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最強的【人】（下）
在大約一百年前，西王國的王族安家，又迎來了三個新成員的誕生——安潔露、安琳、安蒂絲三姐妹。她們三人雖然不是同胞而生，容顏殊異，但各有各的美麗與可愛之處。比如說，大姐安潔露性格沉穩，喜歡讀書和學習宮廷禮儀，不愛出門；二姐安琳天資聰穎，對世間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心，常常到處亂跑；最小的安蒂絲是最沒主見的，有時候和大姐在一起，有時候跟二姐一起溜進“正在做神秘儀式”的大聖堂里，在她心裡，只要姐妹們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這個願望實現起來似乎不是那麼困難，因為二祖父安查理是國王，父親安雄是下屆王族族長的有力候選人，出身王族的三姐妹根本不需要擔憂任何物質與精神上的壓力。她們可以在夏天的時候一起去海邊玩，在春天的時候坐馬車到風景如畫的第二公社散步。她們不必承擔普通國民必須承擔的勞役，還可以在大雪紛飛的冬日裡，舒舒服服地坐在暖爐烘熱的豪華宮殿里吃華夫餅。當然，她們也必須上學，跟其他貴族的孩子一起在王都中小學接受教育，不過更多的只是一種儀式性的東西，誰能想到她們將來會承擔重責大任呢？大姐是對待任何事情都很認真的，二姐又聰明，一學就會，只有安蒂絲自己常常拿到不及格的成績。這個時候，姐姐們就會安慰她，幫她補習，並在假期的時候帶她出去遊玩，讓她倍感舒暢。
有一天，“一直都很神秘又很嚴肅的前線”忽然傳來了消息，敵軍被擊敗了，大魔王拉伯林斯被殺死了！這個時候三姐妹不明白為什麼周圍的人，乃至聽說全國的人都出現一片欣喜若狂的場面。總之，幾年後“前往兄弟國家旅行”的大潮開始興起， 三姐妹也乘着那輛橡木金頂的馬車，穿過【兄弟之橋】來到了東王國。那時候安蒂絲第一次見到了黑色羊皮的大衣，大大小小的自鳴鐘，那些能從管中噴出火和煙的燧發槍，以及外觀奇特、建在橋樑上的諸多房子。她們對這些新鮮玩意兒欣喜不已，流連忘返，以為從此又進入了一個“更加好吃和好玩”的世界。
但是好景不長，悲劇就在一年後發生了。班爾吉和別西卜帶領隱藏起來的魔軍捲土重來，打了人類一個措手不及。安查理等諸多東西王國的傑出英雄戰死，士兵和平民被大量屠殺。僥倖逃回本國的人們，也大多永遠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安蒂絲就是在這時候不幸和兩個姐姐失散的。那時安琳和安潔露正為了“咖啡是多加奶還是少加奶”這個話題而爭論，互相生悶氣。三妹想出去買點冰淇淋來安慰姐姐們和好，不料此一分開竟然是永別……
“別說了！！！”
早已被說得雙目噙淚的老太后勃然大怒，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在慢慢揭開她往日的傷疤。可是不論她怎麼揮動手上的【絕情鈴】，對方仍不為所動。看來，這又是【劍聖】他們的同夥，因為意志經過訓練而不受控制，特地在這個時候來刺殺自己……可是！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不管怎樣，先把他抓起來再說。
“來人！來人！！！”
安蒂絲又揮舞絕情鈴，希望把堡壘中的衛兵都叫來，但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你歇歇吧。”唐嘆了口氣，用大拇指指向身後的房門說道，“他們被我弄暈了，現在是咱們兩個人在說話。”
“你到底是誰！”
“我是【神】。”
立刻，房間里鴉雀無聲了，雙方都沉默了好一會兒。老太后最先反應過來——
“荒謬！”
