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路上的閑聊

話說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整個山海境正陷入一片沉睡的時候,風晰伸着懶腰走到了閣樓門口。今日他要與姜炎一同去界中查一下案子出現的疑點,卻不知為何失眠了...

“嘶,怎麼才寅時啊?”他揉着脖子,活動了一下腿腳。這兩天驟降的溫度讓他不適應起來,他無奈地着看着自己的雙腿,嘆了口氣——好想變回原形,找個地方冬眠啊...

當然這也只能想想,畢竟上一次變回原形的時候,山海境下了整整三年的暴雨,差點毀了當時的封印。雖然最後並沒有將山海境暴露在世人面前,但境中布滿積水,彷彿來到了海底的世界,大量積水順着山海境的大門流向了其他的境。於是在山海境用了幾天的時間解決完處長惹出的這個亂子,又用了幾天時間找到了所有喜水的被風晰的力量所吸引變成水中生物的成員后,又收到了來自其他的境的求助以及以仙境為首的八方力量要求的賠償。導致往後許多年,山海境的收入一直呈赤字,直到近幾十年,山海境才恢復了正常。

為此姜炎明令禁止風晰再變回原形,否則錢他賠、水他退,直接打死,不帶商量的。屈於他的淫威,風晰只好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後。

冷風襲來,風晰縮了縮脖子,心想着晚上還是加床被子吧。又想,如果這個時候叫姜炎起床,他會不會直接打我啊?算算日子,應該快到了那人的忌日了吧,到時候指不定他的脾氣有多暴躁,這個暴力狂,還是別叫他了!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一道清麗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老頭,你把你想的都說出來了!”

“說過多少次了,別總叫我老頭,你見過有像我這麼帥的老頭嗎?”

話音剛落,風晰轉身面向來人,笑道:“三十年了,小丫頭可算回來了,要再不回,你哥就要滿世界找你去了!讓我看看,小丫頭變樣了嗎?”

白綺順着他的話,敞開手,在他面前轉了一圈,頗有些期待地說:“怎麼樣?有變化嗎?”

風晰托着下巴眯了眯眼,仔細打量着了許久,看得白綺越來越緊張的時候,脫口而出“還是那麼矮!”

“老頭我看你是年紀大了,花眼了吧,要不要我給你配一副老花鏡啊?我明明長高了兩公分,難道不明顯嗎,我都158了!”

“還是太矮了,你下次爬樹或者踩個梯子跟我說話吧,我低頭看你看得久了脖子都嫌酸!”

白綺氣得直想騎在他的脖子上拔光他的頭髮。

當然,她也真的去這樣做了。

被薅着頭髮的風晰齜牙咧嘴地揉着腦門,還不忘嘴欠“怎麼樣,是不是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度?好好珍惜一下,按你個頭的長勢,恐怕是不可能看到這樣的風景了!”

白綺氣得臉直抽抽,她陰惻惻地說:“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話!否則我把你剛才嘟囔人神的那幾句暴力狂什麼的偷偷告訴他!”

風晰十分配合地止住了笑,但還是忍不住有了些笑意,他乾咳了一下,故作沉穩地點了點頭,示意白綺繼續。

“我長高了嗎?”

風晰點了點頭。

“還矮嗎?”

他又點了點頭,接着頭皮一疼,趕緊搖了搖頭,道:“都三十年了,小丫頭肯定變樣了,來,再讓我仔細看看,到底變在了哪裡!”

白綺好奇地從他的脖子上下來,卻聽他突然開口道:“不用看了,我知道哪裡的變化最大了!”

“哪裡?”

“胖了!”

“老頭,想打架就直說!”

罪魁禍首趕忙擋住了白綺打到臉邊的拳頭,大笑着說道:“讓我解釋一下!你看,你確實長高了,但是也胖了,所以長高才沒有那麼明顯,不過也就只胖了一點點,完全看不出來!”

白綺伸手拽了拽自己肉嘟嘟的臉頰,狐疑地看着他,問:“真的?”

對方十分肯定地點了頭。

突然風晰在白綺疑惑的眼神下,揉了揉脖子,說:“我的脖子啊,讓你坐得快折了,那感覺好像扛了個小野豬在肩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綺又騎在了風晰的脖子上,誓要將他的頭髮全部拔光!

