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四重幻境—權情力夢

“祁軒在哪?”

男孩正欲舉着大刀再次惡狠狠地朝着他的背上捅去,聽到他的問話,突然停下了手。盯着白澤笑道:“不愧是獸祖,竟然這麼快就醒了?竟然不擔心自己,先擔心別人嗎?獸祖真是高...”

“你話好多!”白澤不耐煩起來“祁軒在哪?”

“喏,在那裡咯!”白澤順着男孩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被釘在牆上的赫然是祁軒的身影。

他垂着頭,看不見任何錶情,四肢全被刀子死死地釘住。身體上全是刀子,足足有五十把。一滴一滴的鮮血自刀刃流下,將他的藍色衣服染紅。

白澤看了一眼,便轉向男孩,繼續問道:“祁軒在哪?”

“你看不見嗎?不就在...嗚!”白澤的毛髮突然變得尖銳,變成尖刃刺向男孩。男孩的身體被他的毛髮從下到上穿透,直挺挺地橫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白澤的聲音很平靜,絲毫沒有起伏,他繼續問道:“祁軒,在哪?”

“他死了!嗚!”又是一根變銳利的毛髮從不同的角度穿透男孩的身體,白澤搖了搖頭,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道:“繼續。”

“你不信?他不過就是個普通人,任誰都能殺死的普通人!!你想聽多少遍都可以,他死了,死了啊啊啊!!!”

數千根的羽毛變成尖銳的武器刺穿男孩的身體,將他紮成了刺蝟,刺耳的慘叫聲持續不停地響徹整個幻境。

“山海境不是隨隨便便能加入的地方,那個叫祁軒的人雖然很能藏,但是野獸的天性可以感覺到,他很強。”

不等男孩回答,白澤繼續問道:“到底是祁軒入了幻覺,還是我在幻覺中未醒?”

男孩有些驚訝,他知道白澤既然能成為萬獸之祖,自然是有可怕的一面,但卻沒想到白澤竟然如此聰悟,即使是自己最不擅長的幻術,也可猜得通透。但他完全不怕,因為他知道白澤的全部,白澤卻不知道他的絲毫。

“獸祖當真聰慧,不過獸祖又有什麼立場擔憂呢?”

“他是我的任務。”

“任務?當年你借他人之手害死人皇,現在也不過淪為讓你執行任務的幫凶,將祁軒親手送進幻境中。獸祖到底是擔憂祁軒的安危呢,還是擔心祁軒想起一切找你報仇呢?世人常說白澤獸可以帶來好運,也不知次次為祁軒帶來噩運的你,一次次害死他的你,對於他而言,是否只是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男孩笑了,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抿起的唇角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喜可賀的是,現在他死了,獸祖可以安心了...”

男孩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白澤一爪子插進身體按到了地里。

“你說什麼?當年我害死人皇?現在又要害死祁軒?”

男孩輕呼了聲痛,可還是笑出了聲。邊笑,嘴裡還不停地吐着血沫“對了,我差點忘了,獸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是嗎?即使想起來又如何,多痛苦的回憶啊,不如我幫你永遠...啊!!!!!”

“你很煩,話好多,聲音還難聽,長得肯定也丑,比祁軒和風晰加起來乘以一萬倍還要煩!”

白澤伸出爪子,置於男孩頭頂,穿透男孩的白澤翎竟自己晃動起來。帶着反鉤的武器勾住男孩的皮肉,連帶着血,一齊飛出,慘叫聲接連響起,不少血濺到白澤巨大的頭顱上,顯得怖意十足。

“最後問一遍,祁軒在哪裡?”

“死了!”

白澤舔了舔爪子上飛濺的血液,停頓了半晌,毛骨悚然的話語從獸體中緩緩傳出。

“你借用這個男孩的身體,我殺不了你。但這五十把白澤翎,可以穿透幻覺與結界,在你身上留下印記,你不妨看看胸口處,是否有我白澤一族的印記?你的身上...有很濃的時間的味道,在山海境蠪侄的住處與它的身上,我也曾聞到過。你儘管逃吧,山海境,一定會找到你!”

“男孩”看着白澤的煙藍色的瞳孔,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生了懼意,他好似感覺白澤那雙眼睛正透過面前的這具身體看向他,在那雙眼睛面前,所有的謊言都會被識破,好似感覺到白澤已經知道他在哪裡,立馬就要找到他了!

