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神聖戰爭

多米諾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靈感枯竭了。

這位新銳的大畫家在他第二公社的工作室里踱步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走出房間。外面,是王都和公社的達官貴人們給其他的藝術家蓋的屋子。

他看着這些屋子,覺得毫無設計美感。因為沒有使用強烈的色彩對比,而在形式上也是三十年前的老一套。雖然對於那些路過的平庸之才來說,這些房子可能已經夠新潮了——“它們連煙囪都是彎的!”但是多米諾不滿意於這樣的水準。

他也不滿意自己的畫。

他在畫的是一幅油畫長卷,上面已經有了大海、草原、森林、河流、農田、宮殿、教堂、民居、作坊、商鋪、人,有了各種各樣的自然風光和社會生活。他後來又把公社辦公區的場景也加進去,幾乎就是一套從西到東、掃過整個王國的風景縱覽了。

他想起來,他還有高山、堡壘和士兵沒有畫,他應該去前線採風。

但是即便如此,也讓他提不起勁來。他覺得,應該還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他一定得畫上去。

“是什麼呢?”

是那些在樹枝上、草叢裡忽隱忽現的怕生的小動物嗎?是天空中那俯視大地、時聚時散的變幻莫測的雲海嗎?還是伴隨着這新鮮的空氣而來的威風,用撥開窗帘和發梢的靜態定格來表現出它們的動態存在?

忽然就在這時,大畫家聽到自己隔壁的房間里,一位詩人正踏步悠然而歌:

“日鳴升矣,神在其邦。中心蘊蘊,我唯其行。”

他用的是一種部落時代的地方古方言,這引起了多米諾的興趣,他悄悄地朝那裡走去,豎起耳朵繼續聽着。

“日鳴中矣,神在其國。中心烈烈,我唯其勤。

日鳴落矣,神在其方。中心悅悅,我唯其實。”

多麼淳樸的聲音!

多米諾忽然明白了,好像眼前閃過亮光一樣。是神。他的畫里,不能沒有神。描繪這個國家的風景里,不能缺少神的存在。

但是要到哪裡去找神呢?

他的記憶深處,忽然又浮現出了兩個人的身影……那一男一女兩個人始終神秘地存在於他的腦海里,在夜晚做夢的時候也會偶爾出現。但是他始終想不起來,自己和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聯繫。他只能感覺到,他們身上有着無比神聖的光芒,那光如今正眺望着東方的原野。

打定主意的藝術家,帶上了自己的長卷,匆匆向著第三公社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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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又渴了。

原來這個國家是用日晷來計時的,晷針安裝在晷盤的中間。當太陽移動的時候,晷針投射到晷盤上的影子也會跟着移動,再配合刻度就能顯示時間了。

只是這樣只能劃分出十二個時辰來,所以現在大概是剛從1點—3點的時間段進入3點——5點的時間段。我也弄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口渴是在多少分鐘以前。

總之就是非常渴,想要喝水。

可是——

“你以後長點心吧!”

“你的意思是我缺心眼嗎!”

沒想到依舊在吵着的兩個人一點也不渴的樣子。要是沒有他們的允許,我自己跑去馬車上拿水,可以嗎?

實際上,我是想留在這裡勸架的,但是看他們發這麼大脾氣,自己就先退縮了。

到底怎麼回事嘛——

“你這完全是違背神諭,違反王命。讓你在馬車裡獃著,就是為了怕你嚇到大家。結果你竟然一下子飛出來!把我都嚇了一跳!我想這時候大家肯定都在議論,這個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只有你這樣膽子小的男人才會這樣想吧!神是讓我作為復活使者和大家一起作戰,陛下是讓我來徵兵,我怎麼能一直躲在馬車裡?我覺得這樣做效果非常好!很能鼓舞士氣!”

“鼓舞你個大頭鬼啊!你說我別的可以,我怎麼就膽子小了?我在戰場上退縮過嗎!就連諾蘭戰役的時候我都戰鬥到最後一刻……哼,說到底是你那時候太冒險了,要不是你明知敵人用聲東擊西之計還要來支援,也不會被魔軍捉走了!如今也不必穿這身人不人、鬼不鬼的行頭!”

“喂!你這話也太難聽了吧!說的好像我想被敵人捉住似的!我得澄清一點,我們當時都中了敵人的計策,而不是我看穿了計策反而掉進陷阱里。誰能想到敵人是攻打堡壘的同時引我上鉤呢?”

“你就不能更聰明一點,看破敵人的計策嗎?”

“你說得倒輕巧!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

“……哼!我承認你帶兵作戰比我有謀略,但那是經驗問題。我不覺得你真的特別聰明的樣子,還說是智者……

“讓你失望是我不對好不好!”

