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一道靈異小前菜

祁軒看着被捆在病床上瘋瘋癲癲的賈仁錄犯了愁,轉身面向站在一旁的醫生,問:“他的父母從來都沒有來過嗎?”

他想起剛才給賈仁錄父母打電話的時候,時不時地被對方打斷,要不是找理由“沒空,忙着呢。”要不就互相推皮球,祁軒嘆了口氣,好說歹說加上威逼利誘,好不容易才讓這孩子的家長騰出時間過來一趟。於是,就有了剛才的問題。

醫生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像只有第一天的時候來看過孩子幾眼,交了錢,請了個看護,挪到了這件私人病房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今天醒了之後,一直大喊大叫,說什麼‘看到了小美’,我們是怕遺漏了重要信息,就打了電話通知你們。”

“他這種狀態持續多久了?”

“大約從10點他醒過來之後,就開始趨近於癲狂,打了幾針安定,才讓他安靜下來。不過他的體質特殊,對安定有一定的抗藥性,藥性很快就過去了。”醫生指着賈仁錄身上的綁帶,道:“總是給他打安定也不是個辦法,而且藥物對他身體也不好,只能把他捆起來了。”

祁軒道了謝,送走了醫生。他看了看時間,有些疑惑,護工怎麼這個點還沒來?他只好站在賈仁錄的身邊,和他大眼瞪小眼。

對視了許久,他抿了抿嘴,開口問道:“你知道李小勇死了嗎?”

不問還好,這一開口賈仁錄像是油鍋里的螞蚱,瘋狂抖動起來。要不是被捆在了病床上,祁軒都感覺賈仁錄激動起來能把這張床拆了。

“別激動,別激動,我不會傷害你的,冷靜下來!”祁軒安撫了他兩句,眼見賈仁錄喘着粗氣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換了個話題“你能聽懂我說的話是嗎?你現在能說話嗎?”

“能。”略帶沙啞的聲音從病床上的人口中發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發出過聲音,吐字間能明顯的感覺到虛弱。

祁軒長舒了口氣,賈仁錄能聽懂他說話,並且也能說話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於是他站的離病床更近了些,笑了笑,想讓賈仁錄放下防備,“你叫賈仁錄是嗎?我叫祁軒,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不用害怕,這裡是醫院,我已經通知你的父母了,他們很快就會過來,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即使祁軒放慢了語速,降低了音調,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和善一些,賈仁錄還是縮了縮腦袋,害怕地撇開了眼睛。

這樣的賈仁錄,祁軒倒是絲毫不意外。因為在李小勇的幻見中,明顯地能看到他是個比較膽小的小孩,更多時候,他還是依賴於李小勇的決斷,無論什麼事,一般李小勇下了命令,賈仁錄都會跟着做。

“不用害怕,我來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四月六日,這周四那天,你是不是和李...”

話還沒說完,很快就被賈仁錄打斷了。

“我,我渴了。”

原來小孩在醒了之後一直大喊大叫,還沒喝過一口水。意識到這點的祁軒趕忙給他倒了水,試了試溫度,輕輕托起他的腦袋,讓他喝的更方便一些。

看小孩喝的差不多了,祁軒又繼續開了口,“那天你是不是去了S大,和你一同去的還有同班同...”

“我餓了,我想吃飯!”

祁軒愣了一下,再一次被打斷讓他着實有點不爽。但是轉念一想,這小孩在昏迷的這兩天里確實一頓飯都沒吃,於是留下一句“你等我回來。”飛快地跑出去買飯。

等他拎着飯趕回來的時候,病房裡徹底炸了鍋。醫生護士圍在賈仁錄的病床前,見他回來,趕忙給他說明了情況。

原來在祁軒去買飯的這段時間裡,賈仁錄不知道怎麼了,一直鬼哭狼嚎,說看到了鬼,這病房裡有鬼,鬼還打碎了暖瓶,非要吵着鬧着換病房。但醫院病床有限,醫生也是拿他沒辦法,只好又打了一針強力安定,才讓他冷靜下來。