過了許久,二人的打鬧才停了下來。

像是想起了什麼,風晰開了口,他的話語中還帶着些許的笑意,說:“丫頭,給你個任務。”

“任務?”白綺低頭看向風晰。

只見風晰點了點頭,轉身面向西北方,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但面容上卻看不出一絲笑意,他沉聲道:“很快,我會與人神去界中拜訪,那時的山海境是無主的山海境,你要保護好她,客人如果想要來參觀山海境就要好生接待,別怠慢了對方。啊,還有,順帶手的話可以救一下歡三娘朦大娘,如果救不了也不怪你。”

白綺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但她很快捕捉到了這段話中的一個關鍵詞。

“客人?”

“沒感受到嗎?有人闖入山海境了。”

聽到這句話,白綺愣了一下,她深呼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天生體質的原因,使她對力量的流動變得十分敏銳。很快,她便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陌生的氣息充斥着山海境。

“西北方有時間的氣息”白綺皺了眉,但很快又疑惑道:“但是為什麼...這裡也有一股力量?屬於外界的但卻讓我感覺很熟悉?”

風晰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發生什麼事了,我哥呢?”

“山海境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讓我認真地給你補補課...”風晰的聲音停下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嘿嘿樂了出來,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讓白綺一時摸不到頭腦。

許是注意到了面前的人的好奇,他收住了笑意,繼續說道:“白澤被我罰抄書去了...啊,不用多想,他沒有錯。若是非要找出一個理由,那就是這孩子太不坦誠了,明明可以主動,非要藉助別人的口說出,一點都不隨我。”

要是真隨你,那才出了問題呢!——白綺撇了撇嘴,但腦中還是自動代入了風晰版的白澤,畫面一出,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不過嘛,那人陪着他一起抄,也不算寂寞。”

寂寞?他才不會感覺寂寞呢,身邊一直有個人對於我哥來說那是折磨吧!——白綺瞧着一臉得意的風晰,十分有把握懷疑這人是在報復白澤平時的無視。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吧,他是世間僅有的一位幻見者...”

話音剛落,白綺瞬間睜大了眼睛,她驚訝地看着風晰,張了張嘴,卻總是不能把話說完整“是...是,是軒...”

風晰笑了,他緩緩道出最後一句。

“是。從古至今唯一的幻見者,人皇,祁軒。”

………………

“怎麼了?”

“沒,沒什麼!”白綺心虛地咧嘴笑了笑,慶幸自家哥哥的本能是看清謊言,而不是讀心,否則她的秘密肯定要被看出來了。

白澤有些疑惑,卻也沒說什麼,白綺不想說,他就不會問,只是再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過問了。

見自家大哥轉過身去,不再將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白綺不由得長舒了口氣,她又想起了早上風晰說的那些事......

風晰將二十年前三月初三那天的事情纖悉無遺地講給了白綺,她皺了皺眉,問道:“軒哥現在豈不是...”

“對,他什麼都不記得。”

“那我哥呢?”

“雖然是白澤親自去執行的任務,但他的魂魄在十多年前再次受創,什麼都沒忘,唯獨又將祁軒忘得一乾二淨。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軒轅谷的半月里發生了什麼,而祁軒為什麼沒有轉世,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重要的是,祁軒的記憶和力量到底被白澤藏到了哪裡,現在依舊下落不明。”

風晰話音一轉,繼續說道:“不過,這是他們的因果,於你,於我,於眾人毫無關係。解鈴還須繫鈴人,一切還是需要他們親自想起來,如果將記憶強加於他們,必然適得其反。”

“可是...”

“丫頭,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你要記住,他們始終都是局中人,是你我無法改變的事實...”風晰少見地嘆了口氣,輕聲道:“別做的太明顯。”

她愣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卻始終說不出口,只好點了點頭,直到風晰和姜炎離開山海境,她也未能將那句“為什麼又將他拉回這盤死路一條的棋局裡”說出口。因為她知道,祁軒本就是局中人,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因果。

但她只是不甘心,明明祁軒有一個她如此奢望的,可以逃出這場夢魘的機會,可以一輩子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為柴米油鹽擔憂的人類,可以代替她和他們好好享受自由,獲得不被命運困住的一次重生,卻還是回到棋局中心,作為最重要的棋子,被操控着走上一條不歸的道路。

