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内有大量血腥描写,可能会让您感到不适,请酌情观看!

“夜间新闻重播,今天是帼杨历90年2月28日,流行病感染正持续恶化,栖....”

电视突然间息屏了,与此同时,室内停止运作的还有灯光与空调。

潮湿的热空气。

对于常住栖那国邻近赤道的G市的人们来说,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实在是太热了,说是炼狱也不为过。

站在外头,虽一片漆黑,但月光能让人勉强看见:这家别墅的阳台上,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大概是里面太热了罢。从阳台上,放眼望去,这次的停电肃清了这个钟点本就为数不多的灯光。

他没有被突然消失的灯光所惊吓到,而是因为在这热天里,失去了空调的护佑而变得躁动起来。他的狂躁症难以压抑。大口的深呼吸,但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已经大汗淋漓,只好逼迫自己平躺在床上慢慢使自己的大脑认真运作起来。

不到这种“要热死了”之类的状况,他是不会停下来慢慢思考该怎么办的……

少年名叫石上白(いしがみしろ),是栖那裔的尼沪人(临近栖那国的岛国),但因为父亲从小失踪,只好申请了栖那国籍在母亲的故乡得到孩提时代该有的抚养,尽管现在已经高中了,但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和必要刻意去离开自己的母亲。

躺在床上,他的大脑似乎在记忆的汪洋大海中找寻到了什么,是尘封的宝藏,这样的宝藏,挖起来就再也埋不回去了,这将会伴随他的一生,直到死亡,都会是他得力的助手,和诅咒。

曾在小学军训的时候,训练时吃泡泡糖被教官抓住后被罚绕着操场跑步,害怕跑的不够好(动作不够优美,身体没有发力),速度不够快而再被惩罚几圈,于是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未到结束时,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分崩离析。到了中暑的前一刻,却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手指在放出耀眼的光芒,穿透了他的虹膜,直击幼小的心灵。

他想起了,其实他有着其他人没有的“能力”,虽然听起来很扯,但这却是他亲身经历。

在这件事以后,他不断的发掘,被儿时的好奇心带动而投入了时间去钻研这件事。他曾想过,会不会大家都和他一样,有着这样的“电灯泡手指”,只是都不说出来。所以尝试着给了很多人暗示,却没有任何人给出回应,因此这份神奇的“能量”,这道耀眼的“光”便填满了他幼稚的眼瞳,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后来更是发现,这道光芒所触及的空间,可以遵循自己的意志来改变温度。

但效果并不可观,改变的温度、被改变温度的空间都不大,某次在强制大量放出光芒的时候甚至昏迷。在中考以前,虽不是童心已泯,但青春期的烦恼以及考试的压力(虽然他一直不是很努力)一同令这份好奇退下了舞台,加上去研究的时间与必要也找寻不到了,至此,这份宝藏被尘封。

“老朋友,这回你能派上用场吗?”称呼它为老朋友,不知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他将手伸直,手指开始放射出星星点点的白光,空气中散着大大小小的白色颗粒,散开后又消失,从光芒中分裂出来,碰撞,融合,渐渐无形。

以前晕倒的经历,使他小心翼翼,慢慢地将这些光芒加强,室内的温度却毫无下降的感觉,这使他开始躁动,不久,他的“小心翼翼”便被狂躁症冲破:他大力的搔着头皮,他开始绷紧左手臂上的每一块肌肉,连手指的指尖都在激进地进行着化学反应。

力度足够了,温度有明显下降,尽管只是下降到常温,但这足以让他冷静下来。他尝试大量放出这些发光的物质飘散到卧室的每一个角落,保证这个温度能维持到明天早上,“继续......”光还在继续放出,但用力过度已经让他的指甲盖里慢慢溢出了血,手指上的组织都有撕裂的灼烧感,有脱皮的征兆。即使是这样,室内的温度也只减少了7度,并且目测只能维持五分钟。坐在榻榻米上,白皱皱眉,无奈的抬起头,双手向后撑着地板,支撑着整个上半身。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叹了口气,被汗水沾得湿透的睡衣和榻榻米,还有满是血的指头,只能耸耸肩,对着天花板苦笑。

决定不再使用这份“能力”。

他想出去洗干净自己手上的血,但是发现连水也停了,今天算是倒大霉了。

已经凌晨了,没有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吵醒母亲,只能自己跑到别人家楼下借水龙头,结果试了几家,都停水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镇子的路上空无一人。虽然有点蠢,但这外边似乎比里面缓和一点,没有蒸笼的感觉,干脆今晚不睡觉了,在外头游荡散散心也好。