她用手一揮，甩出一道漆黑的光束來。這不是絕情鈴的功能，而是她自身具有的聖靈力，在被長期的怨恨污染之後，所凝結成的魔力箭矢，其強度足以把超鐵鎧甲打個對穿，連伊扎克這樣的傑出中階衛士都不能招架。但唐只是攤開五指，就將這股力量吸在手心，頃刻間便化得無影無蹤。
“你！”
“真的很厲害，可惜了，如果你在九十年前就覺醒了這股力量，也不至於到垃圾箱里找食物吃，或者是坐在妓院的門口流眼淚。”
“你給我閉嘴！！！”
漸漸地，所有屈辱的歲月，所有最痛苦的感覺都被從記憶的最深處喚醒。這個男人說的沒錯，戰爭常態化之後，她流落街頭。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願意管她。那時她才15歲，被迫放下昔日養尊處優的架子，到處找一些最卑賤的活計來干。她賣過報紙，賣過火柴，給人擦過皮鞋，因為不懂得服侍客人而被從妓院趕了出來。她在垃圾堆里找爛蘋果，從豬圈裡搶吃的。為了活下去，她什麼都願意做，因為她要回到故鄉，回到嚴肅又慈愛的父母，以及朝思暮想的姐姐們身邊。
但是，但是！已經九十年過去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姐姐們還活着？爸爸媽媽他們還活着，怎麼可能呢！
“回去吧，安蒂絲，我創造這個世界時的確犯了一些錯誤，我很抱歉，但你的姐姐們還在等你——”
“你騙人！！！”
安蒂絲幾乎是陷入瘋狂了。她已經一百多歲了，容顏蒼老，肌膚萎縮，但是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的力量卻足以讓所有西王國的聖堂衛士們震驚。萬千觸手從她的身體里激射出來，好像鎖鏈一樣，要抓住眼前這個胡說八道的傢伙，這個膽大欲為，不停地宣稱自己是【神】，不停地將自己最恐懼、最痛苦的回憶再現出來的混蛋。
如果他真的是【神】，是這個造就自己所有不幸的人，那麼現在殺的就是他！！！
……但是她辦不到。唐只是輕鬆地跳躍、騰挪，就躲開了她的所有攻擊。同時他的口中依舊在講着，那可怕又真實的故事，這一百年來的過往：
“後來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的命運發生了轉折，她在【兄弟之橋】的廢墟底下發現了一樣奇特的物品，並取名為【絕情鈴】。這樣物品可以精神控制那些意志不堅定的人，使他們心甘情願地為自己賣命。她先是用它控制了剛剛收養自己的一名老皮條客，又把警察和士兵們也召喚過來。就這樣她逐漸支配了這個東王國的一切，並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名為【帝國】……”
說到這兒，【神】忽然笑了一下，一邊躲避攻擊一邊繼續說道：“安蒂絲，你的國家在使用了【歷史加速器】之後，人口達到了一千萬，的確比你姐姐們的權力還要大得多了！不知道權力在手，能否撫平你這些年來心口受到的創傷？”
“…………不能！！！”
安蒂絲再次發出一道致命的攻擊：漆黑的光矢從八個方向向唐激射而去，但在即將達到他面前時卻又合攏為一，形成一股空前強大的力量。唐並不移動腳步，只是放下手掌，輕輕一握，在他的頭上便憑空出現了一個金色的旋渦，一人一劍從旋渦中躍出，“鏗鏘”一聲，那道魔力的箭矢便被利劍所彈開。
“你是誰！”安蒂絲看到憑空被傳送過來的這個火紅頭髮、星眉劍目的年輕人，心中一驚。
“西王國的勇士，神的勇者——克勞！！！”
落到地面上的劍士凜然答道。
唐站到他的身後，目光從克勞向地面上的兩具屍體移去，說道：“克勞，你注意了，戰鬥的時候不要破壞到地面上的那兩個身體，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死了，但其中一人將成為你未來的師傅。”
“什麼？”
本來還在故作嚴肅的大男孩瞬間破功，撓着頭問道：“您說那裡面有個死人是我師傅？”
