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桌上時，和這次任務委託的相關文件正如老闆所說已經發至公司內網，我隨手點擊下載，思緒流轉間卻仍然在思索老闆所布置的任務。
老闆承諾這次任務會給予我們相應的報酬，其實這就相當於是一次正經的委託。
我一邊慶幸於這次委託並非與人命有關，又一邊苦惱於要和竹葉青一起行動。
按理說拉我入這家殺手公司的是竹葉青，我應當跟竹葉青有很深的交情才對，然而我卻跟竹葉青關係生分，這不僅是因為我不常來清潔承包公司，更是因為我對竹葉青抱有本能上的排斥。
儘管竹葉青一直把我當成她的同類，可我深知我是和竹葉青正好相反的類型，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一塊磁鐵的南北極，就是相反到這個程度。
叮~
從電腦上傳出了好聽又清脆的文件下載完畢的聲音。
“哦哦，非常詳細呢。”
這話不是我說的，而是從僅僅相隔一個隔板的竹葉青的位置上傳來的，我也不知道竹葉青是在自言自語地感慨還是想要跟我搭話，於是我選擇故意聞而不見，同時也打開了下載好的文件。
鼠標的滾輪發出細微的咕嚕咕嚕聲響，我大致瀏覽了一遍，文件內容大部分是關於這家公司的詳細介紹，[瑞吉金融貸款公司]，主要經營業務是給予其他大大小小的公司金融短、中、長期貸款，明面上是一家合法公司。
但我搜索過後發現，關於這家公司被人起訴的新聞也有不少，只不過令人失望的是沒有一次是以瑞吉金融貸款公司敗訴而結局。
換言之，這家公司除了擅長鑽法律的空子放貸以外，背後還很有可能存在一個強大的法律團隊。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特意注意了每一起相關新聞中的被告代理人，雖說每一起新聞的律師名字都並不相同，但在我有意查詢之下，還是發現幫助瑞吉金融貸款公司打官司的律師都來源於同一個律所——[瑞吉律師事務所]。
……真是一個讓人容易產生聯想的律所名字啊，或者說瑞吉金融貸款公司根本沒想遮掩。
毫無疑問，這個律所內的律師全部都為這家公司服務。
“林先生~”
一聲小心翼翼的呼喚聲從我前上方傳來，真是的，竹葉青這個傢伙……
我抬起頭來看向竹葉青，此時竹葉青正把腦袋擱在隔板上居高臨下地望着我。我有跟她說過這個樣子看起來會非常恐怖嗎？如果沒有的話，那還是找時間說一下好了，免得她繼續用這種無心的方式嚇我。
竹葉青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直勾勾的眼神有多麼可怖，反而對我微笑了起來。
“林先生有什麼發現嗎？”
“唔，倒是有一點。”
“咦，是什麼？我們互相分享一下想法吧。”
“不，還是等史密斯來了之後再說吧，我的想法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
“史密斯先生啊。”竹葉青看起來有些失望，臉上露出了些許排斥的表情，不過很快便又消散了，輕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后便重重地點頭，“倒也是可以啦，那好吧，到午休的時候，我們三個一起印證一下我們發現的內容也好。”
我隨口敷衍了一句：“嗯嗯，就這麼定吧。”
竹葉青貌似很開心，終於把腦袋縮了回去。
直到現在我已經完整詳細地把文件全部看了一遍，在第二遍細看的時候發現了更多我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內容。在這裡我或許要感謝一下總是找我茬的組長了，要不是組長總是讓我反覆修改不需要修改的報告，我也不會如此細緻地咬文嚼字。
我注意到這家公司除了有一個強大的律師團隊之外，那些起訴方非常反常地沒有進行二次上訴，這是非常不正常的事。
起訴方在一審結束后，如若不服判決，是有權向製作第一審裁判的上一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的。自從從事法律行業以來，我就見過太多不服一審判決進行第二次起訴的原告方或是被告方了，只進行一審程序的案件反倒不太常見。
然而總共六條新聞內的六個原告企業，卻無一例外地放棄了追究。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雖然不是什麼名偵探，但也能猜到一點頭緒，聯繫到老闆所說的“半地下勢力”，這個問題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不過我對這個行業也並不算太了解，或許是我想得太過偏激，但若要把這個想法拿出來應付竹葉青和史密斯倒也已經足夠了。
如果竹葉青和史密斯問起來，就算我有了能夠勉強交差的資本。
時間一轉眼便到了午休時刻。
我從公文包內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速食便當，正準備進食之時，我對面傳來了一聲輪滑椅划拉地板的聲音，竹葉青從我左邊的過道繞過來，微笑着看向正拿出一次性筷子的我。