揉了揉自己的下眼皮的黑眼圈,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就这样出发了。

“星星变少了啊。”城市夜晚里的星星已经屈指可数,现在,故乡的星星也在消失,污染无处不在,这次的流行病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吧,庆幸的是白和他的母亲都没有染上。他看着星星,想起了母亲曾说过自己有个失踪的父亲。白的梦想就是能找回自己的父亲,聘一份稳定的工作,能养起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兴趣,不会太劳累,能过着安逸的生活。

实际上这个梦想,他一直以来都只是想罢了,从来没有付诸过任何实际行动,大概是因为他感觉父亲应该已经不在了,但也从来不在母亲面前提起。

潜意识认为他的手还是应该洗的,就很自然的替他将“散步”目的地定为了田野里的小池子。

走出小镇,转入了一条小路,地面从水泥变成了泥泞和石子,这条路是两个水库的分界线,放眼望去,见不到尽头,笔直的小路延伸至黑暗,非常寂静,只有田鸡的叫声,这个钟点还跑到这的人大约只有他了。

路向后延伸,两边长满了草,一旁的水库边有楼梯,白改变主意,决定去水库洗手,但看向水库里的水:漂浮的垃圾袋,堆积的浮萍,易拉罐和香烟的尸体无处不在,岸边也是垃圾堆一样的存在,这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道路正在变宽,但右手边多出来的土地用栅栏围了起来,而这边的水库也到达了边界,取而代之的是栅栏内的树林,路仍然在与左手边的水库一同延伸,月亮是唯一的路灯。

朦朦胧胧,似乎前面能见到一位拄着拐杖的男人,面对着水库,伸出双手合十,仿佛是在向神明祈祷。

已经凌晨了,还在拜神。

白凭直觉认为他不正常,便刻意绕开了他,与他距离最近的时候,白偷偷瞟了他一眼,居然是个穿着白西装,带着圆角矩框墨镜,一身着装都很有品味的体面老人。

他加快了脚步,尽管知道这个走路都需要靠拐杖的瘦弱老人不能威胁到他。

夜色朦胧,很快,回头就已经看不见老人了,他松了一口气,但脚步并没有缓下来。

右边的树林,再茂密的树也盖不住从里面溢出的黑色,仿佛无底深渊,让向内窥探的人直哆嗦。这令人不安的环境,都让白的脚步越来越急促,每一根能对外界作出反应的神经都在紧绷着,没有丝毫松懈。

“终于到了。”眼前便是小路的尽头,池子;左边的水库也到了边界,尽头后是一望无际田野,沟渠横竖交错,分隔着不同的作物,至于上面种的是什么,黑夜中狭隘的视野无从得知。

他靠近田野前的池子,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子,认为自己刚刚的警惕都是幼稚又多余的,随后就蹲了下来。手上的血已经风干了,投射出暗红的颜色,凝固在他的指甲盖、指尖上。

“没什么牛鬼蛇神,我在想什么呢。”朝着水中倒映的自己硬挤出了个笑脸。

将手伸到池子里,反复搓揉。

白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眼珠子下的黑眼圈,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接着继续把手伸进池子里。

手上的血已经干净了,明明认为该走了,但他却不知为何不站起来,手还放在池子里,对着水面发呆,也许是在看着水面里那张颓废的面孔,但不知在想着什么。

“明明努力一下什么都做得到的说......”不一会后,他突然这么自言自语。

将手提起,甩干以后,便开始原路返回。

很自然的,白的眼神刻意避着左边那深幽的树林。

虽然已经这么暗示自己了,鬼什么的都是假的,但只要踏上了这条路,还是放不下心来,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魑魅魍魉。

“那个老人还在不在……”这样的气氛让他不想再遇到这个老人,不然他的心脏会跳动的很快。

他并不喜欢恐惧的感觉。

返回的路还有很长,这一路上,左边的林子毫无疑问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突然,眼前窜出了一只鸡,他尖叫着,跑的飞快,翅膀拼命地扑腾着,露出惊恐的神情,他突然发出源源不断的惨叫,完全盖过了青蛙的叫声。刚正在恐惧之中的白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景象也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只是只鸡而已。”吓退一步后,他尝试这么安慰自己。

只是只鸡,确实。

只是只普通的鸡。

这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鸡,仍在奔跑,表情越发狰狞,翅膀的扑腾越来越用力,羽毛也正在从它的身上挣脱,它的尾部到翅膀,全部都已经秃了。

仍在向这边奔跑。

眼珠子开始膨胀。

仍在向这边奔跑。

上喙与下喙陆续翻折。

仍在向这边奔跑。

左目的家搬到了林子里

仍在向这边奔跑。

“不妙啊......”