“對！本來他應該成為你的劍術老師的，但因為出了一些問題，他被你眼前這個女人給殺死了。你得打敗她！等我們把魔軍和東西王國的問題都解決，他就會復活過來，指導你劍術了。”
“哦……”雖然完全還沒明白，但克勞心想神使說的一定就是正確的，他已經許諾會復活凡爾賽，想必這兩具屍體也在【升天者】之列了，那麼到時候再說。只是……
“呸呸呸！我說安蒂絲啊！你身為安潔露女王和安琳教宗陛下的妹妹，怎麼這麼沒有審美和衛生觀念啊！把屍體放在自己的卧室里！你不嫌臭嗎？！”
“你！……你說什麼？安潔露女王？安琳教宗？！”
“對啊！你的事情我都在【試煉之地】里聽神使大人說了，你姐姐現在一個做了西王國的女王，一個是偉大的教宗，她們都還活得好好的！你應該放棄抵抗，跟我們回去一起看看她們！”
“這，這怎麼可能！？”
“你應該知道的，安蒂絲。”唐此時提醒她道：“你也曾經是西王國的人，不應該不清楚。成為國王和教宗的人是會長生不老的，而且我還特地延長了她們的壽命。所以你的兩位姐姐現在還活着，容貌和九十年前相比沒有什麼變化。你應該住手了……”
“閉嘴！！！”
安蒂絲又發出一道箭矢射向唐，克勞急忙揮劍擋開。他經過在【試煉之地】的高等級加強訓練，此時的實力比起四天前在神聖堡壘的時候，已經是天淵之別。不過，他實戰有餘，理論和技巧不足。因此唐站到他的身後，打算親自指點他一番，打贏這場艱巨的戰鬥。
“你們，你們……”
安蒂絲的怒氣依舊沒有消退，但她畢竟老了。克勞此時罵道：
“喂！你怎麼能偷襲呢？你敢攻擊神使大人，這是自絕於天，你明白嗎！”
“你給我閉嘴！”
又是一道箭矢襲來，克勞挺身上前，舉劍相擊。但唐在他背後喊道：“不要用蠻力去擋！劍走偏鋒，撥它的末端！”
紅髮的年輕劍士一聽，百戰所磨鍊出的身體反應立刻發揮作用。他迅捷地將劍尖向前一遞，頃刻間便將其中一道箭矢勾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卸力后甩到旁邊的地面上，炸出了一個小黑班。
“成功了哈哈！”
“注意！”
唐抬起手來，整個房間的明亮度瞬間被提升，原來這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卧室。這時克勞才猛地發現，安蒂絲不只發出了一道攻擊，還有許多隱藏在黑暗中的利箭懸停在空中，正順便伺機偷襲，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畢竟，他只是個聖靈力低微的凡人，無法做到隔空感知魔力的攻擊。
而安蒂絲此時也緊張不已，但更多的是憤怒。她早已不習慣呆在如此的強光下，而且面前這個人竟然能夠憑空將整個屋子變亮，這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他真的是神嗎？
他還把這個叫克勞的劍士憑空傳送過來了，他知道自己一切的底細……
難道說，他真的就是那個自己一直想殺，又一直想問他問題的——
【神】嗎！！！
“啊啊啊啊啊——”
伴隨着咆哮的聲音，安蒂絲從床上浮起，她的白髮分為八瓣，好像被妖風吹起一樣在空中伸展，從而使她毫無血色、近乎乾屍的面容完全展現出來。克勞嚇得吞了一口水，但早已見過無數強敵的他還是挺劍而立，毫不後退。
“神！你說你真的是神，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創造這個世界！”
唐眯起眼睛聽着。
“你又為什麼，把我們人類拋到如此不幸的命運中！”
唐搓了搓手。
“你為什麼要把我害到今天的境地！”
“…………”
“你說啊！！！回答我！”
唐吉訶德的上帝低頭看了看大理石的地面，抿了抿嘴唇，開口說出了答案：
“那是為了——”
X X X
此刻，在西王國的王宮裡，另一場戰鬥正在進行着。