包裝都還沒撕掉，無奈之下，我嘆息着拿起了便當盒，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叫上史密斯一起，走吧。”
……
休息區。
這裡也有餐桌。棕褐色的小圓桌，可供五個人圍成一圈友好地進食，靠近落地窗，從此處可以從上往下看見三樓所在高度的景色。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在溫度略低的室內倒顯得有些暖旭。
我不太常來公司，但之前也在這家公司待過幾天，因此對綜合部所在的三樓也算是有比較深的了解了，比如說這休息區內，我時常會看到午休時刻有職員一邊在餐桌上吃飯一邊高談闊論，雖然他們聊的都是一些血腥的話題，但從表面上看總是其樂融融。
現在這張餐桌被我們搶了，很多同事們拿着便當盒路過這邊，卻避之如蛇蠍似的轉身匆匆離去……真是的，我們又不是什麼恐怖的人物。
在我哀嘆着的時候，竹葉青彷彿主持人似的露着純真的微笑拍了拍手。
“好了，現在開始吧。”
我、竹葉青、史密斯三人便一起打開了飯盒。
七分葷三分素，鮮美的湯汁澆琳在牛排上顯得嬌嫩，熱氣傳導着香氣撲面而來，搭配上擺放得挺有藝術感的的蔬菜沙拉，就是一頓完美的西式大餐。
——以上是史密斯的餐點。
食物的香味勾起了我飢腸轆轆的肚子的鳴叫，擺在我面前的只不過是廉價的速食便當，真正的香味是從史密斯的飯盒中飄出來的，我差點都想羞恥地遮住我的便當內容了，不過所幸沒人在意，於是我也故作淡然。
竹葉青是素餐，在其中我找不到半點肉類。
“林先生平時都吃速食便當嗎？”
我尷尬地點了頭：“偶爾會吃，今天只是圖個方便。不過你平時全都吃素嗎？”
“我最近感覺稍微變胖了一點，所以在減肥中，不太能夠吃葷的。”
……真意外。
竹葉青的身材已經很好了，我以一個男人的目光看來是這樣。不過女孩子在體型和體重方便總是會比男人敏感，一點小變化就能引起她們的過分在意。
史密斯始終保持沉默，而我和竹葉青聊了一會兒平時飲食的偏向後，終於談起了今天被委派的任務。
“說起來，為什麼會選我們三個人？”
我對此感到好奇，於是問了。
沒想到的是，竹葉青非但沒有首先回答我的問題，反倒是向史密斯露出了一個略帶挑釁的笑容。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史密斯彷彿沒有看到竹葉青的笑容似的，面無表情地兀自切着牛排。我隱約知道竹葉青可能有點不待見自己的殺手同事們，於是在一旁打了個圓場：“竹葉青你知道的話就說一說吧，雖然這只是我的好奇罷了。”
不過下一刻，回答的不是竹葉青，而是史密斯。
“我和09是在王天華叛逃后加入公司的，因此都沒可能出現在王天華泄露的名單上，不用擔心在調查過程中打草驚蛇。至於竹葉青你，大概是作為經驗人士被利用罷了，我和09都是新人，需要你的協助……或者說是指導。”
竹葉青對此微笑不已，很顯然史密斯的話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嗯，說的有道理，但是主要目的不是因為這個哦。”
“我被老闆指派過來，是為了協調你們兩個工作的，一個是[最大原石]，一個是金牌殺手，我需要考察你們二位的相性。其實你們在進行上一次任務的時候老闆就有擔心過你們會不會產生什麼矛盾。”
根本沒什麼矛盾。
要說真有矛盾的話，或許你才是我們的矛盾所在。
這話我不敢說出口，竹葉青也沒有多嚴肅，依舊是臉上擺着露着純真的笑容。
“不過還請把我當成真正的搭檔看待比較好，畢竟再怎麼說，我也是前任[最大原石]稱號的持有者啊。”
安靜悄悄降臨。
我聽說過，但史密斯未必知道，果然史密斯驚訝地看了眼竹葉青。
待沉默過後，竹葉青的臉色連變也不變：“調查這個任務需要的是智取，而不是一味的蠻幹，智取的前提是進行有效溝通，情報交流是有必要的，所以，我們來交換一整個上午各自的想法吧。”
史密斯沉默地點頭。
竹葉青用筷子搗弄着盤子中的素菜，從她開始敘述。
“首先，我認為既然要調查，那麼潛入卧底是最有可能接觸到情報的方式。我在網上搜索過了，瑞吉金融貸款公司近期正在招聘貸款專員，我覺得我們三人可以選擇潛入的方式獲取情報……”
“等……等等！”
我忍不住叫停了竹葉青。
“你是說應聘嗎？卧底潛入？事先說好，我可沒有做貸款專員的經驗哦，我想他們應該也不至於飢不擇食地選擇毫無工作經驗的人入職才對。”
竹葉青搖頭回答我：“不，林先生，請注意我們是團伙作案啊，既然是團伙作案，那麼只要有一個耳麥，任何人都可以搖身一變變成某方面的專家。”
團伙作案……真討厭這個說法，沒想到有生之年這個詞能和我扯上關係。
不過竹葉青說的沒錯，職業殺手擅長造假，這是常事。
好吧，我接受了這個想法，不過只是接受罷了，我還沒有決定要做。嗯，這樣一想就好多了。
然而竹葉青下面的話卻打破了我想要安分些的念頭。
“作為潛入成員，我不合適，畢竟我的代號有可能存在於泄露出去的名單內，如果需要潛入的話，就只能由史密斯先生和林先生去做。由你們負責潛入，由我在後方提供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