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大街,黑色的車輛,雪白的天空,綠色的濃茶。

鐵柵欄一根一根地樹立着,外邊是一條又一條拉出的混亂接線電線杆。

雪見端起茶杯,輕輕地吹着。

彩色的店內升起透明的輕煙。

“那家店不會很吵嗎?”

說話的是光明界的高層將領,一個幾千歲的蘿莉,名字叫做獄方靈,非常驚艷的名字,聽起來就像是什麼地獄的使者一樣的人物。

彩色的燈光在不斷地晃動,還算大的屋子裡煙酒繚繞,氣味非常重,像極了夜總會中酒池的味道。許多桌子上擺滿了酒,人們都在暢快地聊天。

“所以我只是坐在他們對面的咖啡店,看着他們。”雪見轉動杯子,杯中的液體微微晃動。“這樣也比較有意思。”

雪見所坐的地方,隔着一條街能夠看到對面酒館的大廳,車輛經常會遮擋住視線,但是這並不影響雪見觀察那些人。

而她們所在的店內,是潔凈的灰色,被隔壁的燈光點亮,也變得晃眼了。

“還有我喜歡這家店的茶,明明看上去很濃、很好看,但是喝起來確是淡淡的甜味。”

獄方靈用小刀切開一塊蛋糕:“只要你想,我們隨時都可以再來。”

雪見苦笑着,再次隔着一條街朝着隔壁的店裡面看過去……

“你覺得,我們還有幾次這樣的機會呢?悠閑地喝茶,看着那些像是待在極樂世界的人們開心地玩樂?真想加入進去啊,只要喝醉了,不論什麼都可以拋棄掉,煩惱也好,憂愁也罷,都可以像是煙霧一樣散發到空氣中去。”

獄方靈的目光隨着雪見向外望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獄方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消失了,街對面的那家剛剛還歌舞昇平的酒吧,現在只剩下一片廢墟,上面堆滿了散亂的建築鋼材,泥土,碎石,灰白得幾乎看不見。

“……”獄方靈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某樣意識一樣的東西在不脛而走,時間已經不多了。

“你覺得自己眼睛看到的是真實嗎?”雪見以很慢的速度將茶杯端起來,盯着茶中旋轉的茶葉,緩緩提問。

“那……自然是這麼覺得的。”雖然充滿了疑惑,但是不論之前的景象是幻象還是別的什麼,根據常識來回答也是自然而然的,獄方靈稍微猶豫了一下,答道。

雪見微微笑了一下,喝起了手中的茶。

“啊,果然這裡的茶就是好喝,感覺自己忽然就有精神了,方靈,趁着現在閑暇,我們再到處逛逛吧?”

雪見看上去輕鬆了不少,一隻手撥弄着自己紅色的雙馬尾,一隻手拿着茶勺繼續開始了攪拌,而她那紅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獄方靈沒有多思考:“只要將軍想的話。”

“說了多少次了,叫我雪見就好,那些討厭的頭銜說出來就像我們是敵人似的。”

這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誇張回答,獄方靈皺了皺眉,隨即恢復笑容,“好的雪……雪見,我會陪你一起去的。”

“這裡總是讓人覺得輕鬆,跟在地球的時候一樣。”雪見接著說。“我們走吧,還有好多東西要享受呢。”

還有很多東西能去玩呢,今天才剛剛開始,獄方靈難得地穿出了自己喜歡的白色連衣裙,但是更加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個鐵血般的女生,也穿起了花邊的衣服與可愛的短裙,今天的雪見怎麼看都完全不像她。

不過說到地球,還真是一個令人感到陌生的名字,獄方靈只記得,那是世界第一次發現雪見她們的地方,大自然的孩子,目前光面界戰力的天花板……就誕生在那個無名的小星球上。只可惜,現在早已經回不去了,傳說地球上封印着光明龍,那本是光明界最後的希望,卻也被黑暗界強大的攻勢所吞併。