只不過局面現在是一邊倒的情況：毫無戰鬥力的女教宗，被手持利劍的偽女王逼得連連後退，手臂上、肩膀上、甚至是臉上都不停被刺出血痕來。
“嗚！”
雖然之前面對那致命的一劍，她及時用聖靈力護住了氣管，並修復了被刺傷的頸動脈。但她是沒有反擊能力的。教宗的龐大聖靈力，只能用來防禦和支援戰士們，而不能作為攻擊手段被釋放，這是神一開始就限制好的。而此時面前的這個陰謀的殺手，劍術顯然不弱，甚至比起王宮中的親衛隊長也不遑多讓。如果她真的想在剛才就殺死安琳，那麼無論她的聖靈治癒術釋放得多快，也早已經倒下了。
她是在玩弄她。
“怎麼了呀，老教宗？你平日里的那噁心的笑容怎麼不見了啊？那種莊嚴又神聖的感覺呢？哎呀呀！現在慌張成這個樣子啊！”
“嗚！你，你到底是誰……”
安琳捂着剛剛被刺傷的右臂，把金杖無力地垂到了地面上。
“哼，我的名字想必你也不曾聽說過，因為二十年前處置【凡家餘孽】的時候，你並不在場。當然，就算是安潔露本人，大概也不會對名單上的那個小女孩在意吧？”
“你……你是凡家的人？！”
雖然早已不參與王國的深層政治行動，但同時擁有國王之妹、安家高層成員和教宗三重特殊身份的安琳，自然也對凡家的事情有所耳聞。她更加心驚肉跳起來。
但如今的情況卻明晰了許多。
“不錯，我叫【凡薇】，是【傳說之弓手】——凡輝大人的第二十一代嫡系後人！五百年前，我的祖先和克力兩家一同被你的祖先封為貴族，還賜了萬世不易的丹書鐵券！可是在一百年前的時候，你家的家主，也就是當時的國王安查理不聽我曾祖父凡能大人之勸，孤軍深入，自以為打通了什麼【兄弟之橋】！可結果呢？十年以後安查理戰死，落了個【君王為民斷後而死】的美名，卻把戰敗的責任推到我家不及時支援上！你們廢了我家的貴族身份，把我們趕出王都還不夠，七十年之後竟然又強迫我們搬出最富庶的第一公社……你們這些混蛋！卑鄙無恥的小人！”
凡薇激動地說著，同時又一劍向安琳刺去。安琳為了躲閃，腳下一滑，坐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你誤會了！那時候，只是希望你們到更適合貴家族發展的其他公社去，因為第一公社有很多克力兩家的人，他們看不起你們……”
“閉嘴！”凡薇一劍抵住她的咽喉，俯下身子注視了一會兒，便笑道：
“真不愧是安家的後代，果然還是只會推卸責任那一套！你說說，要是我把你這張小臉兒划花了，那是不是也不是我的責任呢？是這劍的責任而已！哼哼，你不知道我為了報仇，忍受了多少屈辱，學到劍術、潛行、易容和控心之術！就是為了在這一天，好好折磨你們安家的人！實話告訴你吧，安潔露她還沒死，因為我要每半個月取一次她的血，才能維持我的易容法，所以我把她給吊起來了！不過，我特地放了兩條毒蛇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雖然不是致命的品種，但夠她受的！哈哈，至於你嘛……我想想看，我不需要一個假的教宗，也不需要一個真的教宗，到時昭告外界，說是教宗急病而死就行了。所以，我可以用最殘忍的手段——來殺死你！”
“你！嗚，教宗是由神所選出來的，你怎敢妄自廢除！而且你想取代安潔露陛下當國王，難道不知道王族也是天選的嗎！”
“什麼神選天選！呸！我們凡家人從來不吃這一套！你問問克力兩家的家主，看他們信不信這個！哼，你們所謂的神，在五百年前就放棄了我們，那我們為什麼還要信仰他！我們為什麼不能是王族，是貴族！你們憑藉自己與生俱來的強大聖靈力天賦，虛構出一個神來，還想讓我們相信？！告訴你，即便你們有聖堂衛士的支援也沒用！我會控心之術，這附近的衛士大部分都被我給控制了。至於極少數不肯合作的嘛，就像那邊的力登和第一公社的團練使，我讓其他人把他們都給殺了！你以為你們安家還有指望嗎？”
“你，你竟敢！……你想做國王，難道不知道現在國家正遇到危險嗎？不知道神聖堡壘遭到了敵人的攻擊嗎！”
