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不出所料地感冒了。鼻子難受還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發燒癥狀。
從小到大我的身體的抵抗力就一直很差，成年之後倒是稍微好一些，但還是比普通人要弱。
都是昨天傍晚那場大雨害的，我回到家的時候渾身都被淋透了，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發現渾身乏力，量了體溫后才知道溫度達到了38度低燒。
無奈之下我只能打電話給前輩，讓她幫我請了個假。
說起來昨天上交上去的報告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如果還需要重新修改的話應該輪不到我了。我胡思亂想着，洗漱完畢后，拖着略微有些沉重的身軀吃了幾顆退燒藥。
重新躺回到床上的時候，精神相當疲憊，我本想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覺，但由於身體已經休息了一個晚上，因此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輕易睡着。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間想起了昨天晚上撿到的工作證。
“對……對了……得把工作證送回去才行啊。”
勉強支撐着身體從床上爬起來，我在桌上找到了工作證。
那個人是因為撞到我所以才把工作證掉在地上的，所以這裡面有我的一部分責任，如果是因為我發燒的緣故拖上一天的話就不好了。
我乾脆重新穿上了新一套乾爽的西裝，帶着手機和工作證出了門。
“清潔承包有限公司……”
位於繁華的銀舍街，身邊人來人往卻不顯得擁擠，充滿了活力和歡聲笑語的這條大街是女高中生最愛的時尚區，一眼望去看見的不同制服的女高中結伴成群，這副充滿活力的光景在這條商業街上隨處可見。
另外還有各種染着五彩六色的混混青年，他們大多身穿象徵潮流的名牌，在街上視若無人地吵吵鬧鬧……老實說，銀舍街的活力讓我覺得我與這裡格格不入。
或許只是發燒想多了，但我卻有一種在這裡生活的人跟我不是同處一個世界的錯覺。
我雖然久聞這條商業街的大名，但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前輩是銀舍街的常客，我常常從前輩口中得知銀舍街的地下酒吧多如繁星，前輩還曾悄悄告訴我，夜晚的銀舍街將成為成年人夜生活的主場——這個情報基本上與我無關。
曾經的我是絕對不會踏足這裡的，沒想到現在卻因為一張工作證不得不來到了銀舍街的中心。
清潔承包有限公司就在銀舍街的中央，當我順着人流站到這家公司樓下的時候，我的身軀已經格外沉重。
或許是因為身體不適，我撞上了清潔承包有限公司樓下的玻璃門。
“咦……進……進不去……居然要密碼嗎？”
我本以為應該很輕鬆就能推開清潔承包有限公司的玻璃門，然而沒有想到大門被牢牢鎖住了，而且還是電子密碼鎖。
我並沒有瞧不起清潔承包有限公司的意思，然而公司大門配備了密碼鎖這件事還是讓我嚇了一跳。
可以看見被玻璃門隔絕的公司大廳里，前台小姐正百無聊賴地看書，真希望她能看見在門外焦急的我，給我開個門。
就在我準備拍門試圖引起前台注意的時候。
“那……那個……你好。”
背後傳來了溫柔的細語。
陽光下籠罩着的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年輕女孩。
微微抬起頭，睜着水亮的大眼睛，黑亮的睫毛在陽光下泛着光，精緻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好似人偶一般讓我意識到“完美”這個詞原來真的可以用來形容一個人的臉。
我本以為在我這個大學畢業的年紀已經很難體會到學生時代怦然心動的感覺了，然而這個年輕女孩卻顛覆了我的想法，我的心臟忽然間跳得很快。
“你……你好。”
原本就有些發燒的身體變得更加炙熱了，昏沉的腦袋令我在這個年輕女孩面前只能勉強結巴着回應。
年輕女孩在我和玻璃大門兩者之間徘徊了一會兒，最後停在我的臉上。
“我沒有見過你呢。”
“那……那個……我是……”
我慌忙從口袋中摸出工作證，那個名叫王天華的男人的工作證，我來歸還了。
我本想這麼說，但年輕女孩的視線很迅捷地瞥了一眼工作證，不知為何有些吃驚地捂住了嘴巴，但我還是聽見她的聲音從指縫中漏了出來：“哎呀……這是……真稀奇呢，這是營業部王經理的工作證。”