……完了,感覺越來越糊塗了,好像雙方各說各話一樣。他們現在這樣各自背過身去不理對方,該不會是感情惡化的標誌吧?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之前在休假的時候,看上去還那麼融洽的樣子……

難道情侶之間的感情竟然這麼容易破碎嗎?

有點三觀崩塌……

“既然我們雙方都彼此看錯了對方,那就分手吧!”

“你嚇唬誰啊!鬧這樣的公主脾氣……原來你這麼小孩子氣。”

“哼,我就是小孩子氣!你不喜歡就算了!沒人強迫你跟我呆在一起!”

“那就分吧!我以後不會再夢見你了!就當你死了!”

“哎,哎!!!”

看到兩人氣呼呼地各走一邊,打算分道揚鑣的樣子,我急忙衝上前打算說些什麼。正在這時,有一名聖堂衛士忽然跑了過來。

“安娜公主!還有伊扎克,原來你們真的回來了!”

“哦,是阿勒姆啊!最近還好……哼!”

結果兩個人因為意識到不約而同地說了同樣的話,氣得又轉過身去了。

“還好還好!看起來你們氣色也不錯的樣子……我本來想問問公主你的事情的,但現在我們有要緊的事情做,希望你們能一起來幫忙!”

“什麼事情?”

兩位久經沙場的戰士立刻警覺起來。

“就是第四公社,第四公社遭到了魔軍的襲擊,是大批人馬!”

“什麼!”

不僅僅是他們,連我也吃了一驚:魔界不是已經被打敗了嗎?

“你說清楚阿勒姆,來的有多少人,是哪個將軍帶隊,是東魔界的將軍嗎?”

“來的惡魔保守估計不下三萬!而且據前線的飛鷹傳書說,敵軍的人數還在不斷增加,飛翼級以上惡魔的比例目測已經達到了一比六!不過……沒有看到有將軍帶隊。”

“我懂了!”伊扎克一拍手說道,“這是西魔界剩下的魔軍群龍無首,打算做殊死一搏了!他們已經派出了所有的精銳,只是沒有將軍,這下我們可以徹底打敗他們了!”

“但是,如此之多的中高級惡魔,還是很難應付的!第四公社的守軍人數和防禦設施都不如神聖堡壘,所以敵人很可能是想集中最後的力量在這裡撕開一個口子,我們得趕快去支援他們!”

“對!安娜公主和伊扎克,請你們兩位趕快去神行門吧,還有許多其他的衛士弟兄也在那裡集結了。這或許是我們王國對陣西魔界的最後一場大型戰役了,不能掉以輕心啊!”

“好!!!”

兩人隨之準備進發,但是他們看到我又猶豫了。

“那個,神使大人,您打算……”

“……我和你們一起去!”

沒有太多思索,就做出了這樣的答案。

大概是不想再被一個人拋下吧,也想憑自己的力量,為這個國家的人做點什麼,讓他們不至於有那麼多的犧牲……

“好,那我們就並肩作戰!”

不過,被這樣的熱情所感染的我,也沒有忘記一件事。

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又和好了的樣子……不是說要分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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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都,西王國的最高統治者們也收到了前線的軍報。

“敵人是打算奮力一搏嗎?如果是在沒有將軍統領的情況下,的確可能採用這樣的下策,但是……”

安潔露踱步了片刻,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一定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

……是東魔界嗎?據安娜在魔都時探聽到的情報,魔界早已一分為二。西魔界的將軍雖然已經全部陣亡,但東魔界卻還有別西卜、班爾吉兩個首領,以及英格爾、多格兩名將軍。這樣的實力加起來,絕對遠遠勝過全盛時期的西魔界。如果是他們在這個時候來發難,該如何應對呢?

……不管怎樣,是勝利還是失敗,前進還是撤退,現在必須把所有的人集中起來。

“總管!傳我旨意,通知教宗陛下,召集【九烈士】、【八公社】的代表們!告訴他們,準備進行【全國總動員】!”

“是!!!”

總管應聲而退,從王宮金碧輝煌的大門出去,命人敲響了懸掛在王宮最頂層的【命運之鐘】。

沉重而嘹亮的鐘聲自近及遠,在天空中回蕩。很快,大批人馬行動的腳步聲響起來。那是王都各個重要辦事部門的人員,或者前往大聖堂接駕,或者前去將腳上綁着金帶的信鷹們釋放出去。時隔七十年,這個國家的全部力量將再度被集中起來。屆時,不僅所有的戰士們將拿起兵器,連絕大部分的平民也會帶上自己的鋤頭、算盤和小推車,聽從前線的召喚。

