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不應該到處亂看的,但最初的起因,我只是想趁着空閑的時間熟悉自己的工作場所而已。

櫃檯左下底端的抽屜里,橫躺着兩個背朝下的玻璃相框——在一堆髒兮兮的簿子和紙張的最上方,因此我推斷它們應該是最後才放進的東西。這個抽屜也許曾經是上了鎖的,但現在鎖扣卻不知什麼原因而脫落了,總之我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打開了它。

看着那褐色的木質背面,我預感着這個東西一定會跟剛剛見過的主人有關。作為機器人來說,我不應該對它們產生興趣,但不怎麼的我就想起了主人那雙毫無色彩的眼睛——說實在的,我只需想着自己的職責的話,就會輕鬆很多,或者說我應該像這樣才對。但是從剛才聯想到自己一成不變的未來開始,由此升起的孤寂感卻一直困擾着我。所謂的存在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份孤寂到底是什麼?這會是我對看似同伴概念的少女產生古怪情感的來源嗎?

明明不該去想的,但疑問卻一副腦的冒了出來。不知怎麼的,初時沒怎麼在意的主人的那雙眼,此時在我心中卻越發的清晰起來。據我所知,人類的眼睛代表着心靈,我總感覺自己的這股孤寂會和主人那雙眼睛所透露出的東西有着相似之處。如果,我能洞悉到那樣不一般的主人背後的想法的話,我是不是就能藉此來了解自己呢。只要不再受到這股莫名的孤寂困擾的話,我或許就能重回正軌。

在猶豫一會兒后,我便做出了動手的決定。我知道這樣的行為已經異常到了極點,但我實在是想回歸正常。由此,就像做賊心虛般,在確認了不會有人突然出現在身後,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兩個相框平躺到了桌面上——

如果說之前堆疊的順序,就是被放進去的順序的話,那麼開頭的應該就是最後的才對。那是一張情侶的合照:男女親密地站着依偎在一起,身後是一顆棕色的大樹,以及綠色的草地。

男人,是變年輕了的主人。而女人,我推測是主人的妻子,也就所謂的女主人;我本來猜測之前沒有見到過女主人的原因,是因為她剛好出去了,不過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到過這個人,我這才意識到肯定是發生過什麼意外的事了。雖然我說的形容詞是親密,但卻好像又好點不一樣,因為唯獨主人的臉上沒有笑容。為什麼?按照概念來說,應該是喜歡的異性才對吧,不然也就不會靠在一起了。這樣的話,和之前才見過的主人的表情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我完全搞不懂,因此為了找到答案,我立刻看向了下一個。另一張照的是三口之家,不過上面的成年男性並不是預想中的主人,而且用來裝裱的玻璃上,有着一個突兀的破裂傷痕,彷彿是曾被什麼堅硬或者尖銳的東西砸到過。雖然說也有可能只是單純地被摔到地上過,不過從那中心開裂彷彿波紋般往外擴散的誇張破損來看,我還是只能推測發生過什麼暴力行為。

這張照片里依舊是有人在笑,而有人面無表情。不過,這次笑的是小孩,而那兩個大人明明面對着鏡頭,卻又彷彿各自別開頭看着別處。我感到很震驚,因為那個在笑的小孩樣貌是主人。雖然主人笑的很像是強行擠出來的,但我卻能感受某種發自內心的真實,他一定在期待着什麼我所不知道的東西——這一切感覺差距的來源,就只是眼睛不同而已。

我靜靜地將相片塞回了原處,思考着其中的意義。按照我所知的概念來說,那兩張照片上的人物應該都算是主人的家人。那麼就是因為上面的家人,主人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再掛心上的樣子嗎?不,肯定有更甚的意味,不然第二張照片上的主人為什麼會笑。所謂的家人——羈絆到底是什麼,對於活着的存在來說。

不知怎麼的,少女的臉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