白惊慌失措。

仍在向这边奔跑。

白转过身去准备逃跑。

仍在向这边奔跑。

暗红色的肉块从腹部里流出来

仍在向这边奔跑。

已经迈开了第一步。

……

它停下来了,拖着湿漉漉的内脏,逃窜到了白的跟前。

羽毛脱落得一根不剩,每一块肌肉都胀了起来,异常的凸起,变成成群的蠕虫般,一块块在身体里蠕动,且逐渐暴躁,似要冲破它的身体怀抱自由,仿佛刚入笼的猛虎想要撕破铁笼一般,张牙舞爪。紧接而来,膨胀到了极限的眼珠子,冒出了火药味,就像被充过的气折磨的气球,经受不住折磨,炸开了。全身都趟着血,五官早已被虐待得面目全非,但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扭曲,挤压到一块,这样的惨状,似物非物。

这些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来不及逃跑了。

轰————!!

爆炸声响彻云霄,接踵而来的,便是耳鸣。

四分五裂,死无全尸,这只鸡炸裂了。

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血腥味。

滋滋滋————

漫天飞舞的肉末,散落在地上,掺杂着白色的零零碎碎,染红了土地,染红了野草。

爆炸的卷起的气流霸道地占用了小路的位置,将白驱逐到了外面。

身体失去重心,他开始下坠。

哗啦————

水花四溅,白落入了自己极其嫌弃的水库脏水里,大脑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呛了一大口水,重金属的味道很浓。

咕噜咕噜咕噜......

大脑最后决定要大喊求救,他也听了这个笨蛋大脑的话,结果呛了更多的水,这才清醒过来,他被炸到了水库里。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他的求生欲爆发了出来,双手拼命地在水里挥动着,水面上肮脏的浮渣被撩拨得到处游动,想起镇子上的人经常说水里有水鬼,会把他拖下去,便更加用力了。

皱着眉头,快要没气了,窒息的感觉快要击败意识,他仍然在尝试着向下划水,命悬一线。

咕噜咕噜咕噜......

......

快要......没气了.......

......

最后一口气......

最后一次,将手用力伸出......

要死了吗......

.......

意识在慢慢远去......

......

等等……

伸出的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了。

终于,他的右手幸运地抓到了一根柱子,这让他重新燃起了活着的希望,手臂向下用力,考验着自己的极限,沿着这根柱子向上疯狂的攀爬。

是空气......是氧气!

浮出水面那一刻,重获新生,贪婪的吸着氧气,能清楚的听见心脏的跳动声,砰砰,砰砰......

活下来了,太好了......这样想着,捂着自己的心口,暂时忽视了被炸伤的疼痛。湿透的睡衣,手臂上的部分已经被得开裂,无法被遮掩的部分也沾染了炭黑色,向外的一面都被掀起了一层皮,还能隐约闻到烧焦的臭味......下半身也不例外,试图逃跑的时候整个右边都面向着那只鸡,腿和脸部也被小规模灼伤了。

太多疑惑了,来不及思考,只要人还暂时活着就好。

但清醒过来,还是要接受这份疼痛,咬着牙,看着手上抓着的杆子,是楼梯扶手向下延伸的支架,这楼梯可以返回小路。白用左手将附在自己头上的垃圾袋取下后粗暴地扔掉,勉强从水库里爬了起来,抓着杆子,回过头,掉落的拖鞋在远处漂流着,已经够不到了。回过头来,是活下来了,但他的大脑又开始重新面对各种各样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对这种未知能感觉到的只有惊慌,他想快点回到镇子求助。一瘸一拐地,拖着一身的水,爬着楼梯走回了小路上。

楼梯扶手部分染上了红色,到了小路上也是如此,一片狼藉中,能分清的只有血和骨碎,腥臭味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湿透的中长发耷拉了下来,冷风拂过,打在他沾满水的身体上,渲染着这沾满鲜血的环境,令人瑟瑟发抖。但他还是迈开步子,开始原路返回。

走不过片刻,他就突然停了下来,因为看见了前面有个人背对着他站着,他的嘴角泛起了笑容;终于得救了。感知到的剧烈疼痛与无法独自处理的伤口让他必须尽早去去医院,而自己去肯定是做不到的的,这样的伤势令他寸步难行,现在,这个人给了他希望。

“喂!救命啊!”白朝着那人一边大喊,一边向他走去。

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吼得这么大声都听不见,白的狂躁症准备犯了,准备向他走去,但他突然的行为让白停了下来:“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仰起头,用洪亮却又颤抖着的声音诵出了这一句诗,接着弯下了腰,捡起了一块石头,白愣住了,那人的手正在发出黄色的光芒。

越来越多的疑惑堆积在了大脑里。

光照亮了幽暗的小路。他转过身来,光照着他的面孔,白看清了他墨镜下的的脸,嘴角轻微斜着,掩盖不住的喜悦,又突然张大他的夸张的虎口狂笑起来,还用着滑稽的语气开始不断念叨念叨:“主啊......嘿嘿......主啊......”

是那个满身西装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