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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放学时间一到，几名兴致冲冲的学生就跑去结月的桌子旁，热情地邀请她参观社团。
结月倒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和他们愉快地攀谈起来。话题大多是关于结月的兴趣爱好，以及“为什么和‘一东同学’关系很好的样子？”
“我们两个以前就认识啦。”
结月堆着笑容回答。
我收拾好书包，琢磨着该如何向花崎请假。
请假是未来进入职场时相当有用的技能，既要给出一个必须缺席的理由，又要表现出对上班的向往和对于陷入困境的不甘。
比如——
“不好意思，花崎，我生病了，今天不能去社团了。好可惜啊！”
啊，这样不太好。万一被发现，以后真生病的时候就没人信了。
“家里有事”一类的理由也不适用，花崎和瞳的关系还算不错，瞳又绝对不会错过在背后捅我一刀的机会。
思来想去，不如实话实说好了。花崎她们应该也不会介意。
“班上转来了中学时的同学，要带同学参观一下学校，今天就先不去活动室了。”
刻意隐瞒了“同学”性别的消息刚编辑到一半，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头顶传来了痛感。
“好痛！”
“嘻嘻，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绘里神气十足地掐着腰，拜托你下次普通地登场可以吗……
“走吧，先陪人家去趟图书馆，然后再去活动室。”
“呃，那个……今天我不去了。”
“咦？为什么！”
好险，差点就下意识地瞥向结月了。
“有点私事要处理。”
听到这个解释，绘里立刻就表现出了不悦，鼓着脸瞪眼，弯腰靠近了我。可以戳一下脸吗？啊，周围人太多了呢……
“什么私事？”
绘里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拷问道。
“就是……男孩子的事……”
“男孩子的事是什么？”
“哎……去寻找美女、或者打架……这样的事吧。”
“好低俗！”
“这就是男孩子啦，哈哈。”
对不起，全世界的男性们。不过恕我直言，我们的确在这两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了。哪怕拿出四分之一的精力来发展科学，我们没准都住在火星上了。到时候再继续寻找美女和打架……
“哼……算啦，人家自己去。”
绘里潇洒地拨了一下左侧的马尾辫，转身离开，但她一走出教室就被某位风风火火赶路的男生撞倒了。
那位男生自然是立刻回来，边道歉边搀扶。揉着屁股站起来的绘里看了看我，冲我做了个鬼脸，接着就消失了。
对我做表情干嘛……诶？我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鲁鲁收拾好书包了吗？”
“嗯？啊，收拾好了。”
结月或许是见我起身，就以为要出发了。
顺着她过来的方向看去，那几位找她搭话的同学投来了困惑和羡慕的目光。
说实话，这感觉还不错，嘿。
从教室后门出来没多久，结月忽然抛出了问题。
“刚才来找鲁鲁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结月的语气很平稳，眼睛也直视着前方。
“她叫雏田绘里。”
“是崇拜鲁鲁的后辈吗？”
“绘里和我们同级啦……而且她对我的态度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崇拜吧。”
“也许是……那鲁鲁改喜欢轻量级了？”
“我不会上当的。”
毫不相干的话题，驱逐舰和航空母舰我都非常喜欢，不大不小的巡洋舰也不错。总之所有的船都很棒啦。