不,是命運的召喚。

安潔露在王宮正廳里靜坐了一會兒,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便起身,在侍衛們的伴隨下走向王宮的最高議事廳,打算在那裡等待一定會最先到來的教宗、九烈士代表和第一公社團練使了。可以在其他人來之前,先與他們商量一下【成立戰時最高指揮部】的事情。

“對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又對剛返回來的總管說道:“讓奇家的代表也來吧,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是日薄西山了,但這個時候,也得為國出一份力。”

“……陛下,之前您處置克力二家的時候,老臣曾派人前去奇家探查情況。”

“嗯,一定是什麼動靜都沒有吧。”

不以為然的女王,轉身又繼續向議事廳緩緩走去。

“……是這樣,聽說奇家前幾天的時候,家裡一直在辦白事,說是給奇里格老爺下葬。”

“嗯,這我知道了,聽說是神使大人讓芙蕾雅把他的遺體送回來的。唉,也是可惜!……還有什麼嗎?”

“……可是這兩天,不知怎麼的,有人見到奇家內院里,掛起了燈籠,搖起了水籠鈴,說是又辦起紅事來了!”

“嗯?”

安潔露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

“據探子回報說,是奇家家主奇森老爺那三十多年不曾有孕的夫人,前天突然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

“什麼?!”

安潔露此時心中的驚駭,如同一個霹靂在眼前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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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公社的守軍們,一開始發現敵人的時候是鬆懈的。

他們想,這不定是從哪裡來的一批落單惡魔,在已經變得空曠曠的魔界荒野上遊盪的時候,因為肚子太餓就摸到這兒來了。

完全不用在意,這點兒人輕易就能把他們打發了。

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團練使羅克特卻不這麼想,他一向是個謹慎的人。他下令,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惡魔清理掉,以免給公社內的人民造成恐慌。

於是,士兵們行動起來,刀槍通過城門的縫隙亂戳起來,哨兵們從瞭望塔上射箭。

很快,很快就能解決——

直到他們發現敵軍越來越多,由遠及近地排成一條長龍,簡直要把大門衝垮了為止。

“快……快升起【煙牆】!”

機關附近的士兵們手忙腳亂地轉動把手,將城牆外深埋於地底的一圈軌道升起來。軌道上放着削尖的荊棘和成捆的茅草。人們從牆內的專用小孔投下油罐和火把,這一圈的易燃物就都放出炫光和煙霧。正在攀爬城牆的惡魔們被燒熟了掉下去,公社內的人們也看到了衝天的狼煙。

“是敵軍!大批惡魔來了!”

在增援部隊集結的時候,羅克特命手下的將軍們在前線指揮,自己親自趕往公社核心居住區組織群眾的轉移。他預感到對面一定來者不善。成批的投石機彈丸和弩炮箭矢在他身後被發射出去,騎兵們也挺槍躍馬,整裝待發。但是如果沒有高階聖堂衛士在場,是無法應對敵人越來越強大的攻勢的。

關鍵時刻,他想到了克金。

但是他在神聖堡壘領導【鳳凰騎士團】,這時不可能趕過來。

那麼,安娜呢?聽說她已經回來了,只是處於一種【不死不活】的狀態。

不管怎麼樣,只要是人就得上去,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野獸用,死人就當活人用吧!畢竟如果國土淪陷,就連埋骨之地都會失去了……

於是,第四公社的指揮者放出了八隻飛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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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趕到第四公社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不,我指的是【沒有任何人再傷亡】這個小小的願望。

可是士兵們的屍體到處都是,盔甲上的鮮血彷彿是剛剛才幹涸。

所幸沒有平民傷亡,他們都已經從前線地帶撤離,只留下了空蕩蕩的房子和大片的田野。

殘刀斷劍被遺棄在濕漉漉的草叢之間,蘆葦盪的深處蜷縮着屍體。

聽說,羅克特團練使為避免堡壘正面受到的衝擊力過大,造成城牆全線崩潰的情況,所以故意放了一批敵人的先頭部隊入城,將他們引入埋伏圈后殲滅。

只不過,這種戰術在採取了幾次后就不堪重負了。因為增援的敵人越來越多,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平原上的正面大決戰,連一些出色的聖堂衛士也捐出了生命。

……現在總算是又把敵人的兵鋒壓回到城牆之外去了,但是守軍也已經筋疲力盡。而敵人的高級戰力還在增多。

“我們出擊!”

安娜甩掉黑袍,騎上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指揮着騎兵團的殘兵病卒們奔馳向一線。她用龐大的聖靈力覆蓋了騎士團的全體,就好像一頭白虎插上了雙翼。雖然聽伊扎克說這並非【白虎騎士團】的原班人馬,但這支傷痕纍纍的隊伍好像頃刻間煥然一新,以無邊的氣勢衝出了城門!