“你少嚇唬我！幾百年了也沒見魔軍真能攻過來，就是【英雄橋之戰】，它們不也只是打到這王宮外的安河為止嗎？殺掉你之後，我即刻就讓全國軍力去支援堡壘，反正現在有六個公社的主官都在我的控制下，有什麼難對付的！”
“你！你根本不清楚國家和敵人的狀況，不把全體軍民們的生命放在眼裡！怎麼，怎麼配——嗚！”
安琳的喉嚨又被刺破了，凡薇惡狠狠地貼到她的臉上，罵道：“憑你還想教訓我？呸！！！”她抬手一個耳光，西王國的教宗就飛出了兩米之外，痛苦地摔在地上。
“哼，身為統帥所有聖堂衛士的教宗，又究竟做了些什麼？明明還有力登等身手不凡的高階衛士留在王都內，卻就是不把他們派到前線去支援！美其名為防衛聖宮，其實不就是怕我們這些對王族不滿的人偷偷起來作亂嗎？可惜，你們千盤算萬盤算，不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裡！等我成了安族族長，就把你們安家的人一個個偷偷弄死，叫他們死得苦狀萬分，卻又沒人能調查出來是怎麼回事。誰會懷疑我這個族長和國王呢？你們完了！！！”
“你！你就這麼痛恨我們安家嗎？你認為自己真的能做好國王嗎！”
“對！我就是這麼恨你們安家！要你們全部滅亡！至於國王，哈，誰還不能做了？反正我暗中模仿了她這麼多年，無論是步伐、神情、下命令、批文書的哪一個動作，我都手到拈來。安琳，你看這樣像不像你姐姐啊？”凡薇故意做出了一個好像很嚴肅的樣子，但下一秒她就破涕為笑。
“你，你永遠成不了姐……國王！”
“隨你怎麼說吧！下一劍，我要砍掉你的大腿！感受吧——”
“嗚！”
正當安琳閉上眼睛，試圖用懸浮聖靈法逃過一劫時，忽然王宮頂上的窗戶“砰啷啷”破碎，一人一劍如神兵天降，落下來擋住了凡薇這一擊。
“休得猖狂！”
“你！？？”
被面前年輕的面孔和蒼老的聲音所震驚的凡薇，連連倒退了幾步。而睜開眼睛的安琳，則是一片驚喜：
“姐姐！”
“怎，怎麼可能！我明明把你吊在貴族監獄的頂樑上了，還，放了……”
“放了毒蛇是嗎？哼！”一身血污、面色發青的安潔露，強忍着身中蛇毒的痛苦，把兩條被殺死的蛇的屍體從凌亂的王袍中抓了出來，摔在凡薇面前的地板上。“多虧了它們，才幫我咬斷了繩子，你失算了！”
“你！”
“不要小看王家的尊嚴！！！”
西王國的女王甩掉王袍，露出一身鎧甲和腰間劍柄鑲嵌紅寶石的寶劍，她拔劍相對：“你這大逆不道之徒，休得玷污王宮，褻瀆教宗！”
“姐姐……不，國王陛下，感謝……”
“沒關係的。”
“哎？”
安潔露緩緩地回首，用長年未見的輕柔語氣說道。
“小琳，這個時候就叫我姐姐吧。我會保護你的，還有……”
“我們的人民！”
“……是！”
西王國的教宗慢慢從地上爬了出來，並用聖靈術治癒了兩人的傷口。
“哼，哈哈哈哈哈！好吧，算你走運！但你們這樣又能如何？噁心的安家人，以為聯合起來就能贏我嗎？所有人出來！！！”
凡薇一發號施令，被控制的六名團練使，以及四名【九烈士】的代表，從會議室里破門而出。他們個個狂笑着，臉上都是血污。毫無疑問，這就是之前偷襲殺死力登和第一團練使斯通時所沾的血。他們持劍向女王和教宗所在的方向走來，昔日最得力的臣屬此時竟要變成弒君和顛覆國家的罪人，即便是身經百戰、執政九十年的安潔露也心有戚戚。
“你，你們竟然……意志如此的不堅定！被賊人所控制！”
回答她的只是一陣含糊不清的狂笑。
“哼哼，怎麼樣？要不要我把外面守門的衛士也叫進來？對了，還有你那可憐的、忠心耿耿的老總管，他只剩下屍體咯，誰叫他不肯接受我的心控！”
“你……混蛋！！！”
“對了，還有安吉爾。唉，我們偉大的女王啊，你肯定沒想到一件事：當初你準備抓捕克力兩家的時候，我早就通過潛行之術探聽到了消息，還告訴了力騰，畢竟是他從小栽培的我！不過，我不願意永遠做他的匕首，所以就故意隱瞞了一件事！什麼事呢？我告訴他我的控心之術可以把安吉爾也控制住，所以等你從【亂葬崗】回來的時候，我在半路上把你們截殺掉，再偽裝成你的樣子去抓克家人就行了。他這個老狐狸居然信了！哼，他也不想想那安吉爾是前任國王安查理的玄孫，七名高階聖堂衛士之一，我怎麼控制得住他呢？不過你也在貴族監獄裡見到了吧？他最後還是死在我的手上，變成了一具屍體！可惜喲——”
