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下午的最後兩節是班會課。

徐老師踩着高挑的高跟,婀娜地走到講台上,開始投影準備好了的ppt。

ppt一如既往的走的是簡約的風格,柳夜給徐老師做的ppt起了個稱號,叫做“三無”—“無背景,無動畫,無圖片”。

柳夜心想還不如直接寫一份word算了,還做什麼ppt。

徐老師其實也是這麼想,但覺得那樣的話有點過於敷衍了。

徐老師先是從最近班級的一些現象與表現給總結了一下,包括從衛生到禮儀,從各科成績到各科老師的反饋。

然後又簡單地說了一下最近將會辦“紅五月”歌詠比賽。

徐老師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把最想說的東西,放到最後說。

“最後的一件事,”聽到最後二字,大家都顯得格外地認真,因為高一一班的同學都知道徐老師的習慣,不敢有所怠慢。

“咱們現在不再文理分科了,高二上學期就要正式開始選課了,大家不要覺得離自己很遠,其實現在正是好好考慮分科選課的時候,希望大家一定要重視這個事情。”

“好了,接下來輪到誰來做本周的班會展示了?”

……

看完了張曉鳳的愛國主題的展示,柳夜越發得佩服起張曉鳳這個人來,如此無聊的主題,張曉鳳硬是靠着出色的颱風與ppt,講得大家都熱血激昂,滿懷鬥志,心情澎湃,氣氛高漲。

旁邊的王思睿則打了個哈欠,不以為然。

“好,謝謝張曉鳳同學精彩的展示,下次班會課我們開始準備歌詠比賽,就由班長肖玉負責了。肖玉來放學後來找我一下,大家沒什麼事開始上自習吧,學委管一下紀律。”

說完,徐老師又踩着高跟婀娜走離開了教室。

老師前腳剛走,柳夜立馬跟王思睿聊了起來:“你想好要選什麼課了么?”

王思睿覺得下學期的事情不值得這學期就為它煩惱,說道:“還沒呢,你準備選什麼?”

柳夜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啊,估計到最後,我還是會選舊的文三科吧。”

王思睿說道:“我估計到最後,也是舊的理三科吧。”

二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王思睿突然有個疑惑:“你說以前為什麼會有文理分科呢,現在又為什麼要取消呢?”

柳夜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自己也想不明白,說道:“也許就是擅長物理的,基本上也都擅長化學和生物;擅長歷史的,也擅長地理和政治?”

王思睿搖了搖頭,覺得柳夜的答案沒答到點上。

“我覺得文和理這麼分科,原本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着區別與聯繫。”

“什麼區別?”

“也許史地政這三科考察的大多是記憶性的東西,而理化生這三科考察的大多是理解性的東西。”

“嗨,沒事想那麼多幹嘛?就算是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柳夜已經覺得自己對這個話題感到無聊。

王思睿則覺得還不過癮:“你看,史地政要背的東西一大堆,而且都是人文學科,而理化生要算的東西一大堆,而且都是自然學科。”

“那理化生就沒有要背的了么?史地政就沒有要算的了么?”

“理化生也就公式和概念之類的要背,但重點是在理解知識與懂得運用的方面;可是史地政有什麼東西要算么?不都是死記硬背的玩意兒么?”

柳夜覺得怪不得王思睿學不好史地政,說道:“史地政光是背是不夠的,關鍵是記憶,理解與聯想,也有需要用腦進行邏輯思考的時候。”

王思睿撇了撇嘴,說道:“我覺得理科才是王道,科學強調的就是自然科學,強調於人之外的規律以及道理,是有用的學問。”

柳夜覺得王思睿活像只井底之蛙,嘆道:“照你這麼說,所有學文的人都是群酒囊飯袋,成天到晚都在研究一些沒用的東西。”

王思睿點了點頭,覺得柳夜說的沒錯。

柳夜反問道:“那你覺得史地政裡面,就沒有你所謂的規律與道理么?”