“我們也上!”

伊扎克和其他趕來支援的聖堂衛士背生光翼,飛越了城牆。我也使用【真愛魔力】變身,用飛行魔法跟了上去。

來到城外,空氣中除了血腥味之外又瀰漫著一股焦臭味,原來許多低級惡魔被燒死在這裡。但還來不及感嘆,老遠就望見一支新的惡魔部隊從河對岸的草地上涌過來。他們很快越過了淡黃色的【神聖邊界線】,如一大片地上的紅雲,帶着令人戰慄的死亡氣息撲來!

“是【爬蟲級】!用【烈火風暴】燒死它們!”

聖堂衛士們開始結陣施法,但是安娜卻勒住了韁繩,喊道:

“不,不對!”

伊扎克一劍刺向站在他身邊的一名公社守軍士兵——那正是高喊着“使用【火焰風暴】”的那個人。對方隨之露出了原貌,原來是曾經在西神關出現過的、能變化成人類面貌的【女巫】!

“哈哈哈哈!!!”

周圍的守軍有一大半都顯出了原形,這竟然是敵人的計策!不過聽到身後城牆上的守軍也發出驚訝的聲音,可以知道只有城外的士兵是變化過的。但即便如此,面對這些能夠污染人類為惡魔的棘手敵人,也必須速戰速決!

“【青山寒泉】!”

“【雪原衝鋒】!”

我也拔出了真愛寶劍。但當第一次正面面對一名惡魔的時候,我的心有點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真的要殺死她嗎?不過當女巫舉起骷髏的魔杖,準備施展黑暗魔法的時候,我腦海中立刻就出現了當初面對四季魔女時的情景。對!這些是敵人,是一定要凈化(打倒)的!否則的話,他們就會殺死我,並破壞美好的世界,干吧!

於是,我舉起劍,毫不留情地揮下手臂——

“【真愛劍法第三式——牽手長霞】!”

敵人被絢爛的劍氣擊了出去,並被切為兩半。但更多的【女巫】撲上來,法杖尖端凝聚着黑色的雲霧,想把我變成她們的同伴。我情急之中使用了【第七式——風花雪月】,用這大範圍的攻擊掃蕩了周圍的惡魔。可是……爬蟲們又撲了過來。

“哇啊啊啊!”

“神使大人!您沒事吧!”

雖然嘴上回了一句“沒有”,但我剛才真的有點拿不穩劍的感覺。不行,太多了,雖然這些敵人都不是很強,可是這樣的數量……讓我想起以前偶然在百科全書上看到的行軍蟻,而且還是放大了數十倍、外形也更加恐怖的版本。

嘴角流的那是什麼啊,是口水嗎?還是在分泌某種毒液?你們死開啦!!!

“是飛翼,所有人注意頭頂!”

正當我在激動之中拿着劍一通亂砍的時候,忽然感覺面前的光線黯淡了,地面上投射出越來越巨大的影子。如戰友們(?應該可以這樣稱呼吧)所說,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飛翼級惡魔。我曾在神聖堡壘見過它們,像是把鷹的臉拍扁以後再安上牛的雙角,整個身體再放大數倍,翅膀還是深藍色的,看起來像刀片一樣鋒利。這樣畸形的物種究竟是怎麼自然生長出來的?!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因為這些飛翼的數量已經太多了,遠遠超出當時在堡壘的比例。地上有爬蟲級惡魔組成的紅雲,而它們在天上就像“烏壓壓”的、怪異的藍雲。連太陽都幾乎被遮住了!

“用【火焰風暴】!!!”

不得不說,這聲喊差點讓我以為又出了姦細。不過這次聖堂衛士們沒有遲疑,他們開始在空中結成一個巨大的紅色魔法陣,我能感受到其中洶湧的魔力。對了,在這裡應該叫【聖靈力】才對。

“嘰嘰!”

“嗚哇哇啊!”

結果在愣神的時候又被腳邊的爬蟲給偷襲了,竟然直接跳到我的劍上來了!我把它甩下去刺死之後,就趕緊找了一個人類士兵多的地方,和同伴們站到一起。呼,還是人多比較安心,畢竟我之前在對付魔女們的時候,她們也從來沒有派出過這麼多的手下。所謂戰爭的規模,在一旁看着就已經戰慄,而親身參與進來以後更是讓人連兵器都拿不穩——

“是神使大人啊!”

“我們要加油啊!”

“神使大人拜託您了!”

結果這時候身邊的人類士兵們這樣歡欣鼓舞着。

可是就算你們這樣說——

“啊!救命!!!”