“對……昨天跟他撞上的時候，一不小心撿到了這張工作證。”
聽到我的回答，年輕女孩眯了眯眼睛，氣氛不知為何變得奇怪了起來。
我不知所措地把工作證遞了出去，但她卻沒有接。
“如果現在有時間的話，跟我一起進公司說明一下可以嗎？”
年輕女孩把眯起的眼睛重新睜開，雙眼中露出了非常純真的笑意。
我還沒有從這炫目的笑容中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自作主張地在玻璃門旁的電子密碼鎖上輸入了密碼。
咔噠一聲，玻璃門成功解鎖了。
我正吃驚於對方與外表並不相符的雷厲風行，年輕女孩說道：“請進吧。”說完后便繞到了我的身後，似乎是在督促着我趕快進去一樣。
“哦……哦，好的。”
幾乎是被強迫着踏入公司一樣，公司大廳的涼氣從我西裝的脖頸袖口等角落鑽入，刺激着我有些發燙的皮膚，我本來就是帶病之軀，現在感覺更冷了。真想趕快解決這件事，然後回家好好休息。
徑直走向前台處，我看見了一個身穿黑色商務馬甲的女性，就像是酒吧調酒師的服裝令我感到了一絲違和，這位幹練地扎着馬尾的前台小姐此時正端坐在座位上翻着書，或許是我遮住了灑在她書頁上的陽光吧，她抬起頭來看向我這邊。
“咦，是新人嗎？我沒見過你的臉呢。”
她這樣說著，跟我身後的年輕女孩的台詞如出一轍。
難道這是今年的流行語不成？有客人來到公司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我昏沉的腦袋裡轉過紛亂的思緒，當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我身後的年輕女孩走到我身邊。
“他手上有王經理的工作證哦。”
我這時候也隨即附和了一句：“沒錯。”
拿出工作證交給了前台小姐的時候，我看見前台小姐的臉上流露出了十分明顯的詫異，就好像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我想起剛才把身份證給年輕女孩看的時候，她也露出了一副吃驚的表情。
“那個……這位王天華經理髮生什麼事了嗎？”
我察覺到兩人的異常，忍不住問道。
“……請等一下，我馬上通知營業部。”
前台小姐打量了我好幾眼后拿起了旁邊的電話，撥通了上級的號碼，見狀我只能暫時把我的疑問按捺在心裡。
接下來我只能無奈地待在一邊，聽着前台小姐說著“一個年輕人把王經理的工作證送來了”、“嗯……好的，我知道了”、“會議室是嗎……好的”……諸如此類的話，我無暇顧及這些，只感覺到身體的沉重感又加劇了一分。
不妙，這樣下去的話我會不會當場暈倒？
“先生，請跟我一起前往三樓的會議室。”
前台小姐這麼說著，便擅自在我前方帶起了路。
就這樣擅自離開工作崗位真的好嗎？我想這麼說，但我感受到了身邊年輕女孩散發出來的催促的氣息，便馬上閉上了嘴巴，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我意識到這一點，同時忽然感覺好麻煩。
明明只是來歸還一張工作證而已，卻不知為何被如此嚴肅對待。
當我跟隨着前台小姐來到了三樓的會議室門口的時候，我還在打量這大得出奇的清潔公司。
呈現在我眼前的是跟普通商業公司差不多的辦公環境，排列整齊的辦公桌椅，來來往往表情嚴肅的身穿黑色西裝的職員，此起彼伏的接打電話的聲音……清潔公司內部居然是這樣的，老實說我有被嚇到。
我以往也會經常叫清潔員來我家打掃，在我的刻板印象當中清潔公司的職員應該都穿着藍色的保潔服才對，沒想到在公司內部他們穿的是正式的西裝，真是大開眼界。
“進來吧。”
正當我回憶着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會議室里傳來了嚴肅的聲音。
前台小姐恭恭敬敬地為我開了門，我還從未有過這種受到尊敬的待遇，有些受寵若驚地朝她半鞠躬后便慌張地走了進去，而前台小姐的表情卻沒有半點變化。
在我走進了會議室后，前台小姐關上了門，外面喧鬧的聲音被一扇門隔絕開來，空氣都變得安靜了許多。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滿臉和藹可親的笑容的中年男人，此時正坐在U 型會議桌的最前方。
“您好。”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還是有些局促地打了個招呼。
“那麼，請坐吧。”