“那邊,快來。”雪見牽着獄方靈的手,跑進了巨大的商城。

粉刷過的雪白牆壁,金屬的一排排的衣櫃,成雙成對的黑色小巧皮鞋,還有灰色方格設計的商城穹頂。

商城中的商品琳琅滿目,美不勝收,雪見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臉上是滿溢的笑容。

購物能讓人開心起來,購物能讓人心跳不止,購物能讓人忘記不愉快,放下負擔開心地享受當下。

她們試穿各式各樣的衣服裙子,嘗試着佩戴美麗無比的戒指、耳環、項鏈,還有可愛小巧的裝飾品、許多護身符一樣的小玩意

……

兩人走在大街上,雪見拿着買來的冰淇淋,一直舔個不停,她的頭上別上了新買的黃色髮夾,配上原本的紅髮,顯得更加亮麗了。獄方靈則跟在身後,四下東張西望着,手裡還提着幾個袋子。遠遠看過去十分的突兀,可能是因為獄方靈比雪見矮一個頭的樣子,讓那幾個大袋子顯得異常的臃腫。

天上的光芒逐漸散去,顏色變得更加黯淡了,雲朵在風的驅使下飛快地流動着,像是舞蹈的奇獸。藍色的光暈下,黑色的烏鴉停在了不遠處的電線杆上,看着路上的行人。

“我們去看電影吧。”雪見停下腳步,聲音裡面沒有感情,目光也失去了光彩,就像剛才所發生的開心與快樂不曾存在過一樣。

“雪見,我可以帶你去一個地方嗎?”獄方靈沒有回答雪見,而是突兀地發出的提問。

“嗯?可以哦,去哪?”雪見回過頭,臉上又掛上了微笑。

這個微笑,讓獄方靈非常的難受,她很清楚的,從雪見說‘要來這個星球上生活一段時間’的時候起,慢慢變化的心境,逐漸崩潰的世界,還有那糟糕透頂的意識。

“這邊,請跟我來。”

獄方靈越往前走,四周就越顯得荒涼,但是綠色的葉子,淡黃色的小花,卻時不時開始出現在路邊——她們已經逐漸走出了城區。同時天也越來越黑,視界變暗的同時,聲音開始凸顯出來,流水、鳥叫、風吹動樹搖曳……

“在哪啊,方靈,我們已經走了好久了。”

“快到了,請再堅持一下。”

獄方靈帶着雪見,拐進了一旁的小道,因為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她用能量在身旁凝結出了淡白色的焰光,照亮了林間的小路。

“我們到了。”獄方靈說話的同時,將焰光熄滅了。

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是一塊平地,一個上可窺探星塵,下可俯瞰城市的絕妙空地。五顏六色的星星不停地閃耀,彌紅燈光此起披伏,相互交錯相互輝映,大地天空連接在了一起,美麗得讓人嘆為觀止!

雪見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睛裡閃耀着淡淡的光,伸出手想要抓住天上的星星。眼淚卻在不經意間從臉頰邊流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啜泣,進而變成了嚎啕大哭,悲傷滿溢了出來,哭聲傳了很遠……

幻閃的意識已經開始流失與影響着大自然的其他孩子們了,當預言已成現實,所有的世界線都收束為一個點,那未來究竟又是什麼呢?滿天的繁星,繁華的世界,這本來屬於他們的美好,就要全部被奪走了,那以後的他們又將守護什麼呢?一切塵埃落定,時間跟空間都被禁錮住了,那他們浴血奮戰多年又是為了什麼呢?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當初定下的約定就像是玩笑一樣,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變成了毫無意義的東西,他們早就該崩潰了,但是他們沒有。他們早就該面對了,但是他們沒有。他們早就該放棄這無意義的掙扎了,但是他們還是沒有。結果就是這樣嗎?

獄方靈用瘦小的身子抱住面前痛哭的雪見,她從沒見雪見哭過,她一直都是堅強的孩子。但是絕望壓垮了所有人,也是時候該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了。戰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結束了,黑暗界軍隊包圍了光伊幻靈星所在的星系,領域內的恆星都已經被瞄準,天上的星星早已是最後的光芒了。姑且不論並沒有加入進戰爭來的一直作壁上觀的黑暗天使王,暗影Ⅳ級上將的數量就已經遠超光明界的預測,准3000級的超高級能量者一個接一個的出現,而光明界的超高級能量者除去光靈帝跟光明天使王就只剩下他們幾個大自然的孩子跟幾個稀有種族的倖存者。更不要說之前遇上的傳說中戰力僅次於黑暗天使王的暗影Ⅴ級戰將,光明界中根本無人能與之抗衡……

“謝謝你方靈,謝謝你帶我來看我們一直守護着的東西,已經足夠了,這樣就好了。”雪見擦乾眼淚,抬頭看着天空。

“就到此為止了,我們回去吧,去結束這場荒唐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