來不及繼續思考下去,我轉向呼救者的方向甩出一道劍光,將爬到他腿上、頭上的三隻爬蟲黏了下來。這一式是曾在安琳房間里用過的【第六式——回首長在】,沒想到下意識地就使出來了。緊接着,我又下意識地將這些惡魔甩到了它們的同伴身上,砸飛了幾隻小蟲子。

來了,是戰鬥的感覺來了。漸漸想起自己以前是怎麼作戰的了。

“多謝神使大人救命!”

那年輕的士兵竟然五體投地說道。

“戰場上別分心!起來一塊打!!!”

“是!!!”

千百個人一同回應的聲音,頓時嚇了我一跳。不行不行,是不是要保持一下神使的威嚴?等等,我為什麼突然會在乎那種東西?而且,事到如今都這樣了——

“走獸級!走獸級惡魔的大軍來了!快迎……”

我並沒有聽見那人最後的一個“擊”字,因為頭頂上的爆炸聲正好蓋過了他的聲音。我們感到一股熱浪掠過自己的頭髮,看來是聖堂衛士們對飛翼惡魔使用的魔法成功了。可是,還來不及高興,走獸級惡魔們已經衝過來了。與爬蟲級相比,它們體型更大,並且物種不統一,基本是牛羊豬狗虎獅豹象,四條腿的動物都有,而且都是變異過的。這些通體橙色的怪物在奔馳的時候揚起灰塵,震動大地。我難以想象以前的王國士兵們是如何與這些龐大的怪物們作戰的。但是,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因為有許多身上還帶着火的飛翼級惡魔從天上墜下來,落到我們面前。它們雖然看上去失去了飛行能力,但依然能打的樣子,骨碌了幾下就從地上爬起來,帶着兇狠的眼神和嘯叫。我們必須戰鬥。雖然面對的是最恐怖的場景,但是越這樣,反而心中戰鬥的信念越來越堅定了。只是這並非自信自己能取勝,只是必須做點什麼的意識——

面對這從地獄而來的軍團。

“殺呀!!!”

在揮劍亂砍的過程中,我彷彿被這些男人的激情和勇氣也都感染了。敵人的鮮血不斷地飛濺到我的臉上來,還有些爬蟲趁我攻擊的間隔一個不留神跳上了手腕或肩膀,在我身上咬了一口。我感到頭暈目眩了片刻,但很快用【第五式——真情藥方】祛除了毒素,並將這些毒蟲一一甩下來砍死。敵人越來越多,逼得我使用了將寶劍巨大化的能力,像杠子一樣掃過一片。但是惡魔隊長們又出現了,他們幾個人一協力就抓住了我的劍尖,讓我有點進退不得。我情急之中將劍縮小回原貌,並立刻接上【第二式——朝朝暮暮】的連續刺擊來對付已經逼到我身前的其他隊長。

“嗷!”

隊長們被刺中以後痛得大叫,但是更大的嘶吼聲卻是在我身後響起來。是那些走獸們不知何時已經把我包圍了。於此同時,我方人員也有人被殺傷而痛苦地哭喊。再配合天上連綿不斷的爆炸聲,我已經越來越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為什麼……你們就不能歇一歇嗎?我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了。

歇一歇再打吧……

“神使大人小心!”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眼前的景色忽然畫軸翻開一樣平移,胳膊碰在地上的痛楚讓我略微清醒了意識。但是我一扭頭又看到撞開我的那個年輕士兵,已經被惡魔隊長掐住了脖子,正被吊在空中手腳亂蹬地掙扎着。那惡魔隊長不耐煩地向不遠處的同伴們使了一下顏色,就掐斷了獵物的脖子。他直到臨死眼睛還在看向我這邊。

“你們!!!”

我徹底被激怒了,我用【武裝特化】的能力充實了全身,隨即便用四馬赫的超高速衝過去,斬下了那名隊長的首級。我緊接着又把趕過來支援的其他惡魔也一一殺死,即便是在腳邊踢到的爬蟲,也索性直接踢到空中斬為碎片。你們,你們根本沒有什麼可怕的,竟然敢這樣做,這樣任意地屠殺人類——

我不會再讓你們這樣下去了!!!

正當我打算用飛行魔法擺脫包圍圈,並使用【第十式——銀河絕愛】掃蕩戰場的時候。天上突然又傳來了更大的爆炸聲,兼之以掀過頭頂的暴風。這一定是比之前所有人的力量加起來都更大的一次攻擊。我抬頭看向頭頂,巨大的、金黃色的羽翼伴隨着不斷掉落的飛翼惡魔的屍體落下來,聖鷹之上紅髮金杖的女人正施展着點燃天空的流星魔法。是芙蕾雅!

“大家挺住!我來了!”