見祁軒手裡拎着飯,醫生愣了一下,嘆了口氣,給祁軒解釋了一番。其實在賈仁錄剛醒來時,也用餓,想吃飯這個借口騙走了看護,差點從病房逃了出去。換言之,祁軒被賈仁錄故技重施騙出病房,應該想趁這個機會逃走。

祁軒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眼病床上沉睡過去的賈仁錄,被個十三歲的小朋友耍的團團轉的感覺真是不爽。他又看了看角落裡站着補眠的白澤,挑了挑眉,大抵是知道賈仁錄口中的鬼究竟是誰了。

向醫生詢問賈仁錄多久會醒后,祁軒走到角落與白澤並肩等着依舊沉睡的小孩醒來,他輕輕撞了撞白澤,揶揄道:“白澤大人也會嚇唬小朋友?”

白澤抱着雙臂睜開了眼睛,看了眼賈仁錄,“他不是一般的幼崽。”

祁軒愣了一下,彷彿對“幼崽”二字有些不太習慣,緩了好一會,才說服自己眼前這個雖然長得像人,但其實不是人的白澤原身是只野獸,他繼續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澤獸是世間最純凈的族群,一旦見死,便會喪失通曉萬物的能力,雖如此,但會習得一種特殊本能。”

“特殊本能?”祁軒疑惑,“這與我剛才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嗎?”

白澤點了點頭,“這種本能便是可觀生死。”

“萬物的靈魂一旦經歷虐殺,便會濁化。而他...”白澤指向賈仁錄,“靈魂便是污濁不堪。世人眾多,像他這般的人類並不在少數。”

“這種能力不錯啊,要是能被眾人相信,那不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未知案件的兇手了嗎?”

白澤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道熟悉的氣息打斷了接下來的話。

本來等着白澤繼續說下去的祁軒突然見他變了臉色,連周身的氣息都變得強硬起來,也意識到了不對,連忙問道:“怎麼了?”

“非人非鬼的氣息出現了。”

話音剛落,下一秒他來到了陽台的窗戶旁邊,祁軒不明所以地跟了上來,學着他的動作向外望了望,才發現夜幕竟然不知何時降臨了。

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院內的長椅上坐着不少出來散步的病人,整個景象一片祥和,毫無任何異常。

“他走了。”

“這個氣息不是龍昊正在執行的任務嗎?為什麼會跟到這裡?”

白澤將視線移向躺在病床上的人,表情是非常少見的迷茫,他停頓了一下,指了指賈仁錄,“跟着他來的...還有,他已經醒了。”

祁軒微微睜大了眼睛,仔細看去,背對着他們的賈仁錄確實在小幅度地發抖。

得到了這一發現的祁軒突然咧開嘴,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他清了清嗓子,開了口。

“你說李小勇也真的慘,不但慘死不說,嘴裡鼻子里和肚子里還被塞了那麼多泥巴...”他停頓了一下,看向賈仁錄,發現賈仁錄抖得更厲害了。見效果不錯,他繼續添了把火,“這些殺人犯也真是變態,半月前殺了隔壁街的小姑娘,叫什麼來着?對了,叫鍾小美...昨天又用同樣的方法殺死了李小勇。真不知道下一個人是誰,不過真的有可能是這孩子啊,要不然處長怎麼讓我們來盯着他呢...”