拐过了走廊的转角，前面是一部分社团的活动室。
“放学后是社团活动时间，和奈良那边的学校一样吧。”
“嗯，鲁鲁猜猜我原来是什么社团？猜到的话，有～奖～励～喔～”
喂，你解开领口的衣扣干什么！以我对结月的了解，应该只是在虚张声势吧……又想看我脸红难堪、吞吞吐吐的样子？
哼，如你所愿。
“啊、啊，你是……‘去星巴克聊天社’的？”
“唔！差一点，我是‘和朋友逛街、唱歌、做指甲，最后再去星巴克聊八卦社’的。”
“所以……没有社团。”
“对呀。总是要准时参加，还要按别人想法活动，根本没有自由。”
“当社长就能发号施令了吧，你不是很喜欢当女王的感觉吗？”
“哎哟，鲁鲁还记得呢……好开心。”
结月露出被夸奖了一般的表情，可是我那句根本不是在称赞她啊！
“反正我和朋友去校外玩也一样可以当女王，再说开办社团怪麻烦的。”
“也是，哈哈……”
我完全想象不出结月认真经营社团的情景，提前到活动室布置，负责地打扫房间，仔细填写表格……
“那鲁鲁呢？有没有加入什么社团？”
“这个……偶尔会去一个小社团。”
“哇，不仅交到了朋友，还参加了社团活动。看来抛弃我对鲁鲁来说是件好事呢。”
尽管内容是自虐的话语，可语气却比较贴近挑衅或者威胁。与领地意识超强的动物打交道必须要像拆炸弹般小心。
“唔……哈哈。”
正当我思考该剪断哪根线的时候，背后响起了充满活力的步点。脚步快速向我逼近，然后我的右肩就挨了一拳。
是错觉吗？身边这些人打招呼的方式变得好暴力，都是跟瞳学的吧……除了兰奈，她应该不会打我。
“嘿！阿护为什么不来社团？”
不难看出花崎是小跑过来的，金色的头发稍显凌乱。兰奈和绘里跟在她后面不远处。
“不是给你发消息……啊，当时正要发，被绘里打断了。”
我把手机举到花崎面前，上面是未送出的Line消息。她微微皱着眉头阅读，喉咙发出哼哼唧唧的嘟哝声。
趁这个时机，我快速用余光瞅了一眼结月，她后退了几步，躲在几位路人之中观察这边，似乎不打算参与进来。
难得，那就和花崎解释清楚，再继续带结月参观吧。
“新的老同学……喔，是阿护以前的朋友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哇，不会是帅哥吧！”
“一定不是帅哥……”
另外我的用词是“同学”，并不是“朋友”。不过花崎会混淆这两个词我也不感到意外。
“唉，本来还计划着让阿护看看我的作品，嘿嘿，没听错哦！我的作品已经完成百分之九十九啦！”
说到她的作品，花崎一脸幸福地笑了起来，右手食指卷着发梢。看来是她很满意的作品，我也有点期待了。
花崎身后，兰奈和绘里找了过来，绘里依旧挂着不悦的可爱表情，气呼呼地扭开脑袋，不服气地吐了口气。
兰奈略显拘束地拽了拽衣服，缓缓开口：
“护君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心情不好？”
“不，都不是。”
“嗯嗯，阿护刚才和我说了，他以前的朋友转来我们学校了，阿护负责带他参观校园，所以不能来啦。”
听到我和花崎的回答，兰奈眉宇间的担忧消散了。不过她仍然抿着嘴唇，视线中的温度下降了。
“诶！阿护曾经有过朋友吗！”
“我也很惊讶！”
“你们两个……”
花崎和绘里忙着拿我寻开心，但我注意到了兰奈的异样。难道是她身体不舒服，或者心情不好，所以才猜测我也是那样？
“兰奈，你还好吗？”
“嗯，其实我想问护君……”
“什么？”
“唔……”
兰奈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有人从我的背后探出脑袋。
“啊咧啊咧，你们就是鲁鲁的新朋友吧，我听他提起过你们。谢谢你们照顾鲁鲁，我叫黑泽结月，请多关照啦！”
“鲁、鲁鲁？！”
三人异口同声，上下打量眼前的女生。
结月的开场白听起来很友好，言语中却掺杂着一丝丝居高临下的意味，嘴角的微笑则是让我打了个寒颤。啊，等等，走廊的窗户漏了个缝隙，有寒风吹进来。不过结月选择这时出现肯定别有用心。