原來是芙蕾雅從神聖堡壘那裡趕來支援了。我的心情不由得一振。但是當我升到半空,低頭再看腳下的大地時,又立刻陷入驚駭。我本來以為自己只是暫時陷入了一個小包圍圈,因而和安娜伊扎克他們失散了。誰知道包圍住我們和其他戰士的敵軍足足有五層之多!在我於戰鬥中失神的時候,那些沒有聖靈力的凡人士兵幾乎都已經被屠殺殆盡,這陣勢,遠比四天前神聖堡壘的時候更大!難道真如伊扎克所說,魔界是打算全力一搏了嗎?

“可惡!!!”

“請冷靜莉莉薇大人!現在從空中釋放大範圍聖靈法的話,地面上我們的戰友會被波及到的!”

芙蕾雅用金杖擋下了我的寶劍。

“那,該怎麼辦呢!”

“敵人出動的儘是精銳,並且還不斷補充援軍,我們第四公社的守軍即使是拼光了也是抵擋不住的。所以,請您幫我一個忙!”

“幫忙?”

“對!請您把力量借給我,將我們二人的聖靈力加起來,然後釋放一式最強力的【流星天裁】,這樣便可清掃敵人!因為只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的話,只能做到釋放而不能精準地控制目標,只有加上您的力量才可以!”

“我明白了!”

我解除飛行魔法,落到了聖鷹之上。芙蕾雅將金杖舉起,其尖端的【宗聖輝煌紋】環路中,開始聚集一股空前強大的能量。好厲害,我以前只覺得她身上隱藏了力量,但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厲害!

“嗷嗷嗷嗷!”

這時又有幾名從攻擊中倖存下來的飛翼魔獸向我們撲來,企圖打斷芙蕾雅的施法。但是我僅僅使用兩招【第一式——情竇初開】就解決了它們。隨之有更多的飛翼試圖支援,但它們只是飛到離我們數米外的地方就停在了那裡,渾身抽搐顯得很痛苦的樣子。

好熱……站在芙蕾雅的身邊,感覺秋天忽然變成了夏天,周圍的一切都要燒起來的樣子。她聚集的能量越來越大了。我正打算向左移出一步,好清涼一下。誰知芙蕾雅這時喊道:

“就是現在!神使大人!”

她把金杖猛地放下來,製造了一個足球大小的紅色壓縮能量彈。我將寶劍艱難地刺入其中,並將全身的魔力(聖靈力)灌注進去。我能感受到,我們二人的力量正逐漸交融起來,這必將製造一股通天徹地的風暴!

“【流星——天裁】!!!”

天空中爆發出低沉的雷聲,昏昏沉沉的雲朵被一下子照亮。現在應該還不到傍晚,但是漫天綴連的火光好像是絢麗的晚霞。我以前曾在電視里見到過軍隊實彈演習時、數十枚導彈從地面上發射時的壯觀景象。但是今天眼前的這一幕,卻是數萬枚閃光的聖靈力“彈頭”,拖着長長的軌跡從蒼天墜落。它們製造了這樣人工的奇景,卻是為了給敵人帶來最燦爛的死亡——

“嗷嗷嗷嗷!!!”

幾名惡魔隊長最先發現了危險,他們試圖指揮自己身邊的同伴們散開陣型。但是在我與芙蕾雅的配合下,這些流星光彈就像巡航導彈一樣瞄準了他們。即便有人試圖逃跑,他也來不及跑出這麼大的覆蓋範圍。

“發射!!!”

我們使出渾身的力氣,讓光彈在瞬間加速,這些流星所宣告的死亡頃刻便成為現實——

“砰砰砰砰砰——!!!”

……大地變成了一片火海,我們的人卻被隔離開來,一點也沒有被波及到。壯觀的火焰在地面上畫出一個個小圈圈,那是生與死的界限。我已經聞到了比之前更大的惡魔的燒焦味,甚至連聖鷹也有點被煙霧熏到了眼,而使我們有些站立不穩。芙蕾雅扶住差點摔倒的我,我們一起落到了遠離火場的地面上。

“神使大人!”

這時安娜和伊扎克他們也趕過來了,這些英勇的戰士臉上滿是疲憊,身上布滿傷痕,連精緻華麗的盔甲也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可是他們都還在這裡——

“我們,勝利了嗎?”

我看着逐漸退去的殘餘魔兵這樣說道。

“恐怕還沒有,不過,這次我們又活下來了!”

安娜點了點頭,她美麗的白色長發此時蒙上了血和灰,額前的劉海也不知何時被削去了一截,亂糟糟地被汗水黏在一起。但是她在笑,她的嘴角露出勝利的笑容。

其他的戰士們也微笑着。但很快,我們面對布滿人類同胞屍體的、一片狼藉的戰場,也無法開心下去了。

又是那樣,又是只剩下許多斷手殘軀。這一次屍體上被啃咬的痕迹不多,看來殺死他們的惡魔也沒有來得及下嘴就被粉碎了,戰鬥是如此的激烈……

我曾站在他們身邊,與他們一起作戰。他們對我抱以神使的期望,希望我能保護他們,帶領他們走向勝利,可是……

“哐噹噹!”