“你說是吧,賈仁錄同學。”

………………

自剛才他嚇唬賈仁錄開始,這小子就在不停地大喊大叫,還引得不同的病人或者醫生過來詢問。他也只好不停地亮着證件,笑着解釋了一遍又一遍“警察辦案,正常現象...沒有打,怎麼可能打人呢?這屋裡這麼多攝像頭都能作證的...”直到最後他說的都有些口乾舌燥了,送走了一位又一位好奇的群眾,結果這小子還在鬼哭狼嚎。

祁軒掏了掏耳朵,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被賈仁錄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打斷。

賈仁錄彷彿是知道祁軒不能拿他做什麼,於是喊得更厲害了,什麼“救命啊,好疼啊,別打啊”這種詞脫口而出,又引得一陣吃瓜群眾來敲門。

祁軒面無表情地送走了最後一位,鎖上了病房的門,轉身坐到賈仁錄的床邊,一言不發地盯着他,直到把他盯到發毛,不饒人的主才停下鬼哭狼嚎,改成恐嚇。

“我知道,你不敢對我做什麼的,你要是對我做了什麼,我就告訴我爸,不管你是什麼東西,不管你是幹什麼的,都完蛋了!你等着吧,我爸來了,你就完蛋了!”

呵,小子,今天你爸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用。祁軒有些鬱悶,竟然一開始還覺得這孩子有些可憐,現在是可算見識到了什麼叫熊孩子了。

只見祁軒笑了,對着一旁的虛空開了口,“你也想和他說話?”

“你...你,你在跟誰說話?”

祁軒歪了歪頭,故作驚訝地問道:“你沒有看見嗎?你的床邊站着一個小女孩啊。”

“小,小女孩?”

“梳着雙馬尾,穿着一身好看的碎花裙子,就是裙子有些髒了,身上有很多泥...”祁軒仔細回憶着新聞里鍾小美的模樣,向賈仁錄描述着。雖然當時他也覺得不可思議,作為受害者的鐘小美竟然沒有被打碼,被保護,甚至很多隱私都被媒體報道出來,卻連兇手的一絲消息都不知道,但現在拿來嚇唬賈仁錄也是可以的。

賈仁錄發出了一聲非常短促的尖叫,接着怒視着祁軒“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

“他說我騙他...”

突然賈仁錄身旁桌子上的飯盒“嘣”的一聲被扔向遠處,祁軒差點沒有憋住笑。

原來在祁軒開始嚇唬賈仁錄開始,閉目養神的白澤便走到了他的身邊,無奈地配合著他的動作,但滿心滿眼寫滿了“幼稚”二字。

祁軒乾咳了兩聲,一臉可惜地看着賈仁錄道:“其實今天我來呢,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情況,如果你實在不想說,我可以等過兩天再來。哦,對了,這個小姑娘好像有話想對你說...”

“別走,我給你錢,你留下來陪我!”

“錢?”

賈仁錄有些激動,趾高氣昂起來,“對,我爸說過,你們累的像條狗不就是為了錢嗎?我給你錢,你想要多少都行,我爸有很多錢,你坐在我身邊,哪裡都不準去!”

祁軒挑了挑眉,一時有點接不上話。這小孩雖然說的確實是大實話,但是到了耳朵里,怎麼越聽越感覺有些刺耳呢?關於這孩子,他真是越發無語起來,話里話外的語氣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現在彷彿對話的不是個小孩,而是個小皇上。

接不上話也不想說話,祁軒轉身就想離開,賈仁錄又在大喊道:“你不喜歡錢嗎?你只要能留下,你想要什麼都行,我什麼都給你!”

“什麼都行嗎?”

賈仁錄激動地點了點頭,只聽祁軒說:“比起我,你身邊的小姑娘更想陪着你啊,她有想要的東西,不知道你能不能滿足她?”

“什,什麼?”

“她想要...”祁軒停頓了一下,看了眼白澤,輕聲道:“讓你還她的命。”

突然頭頂的電燈閃了幾下,接着熄滅了...

賈仁錄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不止是他,就連祁軒都被嚇了一跳。

雖然很快,電燈又亮了起來,但祁軒還是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衝著白澤豎了個大拇指。不得不說,這招有夠突然,不說是小孩了,連他這個成年人都被嚇了一跳。

但祁軒沒注意到,白澤皺了眉。剛才那一瞬間的熄滅並不是他的手筆,但卻在那一瞬間的熄滅中,再一次感覺到了那陣非人非鬼的氣息。他抬頭看了看電燈,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窗戶,目光凝重地看着賈仁錄。

賈仁錄好像真的被嚇到了,祁軒安慰了好久,他才開口道:“別走,叔叔求求你了,別走!”