“啊，是女生啊……那个、那个……我叫花崎葵！”
花崎最先回过神，充满试探地介绍自己。语速比平时稍快，像是有点着急。
“很高兴认识你喔，花崎同学。”
“你可以叫我小葵啦。只有阿护这个笨～蛋才见外地叫我花崎。”
“哦，是吗？”
结月摸着下巴，偷偷瞟了我一眼。
“那好，你也可以叫我结月，小葵同学。”
接着，结月的视野转移到了绘里一侧。
“唔，咳，你好呀，黑泽同学。我叫雏田绘里，请多指教。”
“嘿，请多指教，雏田同学。”
绘里对结月的态度相当礼貌，恰好说明了她并没有放下戒备。不愧是和瞳交过手的人，警惕性就是要比花崎那个笨蛋高……是她先叫我笨蛋的啦！哼，好吧，对不起。
最后只剩下兰奈，她半躲在花崎的另一侧，一言不发，心事重重地盯着某处。
于是结月主动和兰奈搭话。
“嗯，剩下的这位一定就是兰奈同学了吧。”
“诶？噢，是的！木下兰奈……”
或许是在思考为何结月会知道她的名字，兰奈把目光投向了结月身旁的我。
“黑泽同学和护君是中学同学吗？”
“对呀，不过，这样说好像也不准确。”
“咦？”
“有什么不准确的……”
我本以为结月会毫不在意地讲述一些夸大的事实，或者是发表充斥暗示的言论。然而，她只是轻咬着嘴唇，微笑着注视我，用安静到令人胡思乱想的沉默来回应。
她在干什么啊？请不要用深情的眼神看我，怪难为情的。
“诶？阿护和结月同学……”
花崎的指尖触碰着嘴唇，满脸错愕地瞧着我和结月。不过，当发现我也看在她时，花崎一转眼就找回了笑脸。
“阿护和结月同学貌似很要好呢！”
“咳咳！啊啊，这样啊，阿护没骗人家呢！那你们就去忙吧。”
绘里提高了声音，音量从“一般高傲大小姐”调到了“无意间说出真心话，急着否认的傲娇少女”。
“是啊是啊，阿护好好带结月同学参观吧。噢！有空的话来我们的活动——”
“哎哎！结月不会对那个感兴趣啦。真是的，啊哈哈！我们先参观学校了，今天才发现，我们学校蛮大的嘛！走啦走啦，结月。”
手足无措地解释了一通过后，我迅速地抓着结月的衣袖全力跑开，期间完全不敢回头。
× × ×
参观完主教学楼，我们又去花园和体育馆转了一圈。
然后，结月以“咦～离开了两年，感觉已经不认识路了呢～”为由，要求我送她回暂住的酒店。
“天色暗下来了呢。”
“还不是因为结月你非要去那家文具店。”
“嘻嘻，今天上课才发现笔记本不够用嘛。鲁鲁你看，这个本子挺可爱的吧。”
“嗯……是哦。”
经常借着有趣的名义做出种种出格举动的黑泽结月，忽然间因为一本画着粉色猫咪的笔记本而露出发自内心的青涩表情，这种细微的反差让我的脸部也稍稍升温。
为了保持冷静，我深吸了几口冷空气。
结月下榻的酒店位于一条繁华的街道，霓虹灯骄傲地对抗着黑暗，把人行道照得通亮。人声渐渐嘈杂，城市的味道也随之浓郁。
在这条热闹的街道上，我和结月就显得很安静了。
呆滞地凝视着地面，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啊。咦，左边的影子靠近了！
我一转头，正好撞上结月吐过来的白雾。
“呼！鲁鲁在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没什么，在思考数学作业的一道题……”
“诶？是练习册第二页的第十三题吗？”
“啊……是。”
“那题好难啊，我也不会做，不如鲁鲁想明白了给我讲解一下吧。”
结月有些谄媚地对我笑，右手轻轻拉扯着我的书包。
“知、知道了。”
“嘿嘿，太好了。有鲁鲁帮忙，我的成绩就不用担心了。”
尽管料到了她会得寸进尺，但那种理所当然的思维真的让人好不爽。
路过了一家便利店，结月停下了脚步。
“鲁鲁在这里等等我啦。”
估计是要买零食之类的吧。
我沿着人行道张望，心里盘算着晚上吃什么。哦，瞳昨天好像说了，今晚要尝试一道新菜。会是什么呢？她的手艺还算不错，刀工尤其出色……哈哈，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