真愛寶劍掉在了地上,我也跪了下來,無力地用手捂住眼睛。

不行了……已經麻木了。

已經哭不出來了。

“神使大人,不要這樣……”

大家都在勸我。可是,不這樣,又能怎樣呢?

“莉莉薇大人,您儘力了。畢竟我們都需要成長,而成長總是會付出代價,總是有人無法通過考驗,我也很難過,等我們下次一定……”

安娜沒有說下去,她一定是想說“下次避免更少的人被殺戮”。可是,這難道就足夠了嗎?又無法救回這次死去的人們。

“站起來,神使大人。”

這時芙蕾雅按住我的肩膀,把她那美麗而成熟的臉湊到我的臉龐。我看到她溫柔地在笑:

“已經贏了。我們是勝利了,所以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哭泣。”

“可是……”

“我們已經習慣了,您還不習慣。但您的淚水是高貴的,您讓我們看到了神對人的愛。”

“不,我才不是……”

神對人的愛,神對人的愛?怎麼會呢,怎麼會有這種愛呢?

如果真的會有,這一切怎麼還會發生呢?

你告訴我啊,神!

“大家在期待您的笑容呢……”

我揉了揉眼,抬起頭來,看到果然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在笑,雖然也有人是帶着淚水的笑。

“嗯,我錯了。”

我站起身,試圖擠出一個笑容來緩解氣氛。

“不,您沒有錯。我們都贏了。”

芙蕾雅再次重複了這句話,而安娜則走過來把手放在我的另一隻肩膀上。

“是啊,我們贏了,神使大人!”

“我們贏了!”

“贏了!”

“贏了。”

人們圍着我站成一圈,每個人眼睛裡都放出期待的光。我雖然不認識他們,可此時卻好像與他們融為了一體。

贏了……

哈哈,如果我當初答應唐,成為他的妻子,是不是就不必有今天的這個“贏了”?

沒有勝利和失敗,只有美好的世界。如果我現在跪下來,朝天大喊,說我願意嫁給他,那麼,這一切就會實現嗎?

我真的,要這樣做嗎?

膝蓋和雙腿在寒風中顫抖。

“【聖靈法·水轉龍泉】!”

正在這時,芙蕾雅舉起了金杖,從附近的河流汲水來滅火。但是,河水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讓她皺起眉頭,不得不再用左手捏決,祛除水中的雜質。我看着這片完全失去自然原貌的河畔,心中更是難受。

但是腳下忽然感覺濕漉漉的,是我自己的血嗎?確認身上沒有未治療的傷口后,我才意識到那是被河水給沾濕了。原來我曾經衝到那河裡,站在那些已經變成碎片的鵝卵石上作戰。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不清楚。只是這樣的事可能還會再有。

假如敵人再來犯,我還會這樣做的,與大家一起將它們擊退……

“我們把大家的屍首收斂起來吧。”

安娜這時提議道。

“哎,不先回公社,向羅克特大人稟報嗎?敵人可能還會再來……”

“我想不會了,剛才的戰鬥中,它們的主力已經被擊潰了。西魔界基本可以說已經完了。”

“也是,畢竟剛才竟然出現了那麼多隊長和飛翼……都結束了。”

在伊扎克和安娜談話的時候,芙蕾雅已經將汲取到的全部水分,都化作一場暴雨降了下來。我感到寒風更加刺骨了,但空氣確實濕潤了許多,淡去了血腥和燒焦的味道。

“我們還是去公社叫些人來吧。”芙蕾雅這時又說道,“雖然可以用聖靈力移動他們,但這不太尊重。而且,由我在這裡盯梢,魔軍捲土重來也可以抵擋住他們。”

“好!”

人們說著轉身離去。而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盯着大地上那些被燒焦和折斷的枯草。

生命竟然只是這樣脆弱,在這個世界裡,我才頭一次發現……

突然,一根枯草被再次折斷了,它的上半截栽了下來。

怎麼……

“嗯?”

芙蕾雅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似的。

我眨了眨眼,沒有在草叢附近發現什麼。但是很快,魔法少女的本能讓我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樣氣息。再加上使用了最高倍的【武裝強化】的緣故,我的耳朵似乎聽到了從什麼遙遠之地傳來的怪異響聲。

不,最顯著的是魔力,越來越近。雖然距離很遠,但是那強烈的波動傳遞到了這裡,方向是在——

“神聖堡壘!!!”