你丫才比我小几歲啊,你才叔叔呢,不知道叫哥哥啊!

“賈同學,你是願意和我說了嗎?”

賈仁錄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我說我說,叔叔你別走。”

算了,叔叔就叔叔吧,願意說就行...

祁軒看了一眼白澤,卻見他不停地看向陽台的窗戶處,有些疑惑,但卻沒有在意,拿出筆和本子還有錄音設備,開始記錄。

“四月六號,也就是這周四,你和李小勇去了S大是嗎?你們那天從見面開始到分開,一共做過什麼事?”

賈仁錄手指握得很緊,好似有些緊張,時不時地看向祁軒編造的小女孩的地方,“我們見面之後就一直玩,什麼也沒幹,沒敢離開小勇媽媽的視線。”

“李小勇最近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嗎?”

“小勇最近變得特別安靜,還喜歡穿帽子很大的衣服,總是用帽子擋着自己,身上還總是有股臭味,跟他說話,他也不回答。而且,而且...他...”

祁軒一言不發地等待着他繼續。

“他最近總說小美要找到他了...”

“什麼意思?”

“這是我們和...小美的遊戲。”他邊說邊瞟了眼床邊的位置,見沒有什麼異常,便繼續說道:“我們和小美會玩捉迷藏,如果小美被我們找到了,那她就要被...懲罰。”

“什麼懲罰?”

賈仁錄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指節用力到發白,只聽他聲音有些發顫,“什,什麼懲罰都有,但是這都不是我乾的,都是他們乾的,不關我事啊!”

祁軒皺了皺眉,剛想開口繼續問,突然一陣刺人的氣息出現在他的腦後,他怔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氣息,突然明白了白澤口中的怪異究竟是什麼意思。

非人非鬼,既不是生,也不是死的氣息,或者更準確的說,生人的溫熱和屍體帶來的窒息感同時存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陣氣息像一陣陰風從他的腦後吹過,讓他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看了一眼白澤,只見白澤點了點頭,這次氣息重到就連祁軒這種感知力極其微弱的人都能感受到了,彷彿帶着氣息的人就站在身後,或是,更近的地方。

“你們虐待她了?”

“沒...”

突然電燈閃了一下,賈仁錄帶着哭腔改了口,“那不是我的想法,我本來想的只是欺負她一下就夠了,我沒想讓她死啊!”

接着他便對着虛空大喊道:“小美,小美,你都清楚的,我膽子小,那些事情我不敢做,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你別來找我了,你去找小蔡。是小蔡欺負的你,是小蔡,都是他。”

氣息更重了,整個空間變得陰冷起來。

祁軒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他只能快速地問道:“小蔡做了什麼?”

“小,小蔡想...”

“他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就是把小美扒光了,拖到了攝像頭看不見的地方。我,我沒敢進去!只是在牆外面聽見了小美的慘叫...”

賈仁錄的眼淚和鼻涕都快把整張臉糊住了,只是一遍遍重複“我沒敢進去,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在聽到的一瞬間,祁軒握緊了拳,彷彿有股力量攥緊了他的心臟,讓他喘不上氣。

“他來了。”

白澤的聲音引起了祁軒的注意,他的精神緊繃起來,也就在這一瞬間,那股氣息充斥了整個房間,房間裡面的溫度下降了得有數十度,電燈開始忽明忽暗起來,一閃一閃的。忽然,閃爍的燈光“啪”的一聲熄滅了...

黑暗中,祁軒總感覺哪裡不對,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他喚着白澤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他。突然一陣涼風在他的后脖頸吹過,祁軒僵直在原地,不敢輕易地動彈。

那感覺好像,他的身後正站着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