一股微风拨弄了我的头发，脸上冰冰的，有东西落下来了。
是雪？还是雨？一时间难以分辨。
便利店的感应门开了，结月拎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
“呀，下雨了。嗯？下的是雪吗？”
结月伸出空着的手，试着接住空中飘落的雨雪。
“有雪花也有雨呢。”
“混合在一起也不奇怪吧。毕竟都是水，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形态不同。”
“鲁鲁……”
“啊啊，我不说就是了。”
“不……鲁鲁懂得很多，可是又懂得很少。明明那么聪明……算了！”
结月带着一丝无奈，飒爽地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啊？”
“雨，我说的是雨。”
“哦哦，你喜欢下雨吗？”
结月点点头，愉快地“嗯哼”了一声。
“不过，相比下雨，我更喜欢你。”
“哈？”
好、好完美的告白！这人是什么情况？挑逗暗示已经满足不了她扭曲的欲望了吗？
“我更喜欢你陪我躲雨的那个电车站啦。记得吗？中学二年级，八月十四日的下午。”
“你记得好清楚啊。”
话虽如此，那天我也记得，所以才不会质疑。那天是当年夏季CM的最后一天，我顶着大雨排队买同人志。进入会场刚买到第一本，就被“碰巧”也在台场附近的结月叫去了。本以为是重要的事，结果她只是没带伞，还撒娇让我陪她。唉，往事真令人伤心。
等下，那个电车站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啦！
到达了酒店，结月拿出手机戳了几下屏幕，但屏幕没有亮起来。
“呀，没电了。鲁鲁能给我拍张照片吗？”
“啊？为什么？”
“给我妈妈报告第一天平安结束，顺便展示一下我的校服啊。”
“哦……”
“拍可爱点！”
“好、好……”
我随手接过了结月递来的袋子。结月退后几步，俏皮地比出两个剪刀手，配上校服，青春的气息如病毒般扩散。和新年那天打扮成熟的黑泽结月简直判若两人。
为了避免她不满意第一张的效果，我多拍了三四张备用。
“我看看！鲁鲁向来不会拍照，有没有把人家拍丑？哇啊……凑合用吧。晚上发给我喔。”
“了解。”
结月拿回袋子，从里面摸索出一样东西。
“来，鲁鲁。我给你买了饭团。”
“啊，不用了吧……”
“中午你请我，晚上我请你。情侣之间不就是这样的吗？”
“谁和你是情侣啊……”
“我说了情侣吗？啊哈，我想说朋友来着。”
这家伙装傻时还咬手指，好幼稚啊。
“呐！快收下啦，不然路人会以为你被我包养了哦。”
“好吧……谢、谢谢噢！但其实我今晚有晚餐了。”
“咦？哦……”
她的神情顿时落寞了些许。
“是你姐姐，对吧。”
“嗯，她时不时会烹饪料理，以免手艺退步。”
结月歪着嘴，抓了抓肩膀上的头发。
一堂瞳这个名字仅仅在我和结月过去的故事里短暂地出现过一次，但是却足以让我们两个在这么久以后，仍不愿意提起她。
我的鞋底摩擦着地面，尴尬持续了好几秒。
“唉，没办法呢……鲁鲁和她是姐弟嘛。”
“嗯……”
结月微笑着抖了抖身子，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劲。
“周五周六，剩下两天。然后就是搬家的日子了～鲁鲁要来帮人家哦。”
“你是小孩子吗？还倒计时？”
“怎样？鲁鲁不喜欢小孩子吗？那我们就不生孩子。”
“哈……这句我可听出来是笑话了。”
“嘻嘻，明天见啰，鲁鲁。”
“啊，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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