芙蕾雅驚慌失措地轉向那個方向,那也正是我在震駭之中轉向的方向。就在那太陽即將經過而落下之處,那裡傳來了極其強烈的魔力暴動,其能量之強大讓人感到難以置信。並且,它一定是直接在地面上爆發了!那個地方,一定升起了巨大的蘑菇雲——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從空氣中傳遞而來的,無數亡魂的哭喊……

“怎麼……會?”

“可惡!!!”

芙蕾雅乘上聖鷹,什麼也不說地就朝堡壘的方向飛去。從未有過的失態。

“芙,芙蕾雅前輩?!”

耳邊響起伊扎克等人驚訝的聲音,他們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到。

可是,那爆炸的場景彷彿就在我眼前呈現開來,城牆和人體的碎片似乎就在我的眼前飄蕩……

久久不能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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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帝國北方邊境的一座小鎮里,人們如往常一樣過着慢節奏的生活。雖然前線的軍報飄得大街上到處都是,可人們幾乎只是看看就這樣隨手丟掉了。沒關係,反正離我們這裡還遠呢。班爾吉不會攻到我們這個地方來。

“侍應生!咖啡!”

正在看報紙上花邊新聞的男子又不耐煩地叫了。

“好的,抱歉讓您久等了!”

手磨咖啡館裡的一名年輕員工回應着,把剛剛調好的咖啡熱氣騰騰地端上了桌面。

“真是的!你是新來的嗎?這麼磨嘰!”

男子用捲起來的報紙砸了一下他的頭,訓斥道。

“啊,非常對不起,真的讓您久等了!”

男青年低頭彎腰賠笑着。

“下次再這樣就讓你們店長開除你!滾吧!”

“您請慢用。”

青年員工直起腰,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影響地款款回到前台。他聽到身後傳來的“真香”的聲音后,微笑着扶了扶自己的小帽子——帽檐下露出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這時,店長正好從後面的房間走了出來。他笑眯眯地說道:

“怎麼樣,還適應嗎?”

“嗯,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難很多啊。”

“哈,很快就會進步了。老實說,我從沒有喝過像你調的那樣那麼香醇的咖啡,但是作為從業人員的話,手腳還得再麻利點兒!哎,你還打算繼續再做下去嗎?你不是說在等一份新工作的邀請函嗎?”

“嗯,已經收到了。”

“哦……那有點遺憾了。祝你好運吧!如果還喜歡咖啡的話,就有空再回來看看?”

“謝謝您!也請您珍重。”

道完別後,男子走到後台,解下紅色的領結,脫掉帽子,將那套嶄新的侍應生制服放回了衣櫃里——他不用這個國家新發明出來的電熨斗,也不用水洗,只是輕輕一指就讓它恢復了出廠時的原貌。本來他還想體驗更多真實的生活,但如今看來時間剛剛好。

“老喬,你說敵人真的不會打到我們這個地方來嗎?”

“怕什麼!要知道咱們這個小鎮的軍事保衛可是很好的,聽說附近有什麼重要的人物……”

“噓!咱們還是談談別的吧。”

坐在那個急躁男子對面的同伴,顯然比他更謹慎一些。

“嗨,還不是你掃興!你看這個妞漂亮不?聽說是新晉的實力派歌手,你看看……”

“有點正啊……”

剛剛離職的咖啡店店員在這時從他們身邊走過,但沒人注意到他。

而他卻露出一抹微笑。因為這是真摯的感情。

在這個國家的精神控制被逐漸解開后不久,他就見到了。

“先生,您去哪兒?”

他走到門外,招來了一輛黃包車。

“去北門吧,我在那裡約見了一位朋友。”

“呦,那可不是個善處啊先生,那裡有很多軍警,您確定……”

“放心吧,我並不出門。”

說著,男子把自己賺到的幾張鈔票放在車夫的手裡。

“哦,明白了,明白了,您請上車!”

車夫伶俐地舒展着他久經鍛煉的雙腿,黃包車調了個頭向北門駛去。

雖然慢了點,但這也沒辦法,因為這個時代連內燃機都沒有,所以自然坐不了汽車。這並不是說科技水平不夠,而是這個國家的土地下面缺乏關鍵的資源。

神俏皮地把它放到了另外一個人類國家的腳下,而那裡又不用機器!

算了,就當是欣賞這街道上一片金黃色的秋景吧……

黃包車果然如街上飄落的秋葉般緩慢,男子也愜意地靠在座位上,扶了扶他那用幾天工資買來的鍍金眼鏡。那是為了遮掩一條傷疤。不過其實也不用,因為現在到處都鍍上了金色……

廣闊的鎮北門就矗立在那不遠處的雲霧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