“你！！！”
安潔露憤氣填膺，大罵道：“你這惡魔！究竟還要殺害多少人！”
“多少？你們安家，還有妨礙我們的人都得死！你難道沒看見，我連我義父力騰都殺了嗎！”
“混蛋！！！”
女王正欲挺劍發難，卻見十一名被控制的叛臣個個精神抖擻，衝上前來。劍光交錯之中，她和安琳身上已經又多了幾道流血的口子。
“哈哈哈哈！殺吧殺吧！把她們都給我切碎吧！既然如此，沒必要留女王的性命和麵皮了！等到我控制了安家，假裝讓位給一個傀儡，自此垂簾聽政就行了！哈哈哈殺吧！！！”
狂笑之中，凡薇自己也挺劍上前，朝危急中的兩人攻去。
X X X
天越來越黑了，雷聲也越來越大了。包裹住芙蕾雅和別西卜的能量球像氣球一樣越來越大，眼看爆炸就要發生。那時候，他們肯定都活不下來！
怎麼辦呢？！
“神使大人！”安娜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慌張神情，簡直是用哀求的聲音對我說道：“您想想辦法啊！不能！不能讓芙蕾雅前輩就這樣死去！”
“我……”
“是啊！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即便您只是見習神使，也一定能引發，我們凡人不能引發的奇迹吧！”
伊扎克也這麼說，他的眼裡同時充滿了恐懼和信心。
“可是……”
我不敢把這代表絕望的兩個字說下去。可是，我真的有什麼辦法嗎？
……如果用【銀河絕愛】的那個規模的力量，也許能把她們分開，但是也一定會被炸碎的！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如果能控制住別西卜，讓他不發出那道攻擊就好了，但是，他被能量球包裹着，【牽手長霞】又拉不動，怎麼辦？
“神使大人！求求您！”
“求求您了！！！”
不……我沒有，我沒有辦法呀！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我面對這樣的情況？
只有，只有唐才能應對這種事啊！
可他現在在哪裡？你到了什麼地方去？這種局面也一定是你安排的吧？
說什麼要討好我，讓我開心，讓我喜歡你，這，一直以來，一直以來……
你根本就是在往反方向做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創造這個殘酷的世界！為什麼要讓大家這麼痛苦！這麼不得已地拚命！
你，你，你，你！
這樣的，你，我最討厭，我最，我……
“神使大人，趁現在！！！”
忽然一聲聖鷹的鳴叫，空中出現一個紅袍老人的身影。他大喝一聲，用一道金網罩住了別西卜的藍色光球，並用力將它與保護着的惡魔分離了開來。他大呼着：
“就是現在！抓住他！！！”
“我，我受夠了啊！！！！！！”
什麼也不顧的情況下，我用力揮舞寶劍，朝別西卜使出了【真情劍法】中的第四式——
“【累——絕——不——愛】！！！”
流光溢彩之中，一道寒流沖惡魔公爵緋紅色的身體擊去，他瞬間被冰凍起來，魔力的躁動也被壓制了。我不肯放過他，彷彿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他身上，又一劍劈下去——
“【銀河——絕愛】！！！”
“嗚哇哇哇哇啊啊啊！！！”
鮮血，噴涌在我的眼睛上，我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等到回過神來，身體已經落到十幾米開外，而惡魔公爵僅剩的另外半邊手臂和翅膀，被我斬落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