王思睿愣住了,覺得柳夜一番話到有些道理。

柳夜也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什麼:“理科研究的是自然與自然之間的的道理,文科研究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的道理,歸根到底,都還是研究規律與道理的學科罷了。”

王思睿也好像有那麼一點悟到了:“只不過文科更多的在強調現象與原因,因此對記憶的要求較高;而理科更多在強調理解與應用,因此對演繹的要求較高。”

柳夜覺得豁然開朗:“怪不得以前要分文理,這裡面的共性與差異決定了它們的界限。”

王思睿也覺得恍然大悟:“而現在自由選擇,是因為這些科目之間歸根到底都是研究規律與道理的,因而共性的聯繫,而弱化了對立的矛盾。”

坐在柳夜前面的白芷聽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身後的二人在說些什麼。

王思睿覺得自己的世界充滿了光明,對柳夜說道:“我知道我為什麼活着了。”

柳夜的思維則有點跟不上了:“你怎麼突然想到這了?”

王思睿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我是為了追求萬物之理而活着的,去追求絕對之理,絕對之真理。”

柳夜覺得王思睿真是個怪人,說道:“也就你會沒事老想這個,老想那個,擱古代,你還不得是什麼著名的大思想家。”

王思睿挺喜歡自己的新頭銜,笑道:“我覺得我不會是大思想家,而是大哲學家。”

柳夜也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麼而活着了。

“我為什麼存在?為了活着?為了父母?為了尋找什麼?為了誰?為了她?”

柳夜覺得自己找不到屬於自己的答案,鬱悶地嘆了口氣,問王思睿:“你覺得我又為什麼活着呢?”

王思睿顯然是沒有辦法知道柳夜為什麼活着,但是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你是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的。”

柳夜覺得有點新鮮,問道:“啥叫為了心而活着的?”

王思睿笑了笑,答道:“就是隨心所欲,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柳夜覺得有點意思,但又覺得自己很多東西並不能隨心所欲,又嘆氣道:“但生活並不能隨心所欲啊。”

王思睿也有同感,嘆道:“是啊,世事無常,世事難料啊。”

柳夜覺得王思睿顯得有些過於悲觀了,說道:“雖然不能為所欲為,但我們至少還能有所欲,而不是連一點幻想都沒有,不是么?”

王思睿覺得怪不得自己和柳夜合得來,說道:“我明白了,我追求的是道理,你追求的是自由。”

柳夜心想誰不想要自由,問道:“道理我明白,啥叫自由?”

王思睿解釋起來:“自由就是思想上的自由,任由幻想與想法天馬行空。”

柳夜又問:“那道理呢?”

“道理就是思想上的道理,明白事物與事物之間的關聯與矛盾。”

柳夜覺得自己其實不光想要思想上的自由,也想要現實里的自由,說道:“你說的都是在思想層面的,現實中的自由與道理呢?不是都說實踐出真知么。”

王思睿笑道:“這你就不知道吧,現實的自由,既需要思想上的自由,也需要思想上的道理來指導,才能實現。”

“解決問題的過程,一定先是有人發現問題,也就是what,然後有人觀察與總結規律,也就是why,最後才能真正解決。”

柳夜稍微明白了一點點,說道:“那麼這樣的話,我想出what,你想出why,真正實現的步驟,how呢?”

放學的鈴聲響起,打斷了柳夜的思緒,柳夜嘆了口氣,覺得要是擁有控制時間的能力就好了。

王思睿的思緒則還停在柳夜的問題上,念念有詞道:“how?how?”

柳夜則搖了搖王思睿,說道:“別how了,該去給張天鳴交作業了!”

王思睿從課桌里拿出習題冊,依舊低頭念叨着:“how?how?”

柳夜對着王思睿那魔症一樣的樣子笑了起來,覺得這樣的王思睿怕不是走着走着路,都會不知不覺中撞上電線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