“你不可能殺了我,你不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了嗎?在人間境幾百年,一直追查神秘人的下落,不就是知道他身上有你的記憶的味道嗎?那個人我知道他是誰,我知道他在哪?你要殺了我,便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了!”

“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和你做一個公平的交易....啊!!!”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他只感覺白澤的爪子在漸漸地收攏,遊走在他的身體中,好似要掏出他所有的血肉,挖下他的心臟。

“交易?你也配?”

只聽白澤突然笑了,低沉的笑聲讓男孩渾身都在發抖,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上古之神的力量,在白澤的面前,男孩的真身彷彿如同螻蟻,渺小,輕易地就能被碾死。

“記住...”白澤長舒了口氣“你不配和我做交易。我會找到他,拿回我的記憶,自然也會找到你,幫助蠪侄逃脫的背後之人,我想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就在白澤身上的墨色雲紋越發黯淡,即將要布滿整個身體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喂,你還想不想醒過來了?”

………………

“你好點了嗎?”

“你來的太晚了。”

“我已經很快了好嗎?”祁軒翻了個白眼,道:“多夠兄弟啊!自己還沒休息好,馬不停蹄地就來救你了。”

白澤輕輕笑了一下,卻也沒說什麼。身體處的疼痛自從離開幻覺后,便消失不見了,看來那人並沒有能力可以穿破幻覺傷到自己。

祁軒嘆着氣,絮絮叨叨地回憶着“你都不知道我遇見了什麼?那場面真是太神奇了,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統領了整片沙漠。對了,後來啊,我還看見你...”

“我?什麼?”

“沒,沒什麼!”

祁軒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白澤有些疑惑,他突然想起剛才幻覺中,那人對他說的話,一次次害死祁軒的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白澤並沒再與祁軒說下去。

他雖然不會表達感情,雖然不曾在意什麼,但他並不想有人因他而死。如果祁軒會,那他便遠離祁軒。

此時,在祁軒的腦海中,一次次閃過白澤失去生命的瞬間。

雖然幻覺是假,但祁軒卻不能肯定,剛剛發生一切全部都是假的。因為他身臨其境,那感覺實在太真,他甚至能感受到鮮血噴涌到身上的熱度。他雖然一心想要查明姜家人的真相,但他再也不想看到有熟悉的人死在他的眼前。如果白澤真會為救他而死,那他一定會遠離對方。

不知道對方此時所想的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再開口說話,只是盯着四周的情況,不知道是出神,還是真的在觀察。

許久,祁軒先開了口“為何我們都中了幻覺?”

白澤一邊警惕着魂境中的情況,一邊給祁軒解釋道:“魂境中有許多非人的東西,它們會運用幻覺的力量,將自己幻化成人。越靠近鑰匙,它們的力量便越強,使進入者迷失或者死亡。”

“那我們在進入幻覺之前,有沒有共同做過的事情?”

白澤沉吟半晌,祁軒也有些糾結,突然一個念頭閃進二人的腦海中。

“我們同時看向了角落!”

“角落。”

兩人同時說了話,又同時閉了嘴。

只見祁軒深吸了口氣,又恢復到以往的模樣,他拍了拍白澤的身子,笑容張揚且燦爛。

他指着剛才那處隱蔽的角落,說:“雖然剛才咱倆中招了,但托它的福,讓我找到了那把鑰匙,就在那裡!”

“坐好!”

話音剛落,白澤便將祁軒叼到背上,開始飛奔起來,嚇得祁軒趕忙抓緊了白澤背部的毛髮,才沒有滑下去。

眨眼間,二人便到達了剛剛他所指的目的地。

“鬆手!”

祁軒笑嘻嘻地鬆了手。

起初,白澤的速度太快,讓他不禁抓的有點緊。後來,見白澤皺起了眉,彷彿是對他抓着背部的毛髮感覺有些不舒服,於是,幾乎用上了吃奶的勁,他抓得更緊了些。

此刻,祁軒笑眯眯地對着手上那一撮被拽下來的毛髮致歉道:“真是抱歉了,一不小心,力氣用大了!不過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你們的!我聽說白澤的毛髮相當好用,一小撮做白澤枕,一小撮做白澤毫...”

話真的好多,白澤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聽祁軒繼續說道:“你們和那個叫白澤的人不一樣,畢竟你們既可以讓我做美夢,又可以讓我練好字,還能辟邪,你們可是逢凶化吉的祥瑞之獸啊...”