風晰說得對,她又能做什麼呢?自己不過也是自出生起就被判定死刑的局中人,她都無法同命運抗衡,又怎麼敢奢求別人呢。

自始至終,她所奢求的,也不過是想要保護好在乎的家人和朋友罷了。

白綺看着喋喋不休的祁軒和跟在他身旁的白澤的身影,握緊了拳頭,一語不發。

………………

“喂,你回頭看看啊,你妹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盯着我看,我說脖子後面怎麼老是感覺有涼風呢?”祁軒摸了摸后脖頸,有些不自在。

白澤回頭望了一下跟在身後的女孩,女孩見他看自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明明和平日里別無二致,但白澤還是皺了眉,他能感覺到,白綺此刻周身的氣場十分壓抑,好像內心在度過一道道關卡,沒人可以幫她。

於是他回過頭,低聲道:“她無事。”

“這就可以了?不去問問,或者安慰一下嗎?剛才那個笑,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很勉強。自家的小公主嘛...不管什麼種族啊,都是需要用心疼的。你,嘖嘖嘖...”祁軒嫌棄地看着白澤“還得哥親自教你,你的妹妹,好得上心着點啊!”

白澤搖了搖頭,道:“不是不想問,而是不能。她不想說,我不能強迫她,有些難題只能靠她自己,無論誰都幫不上忙。問了,也只會重新揭開傷疤,她還要想方設法編出理由,不讓你擔心。”

祁軒摸了摸鼻子——好像很有道理嘛...

白澤微微笑了一下,嘆道:“如若想說,我便聽,如若不想,我便等...無論何時,我都會在。”

話音剛落,祁軒好似注意到了跟在不遠處的女孩停下了腳步,低着頭也看不清表情。此時他才意識到,剛剛白澤的那句奇怪的話是說給誰聽的。

他撞了一下白澤的肩膀,調侃道:“可以啊,想不到你還有說出這種話的時候!”

白澤揉了揉肩膀,沒搭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小公主是什麼意思?”

“額,這個...”祁軒有些為難,他總不能說你去看點電影就知道了,到時候白澤肯定要又問,電影是什麼,解釋起來可就麻煩了。

“就是...一個稱呼,解釋起來沒什麼意思。但她可以是母親、姐妹、朋友、愛人、長輩,比如你妹,比如剛才的朦大娘,比如...我媽。”

“你媽?”

“我媽就是我們全家人的小公主,她可好玩了,有時候迷迷糊糊的,洗個碗都能把碗摔碎了,有時候又很帥氣,她曾經一個人拿着笤帚趕走了來我家找事的人,保護了我和我弟,嚇得我爸當晚就從外地趕了回來。她脾氣可大了,力氣也大,平時沒事就生氣,生起氣來一點道理都不講...但是,她真的很好。”

祁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怎麼突然說起這些話來了,很無聊吧...”

“很有趣,不過,你說的很像我幼時見過的一個人。”

“誰啊?”

“姜炎的夫人。”

聽到白澤的話,祁軒愣了一下,撓撓頭,姜炎竟然結婚了,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祁軒看着眼前的人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你也不錯嘛,既有弟弟還有妹妹,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在你身邊。我就不同了,孤家寡人一個,靠一份也許永遠都查不到的真相撐着。”

白澤看着祁軒愣了一下,琢磨了半晌,才開口道:“山海境可以查到,無論神鬼妖魔,山海境的檔案室里會記載着所有的一切。”

“說的也是,我現在不是單打獨鬥了,來到這裡,也許真的有一天就能查清真相了。”祁軒伸了個懶腰,感嘆了一聲“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啊?讓我如釋重負或者驚訝、憤怒...算了,不想了,等那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再去做打算吧。”

白澤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便只是點點頭,道:“總會有結果的。”

這個回答倒是讓祁軒挑了挑眉,這人又在安慰我?不得不說,這安慰的方法可真是爛透了。

不過...他笑了笑,感覺也不錯。

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麼,一道黑影從角落中飛了出來,準確地擊向了祁軒,直接帶着他飛出幾十米,重重地落到了懸崖壁峭里。

恍惚中,祁軒好似感覺有什麼重物像八爪魚一樣扒着自己,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摸,瞬間清醒過來。

毛茸茸的,什麼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