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肩膀上的拍打,下意識的清醒在了空白的房間內.沒錯,這裡是醫院.我搓揉着眼睛,在腦海中確認起這個事實.

“早上好啊,冬姐.這麼早就要來換藥的嗎？”

被壓至酸麻的手臂隱隱作痛,無聲的抗拒着我的命令,似乎對於這種睡覺方式極度不滿.我不以為意的甩着手,邊掏出了手機,邊和面前的護士打着招呼.

“嗯,只是來替換氣源的.”

“氣源？空氣嗎？”

看着護士手裡拿着的鐵罐,逐漸能清晰辨認出其上的字母.

“O2？那是什麼？”

“O2是純氧的縮寫.簡單的說就是比呼吸的空氣要好一些.”

“哦...”

儘管稍微了解了些東西,但對於未知的事物,我向來保持着求知慾,因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上.而且看過手機后,意識到離上學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周圍也沒有什麼可以聊天的人,我也就刨根問底了.

“那純氧和空氣有什麼區別呢？”

“這個..你初中會學到啦.”

“那離現在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吧~提前預習下不好嗎~”

“嗯...我其實也不知道很多啦,只不過它們的確有一個最大的區別.”

“說說嘛~有什麼區別呢？”

我揚起頭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因為裝卸氣瓶的過程已經完成,護士也就沒了待在這裡的理由.但我又不願一個人獨享這冰冷的空氣.

“就是純氧極易燃燒,空氣肯定是不會這樣的吧.”

“啊！這麼危險的嗎？那燃燒后是不是會爆炸！”

我誇張的做出了“哦”的口型,護士被我的表情逗的彎起了嘴角.

“那當然是不會啦,醫院裡的氧氣瓶都是經過審核的,才不會發生爆炸呢.”

“啊,我當然是知道啦.姐姐去忙吧.”

所以即便再怎麼不情願,最後也還是只留下了我們呢.看着護士離去的背影,我嘆了口氣.死寂般的白色護房此刻在我眼裡與定製的墳墓無異.隨後默默拿起了一邊桌上的蘋果和水果刀,復又開始削了起來.

“爸,你兒子又要去上學了.現在起床還能打個招呼哦？”

沒有聲音回復,有的只是果皮掉落在垃圾桶里的聲音.

“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新學校也是朋友介紹的,裡面的人也都很熱情,非常照顧我.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這些話,連我自己聽了都忍不住想笑.想着反正這裡也沒有別人,就真的笑了出來.

“嗚哈哈哈哈..話雖這麼說,你可也別睡太久啊.要真這麼睡下去,也許連未來的兒媳都見不着啦~”

仿若自導自演般說著話,任由水滴划落臉頰.父親臉上依然是一成不變得安詳,就像躺在病床上比躺在家還幸福一樣.

“果然醫生的話是騙小孩的啊,說什麼經常說說話能起效果.結果就感覺自己跟個傻帽一樣.”

這樣說著,我將削好了的蘋果放到眼前打量了一下.跟以前對比,無論是外形還是速度都提升了很多呢,雖然沒什麼用就是了.將這個剛削好的蘋果放到床邊的水果盤中,隨手拿起昨晚削的蘋果放入嘴中.

嗯,甘甜清爽的氣息湧入腦海,水分並沒有因過了夜而流失,相反於嘴中盛開起浪花.這的確是個好蘋果,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買的.

“我去？這蘋果還挺好吃的,你要再不起來,我就全吃了啊喂！”

當然,依舊沒有迴音,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好吧,自導自演的悲劇有一出就夠慘了.還是等晚上再來演吧.我三兩口咬完了蘋果,吧唧吧唧地嚼着,將心中的感情宣洩在這個不堪承受之物中.

“切！我走了,消毒水的味道可太難聞了.你要是不想一直聞就和我一起走啊.”

將多餘的水果殘渣扔在了垃圾桶里,我拿起了一邊的書包.不過仔細想想,好像我爸根本聞不到消毒水的味道,好像是在吸純氧來着...

“靠！結果在這裡受傷的只有你兒子我！是吧！”

唉,真是扭曲的世界！我苦大仇深般搖晃着頭.人怎麼會因為他人的痛苦而受傷呢,這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撫摸起父親那被一次次針孔刺入,導致千瘡百孔的手.想象着如果他醒過來,面對現實,是不是會更加痛苦呢？一想到這,倒也沒了埋怨的心情.

“那作為懲罰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待着吧,我晚上...再來看你吧.”

隨着腳步聲離去,熱切的話語,化為冰冷的空氣,逐漸飄散在消毒水的氣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