紫陽花,可以很單純的認為是幻想,當然換一個好聽的詞,就是希望了,我給她賦予了許多不必要的意義,希望她可以快些繁衍,發出更多芬芳,以成為一種長久的可以調節振作自己的象徵物,一切我的感悟,我的寄託,我的內在情緒都存儲於此,紫陽花,一個不是為人所知,被人看重的花,在我的心裡卻種下了一大片。至於會不會全部髮際抽綠,在當時暫時還沒有成為我考慮的事。

再說些主觀的東西吧,這些我內心的孤獨幻想,和外部的物質沒有關係,和生活在一個和睦的家庭沒有什麼關係,我的父母非常愛我,我的姐姐也非常疼愛我,儘管在她嫁出去之後,仍然如此關心我。在外我自認為自己是被幸福包圍的人,羨慕我的人太多了。

但我怎麼還要說這些喪來喪去的話,不是無病呻吟,沒事找事,有病嗎?太宰治好歹也有一個灰暗的笨拙而敏感的童年,而我童年什麼也不想,十分快樂,十分幸福。直接悖駁了《自卑與超越》那句“幸運的人一生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在治癒童年”。那我這是什麼情況呢,沒人和我類似,所以,那我就特立獨行吧,於是有了一種覺悟,人生最大的學問就是研究自己,外人覺得很奇怪,很無厘頭,很做作,想多了,自作多情,沒有必要的情緒,情感直接被外部環境磨平,這些東西真的如此不堪嗎,從你心裡產出的東西被人如此輕易的抹殺,如此肯定別人的否定?還在慶幸躲過一劫?這些都是我曾經的想法,在還不會真正獨立深刻思考前,容易被人左右,人總是自認為的覺得自己會獨立思考,僅僅是參考別人意見而已,卻不知不覺麻痹了自己,其實那就是如同給自己設的幻覺,拉上參考的牆的一種偽獨立。只要沒人捅破,他就可以自認為的獨立思考一輩子。這最是可怕。

紫陽花,我偽設的倚仗,我自認為的強大和力量源泉,可她都沒有成長出來,從外面看自己的世界,仍然還是一棵枯樹,破木屋,一輪冷月。

一次過早的汲取紫陽花的力量,耗盡心力付出能量,最後讓她們直接枯萎了。此時,我才發現,我這次是真的回到原點了。

我做了件錯事——但我發現了真相。

我把紫陽花葬在泥土裡,她畢竟活過,存在的證明我還是無法抹去的。人們所說的土壤的肥力,她一定是有的。所以埋葬這種行為不是逃避,而是為下一個偽物,下下個偽物,下下下個偽物,在某一天蛻變成真物而努力的寶貴的力量。

紫陽花謝了,我不可惜,埋葬紫陽花,我懷着失落的心情感激着。

那些我曾經賦予的意義,都變成現在的無意義。但存在過,就是存在過,雖然不能再倚仗,但是致敬和埋葬我想我能很好的處理——就是一場決絕的雨,下潤了丘陵,下濕了思緒,然後下透了心。

紫陽花,陪我短暫走過。

目送她然後消失在泥土裡。

——黃懷文2020.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