“閉嘴。”

祁軒愣了一下,白澤雖然冷淡,但他無論怎麼鬧騰,卻從來沒有在白澤那裡聽到像這樣冷漠的話,好似一瞬間,他和白澤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瞬間又遠了。

逢凶化吉、祥瑞之獸,這些詞語讓白澤心煩意亂,明明他一點都不信那人說的話,但卻在聽到害死人皇時,殺死祁軒的時候,他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煩躁起來,好似那人說的這些事情真的發生過一樣。

不知道白澤究竟為何生氣的祁軒倒是有些莫名其妙起來——這人喜怒無常,一點都不好相處。

兩人各懷心事,但慶幸的是都還記得有事要做,便沒再進行無謂的爭鬥,齊刷刷地看向角落中。

站在角落裡的是個渾身髒兮兮的男孩,他面無表情地盯着二人,眼神空洞,好似沒有靈魂,只是靜靜地站在二人面前,未曾說出一句話。

“閉眼!”

聽到白澤的聲音時,祁軒愣了一下,竟發現白澤早已挺直了身子,脊背弓起,赫然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又被幻境所迷惑。

祁軒無奈地看着白澤緊繃的身軀,他能感受到白澤為了不被幻境再次困住,在不擅長的幻術方面耗費了巨大的能力,此刻還能撐住,也不過是為了繼續將任務做完罷了。

一團冰藍的光芒自祁軒雙手而出,覆在白澤巨大的頭顱之上,漸漸地,光芒消散殆盡,彷彿融入了白澤的腦中。

白澤只感覺一陣清涼的觸感縈繞在自己周圍,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也不必費勁氣力躲避幻力對大腦的入侵,這陣觸感好似變成了庇護的屏障,將不斷侵襲的幻力阻擋在周身之外。

祁軒看白澤望向他,反手一揮,自手心之上散出了一陣光芒,挑了挑眉,笑得極為燦爛“怎麼樣?厲害嗎!不過我會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所以你要是再出了什麼事,我就徹底無能為力了。當然了,也不用太感謝我,我一向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

“謝謝。”

“你說什麼?大點聲,我沒聽見。”

“……”

無論祁軒怎麼喊着“我沒聽見,你再說一遍”,白澤都沒有再開口。聽着祁軒如此的吵鬧,他竟感覺,雖然這人鬧騰過頭了些,但他的周圍倒也有了些活力。

“別玩了,我們要從何處進入幻象?”

祁軒無趣地嘆了口氣,既然工作狂都已經發話了,他只好收了玩鬧的心態,說道:“這裡幻力最為強盛,所以此處便是通往接下來的幻象的大門。”

“鑰匙在哪裡?”

男孩沒有反應。“你就是鑰匙是嗎?”

男孩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挪回了視線,祁軒不急也不惱,只見他緩緩說道。

“李小勇已經死了,你的任務結束了。”

………………

白澤想起剛才的一幕,有些不解。為何祁軒僅是說了那一句話,那人便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為何?”

“為什麼我只說了一句話,那個男孩就消失了是吧?”

巨大的獸頭,上下晃動着。祁軒想了想,解釋道:“其實你沒看懂的原因,是因為你一直有處錯誤。”

“哪裡?”

“一開始,你便將此處當作進入四處幻象之前的落腳點,需要找到幻力最強盛的地方,才能進入幻象,但其實,這個想法是錯的。”祁軒繼續解釋道:“我在探知氣息的過程中發現,男孩所在的地方的確有着非常濃郁的幻力。但很奇怪的是,這個空間里,四處都充斥着這股幻力,只是都沒那處強罷了。後來我們走近才發現,原來此處並非如你所想,只是幻象之前的試煉,此地,便是一處幻象。”

“此地就是幻象?”

祁軒點了點頭,繼續解釋道:“當我們進入魂境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遍地的玩偶,結合你說過的,幻境是最能反映內心的地方,所以可以知道,魂境換言之也就是死者的內心世界。那對於他而言,他的內心世界像是一片垃圾場,垃圾正是這些支離破碎,被拋棄的玩偶,但沒有人最初的內心世界便是這樣的,那他的轉變應該與這些玩偶們息息相關。”

“而且我在探知中感覺到,在這裡的不止有幻力的氣息,還有怨氣。我一直想不通的就是,為什麼死者的怨氣會有那麼大的力量?將你和我分別帶入了不同的幻覺中...”

白澤愣了一下——看來他並沒有察覺到這裡進來了其他人。

“但是剛才,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想明白了一切。”祁軒指着角落裡的滿牆的獎狀與老舊照片,說道:“他是為了守護這個角落,換句話說他只是為了守護這一重幻象!”