氣場強大的中年男人用命令的語氣微笑着對我說道。
我身後的年輕女孩不知道從哪裡搬來一條椅子放在了我的身後，於是迫於氣氛的影響，我只能順勢坐下。
“姓名？”
“我叫林秋生……請問那個……”
“年齡？”
“二十二歲……等一下，我……”
“之前在做什麼工作呢？”
“公司法務……不對，請等一下……”
等、等一下啊！是他們搞錯了什麼嗎？
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面試現場似的，中年男人朝我發出了一連串的提問。
從我進入這家公司開始就很奇怪。
中年男人並沒有理會我的疑惑，而是繼續說道：“公司法務啊，那也就是說對法律方面相當熟悉嘍？這種類型的人我也見過不少呢。那麼，下一個問題……”
我意識到他們可能真的誤會了，於是忽然間提高了音量打斷了中年男人的話。
“不，都說了等等啊！”
我的聲音響徹在整個會議室內，原本還在莫名其妙提問的中年男人忽然間閉上了嘴巴。
或許是因為我的聲音太大了，反而突出了聲音消散之後會議室的安靜，當我意識到我的聲音有點大之後，我又有些畏縮了。
此時此刻，我的腦袋一片混亂，整理了一下措辭后，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那……那個……可能你們搞錯了什麼……我只是來還個工作證的，並不是來面試的。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可先走了嗎？”
“不可以哦。”
出乎意料的是，回答我的並不是在會議桌對面的中年男人，而是我身邊的女孩。
她微笑着按住了我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因為我發燒沒力氣的緣故，在女孩的輕輕一按之下竟然一時間無法動彈。
這時，坐在會議室最前方的男人忽然間發出了威嚴的聲音。
“竹葉青，放開他吧。”
“……咦，可是他……”
“沒事，放開他吧。”
在“老闆”溫和的命令之下，年輕女孩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按住我肩膀的手。
這個中年男人依舊是一副和善的態度，就算被我大聲喊了一句也沒有絲毫要生氣的影子，反而雙手十指交叉呈拱橋狀支在下巴上，對我遙遙一笑。
“年輕人，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年輕時候的影子。可以看得出你是一個很優秀，很有潛力的從業者，我個人還是很欣賞你的。”
儘管不知道他從哪裡看得出來我是一個優秀又有潛力的從業者，但他的說法貌似是拐着彎在自誇一樣，我完全感覺不到被誇后的喜悅。
“謝、謝謝。”
我姑且還是道了個謝，慌亂地微微彎腰鞠躬。
“所……所以……我可以走了嗎？”
面對一家公司的老闆，我還是控制不住我聲音內的顫抖，這就是我懦弱的本性，包括現在什麼都沒搞清楚就想逃走一樣。
“嗯，如果你想離開的話，把工作證留下就可以走了。”
“哦，謝謝。”
我道謝的話剛說出口，便忽然間意識到這好像並不是什麼需要道謝的事，正確的發展難道不是反過來他們向我道謝嗎？畢竟我可是拖着感冒發燒的病軀親自上門來送還工作證的啊。
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微笑着的中年男人後，我妥協了，走過去把工作證輕輕放在會議桌上。
“這是你們公司營業部經理的工作證……多有打擾，我先走了。”
就因為歸還工作證的事情就浪費了我這麼多時間，這可是我難得的請假休息的天國般的一天啊，但我卻不敢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上位者威嚴就是可怕到這種程度。
而就在我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中年男人的一句話忽然間叫住了我。
“年輕人，你有興趣加入我們公司嗎？”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也正是因為不可思議，我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誒，是我聽錯了嗎？
“待遇從優，包食宿，底薪每個月三萬，不需要經過培訓，可以直接就位——這樣的待遇你滿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