祁軒嘆了口氣,說道:“感情與怨恨也許是相持平的,情越深恨越重,力量便會變得無窮大。看來我們誤打誤撞找到了‘情’這一重幻象。如果我猜的不錯,越過這一扇門,接下來應該會是‘權’‘力’‘夢’三者之一。”

白澤點了點頭,兩人再看了一眼此處的廢墟,便頭也不回地朝着大門走去。

………………

兩人一踏入此地便有些疑惑,映入眼帘的場景不再如剛才那般,竟變成了黃昏街巷中的一處破舊的爛尾樓。

白澤和祁軒站在街巷的中間,擁擠的小巷子里兩側全部都是擺攤的商販,有大排檔、燒烤、賣衣服的,甚至還有扔飛鏢的攤位。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彷彿看不見他們,只是自顧自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搖着頭思考着今晚的飯食與明天的工作。

兩人對視了一眼,這處場景看上去還挺安全的樣子,就在他們疑惑要該怎麼做的時候,突然在他們身後跑過去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那是李小勇?走,跟上他!”

二人跟着李小勇來到了某一棟破舊的小樓,只聽李小勇還沒跑上去便開始大叫“奶奶,我回來了!給我開門啊奶奶!”

樓道盡處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小勇回來了,奶奶這就來。”

祁軒有些疑惑,這一處到底是什麼樣的幻象,他始終摸不清頭腦,只得緊跟着李小勇,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

“奶奶,我又考了第一名!”

“又是第一名啊!小勇真聰明,小勇想要什麼獎勵,想買什麼玩具,奶奶都買給你!”

“真的嗎?”

老太太的眼睛渾濁一片,看來是已經看不見了,只能摸索着順了順李小勇的頭髮,笑着說:“奶奶什麼時候騙過你?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奶奶都給你拿下來,你可是奶奶的乖孫子喲!”

李小勇笑嘻嘻地收起了手中展開的試卷,祁軒看了一眼,只有個位數的分數,他愣了一下——這孩子在撒謊?

小孩半躺在老太太的膝蓋上,想了想說:“我想一直和奶奶在一起,我不想回家!”

老太太似是愣了一下,有些勉強“小勇啊,可爸爸今天剛打了電話說不讓你在奶奶這裡住了,必須得回去。”

“我不,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他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不死!”

李小勇說著,竟然狠命地亂拳打向眼前的老太太,直將老太太打的痛呼出聲。

“小勇別打,別傷着!小勇可是奶奶的命,我這就給你爸打電話,以後咱不回去了,就住在奶奶這裡!奶奶的家就是你的家...”

“太好了!”

走馬燈一般的片段演完,讓祁軒更加摸不到頭腦了——這說明了什麼?這可怎麼往下找啊?

“哪裡氣息最強?”

白澤的一句話提醒了祁軒,他閉上眼睛,仔細地感知着,突然伸手一指,說道:“那裡!”

他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手指向的竟然是那台老式電話機。他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電話?那下一道門在哪裡?”

“不是門。”

“什麼意思?”祁軒撓了撓頭,有些迷茫。

白澤看着祁軒說:“門與鑰匙僅是比喻,此處鑰匙便是這台電話。”

“此處的鑰匙是電話?”祁軒恍然大悟“我懂了!既然鑰匙是電話,那我就打一通電話試試。號碼應該也存在於這處幻象中...”

“在這裡。”只見白澤遞過來一張薄紙,上面赫然有一串數字。

祁軒深吸了一口氣,照着紙條上的數字打了過去,“嘟、嘟、嘟”三聲過後,電話接通了,只聽那裡面傳出來了一個聲音。

“您放心,令公子這事我已經和校長都談好了,他也不想將此事曝光出去,對學校,令公子,對您,都有不好的影響,他們不會把真正的消息放出來!”

“小女孩那邊...”

“您放十萬個心,那小姑娘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死也就死了,沒有人在乎他們。”

“別說死不死的話,不吉利。”

“是是是,您教訓的是!那小女孩的屍體,我們已經做了處理和轉移,已經將屍體扔到了另一處公安局的管轄範圍內。那邊的公安局雖然有個什麼重案處,但哪一次抓住過犯人,他們也就是有點關係才霸佔着這麼肥的區域。”

“這件事我不想在外人耳朵里聽見一句關於小勇的內容,記得處理好!”

“是是是,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