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真的是非常抱歉！是我太狂妄自大了，請原諒我的無禮，所長大人！”
在小所長的面前，凰前川彎出了標準的大變申專用90°鞠躬。
但這個舉動把小所長和王鑒都搞得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大概過了好幾秒，小所長才想起他是在為什麼事道歉。
“啊，是說之前給你打電話時的事情嗎？我不在意的啦。而且當時你也讓王鑒給我帶了道歉不是嗎？那種小事我已經忘了。畢竟我是心胸寬廣的所長，嗯，你的道歉我就接受下來吧！”
王鑒只是白了她一眼。
“如果心胸寬大的所長大人沒有一哭一個鐘頭我就信了。”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拆我的台呀王鑒！？”
“廢話！你知道那天四個小時要趕出一萬字材料的我有多絕望嗎！？本來我就沒什麼思路，你還在旁邊跟個高音喇叭一樣哭個不停，還是TM用八拍子的！我要是一點抱怨都沒有才有鬼了好吧！？”
就連王鑒也大吼着駁道，看來的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小所長則一如既往地對王鑒的指責很不服氣。
“什麼啊！你們男人有歌唱男人哭不是罪所以可以哭，女人哭一哭就有罪了嗎！你這是性別歧視！我拒絕壓迫！快向我道歉！”
“你這都是從哪學的什麼東西！？等等，我記得前兩天接待的那個委託人好像就喜歡這個調調，難不成是那個時候……不是，為什麼工作上的事情跟你說五六七八遍都不記得，這種話就那一遍就記住了啊？”
“難道女性還沒有去學幾句抵抗你們男人壓迫話的權利嗎！哼，普通又自信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你就不感到羞恥嗎？”
“我只感覺你的腦子有問題……”
“哇——！你這人說話好過分啊！”
“而且我覺得，如果你也能自稱‘女人’的話，為了讓自己更有女人味的那些模特和演員也太可憐了。”
“你這個女性公敵……”
“……”
凰前川感覺上一次看到這兩個人像這樣吵架似乎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從心底湧上來的親切感告訴他：果然得這樣，才是他記憶里的事務所。
……不過，在現在這個時候，他實在沒法感動起來就是了。
那個，感情很好是沒什麼關係，要演相聲也無所謂。
能麻煩你們先處理一下正事嗎？
“啊，抱歉阿川。跟這個人胡鬧都忘了你寫的東西還在我手上了。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這才想起凰前川的存在，王鑒把像是要咬上來的小所長的腦袋一推，對着凰前川說道。他手上正拿着凰前川提交上來的報告書，畢竟凰前川並沒有和監督局直接聯絡的方式，按程序也是要先交給事務所的。
而說著，王鑒皺起了眉頭。
“按理來說，只是這個程度的因果變動的話，監督局應該也不會這麼反應才對啊。沒有輸入限定詞就能改變因果的情況確實是比較反常，但這也不是沒有先例過，劉老大他有必要搞得這麼聲勢浩大……？”
——啊。
凰前川這才發現自己記錯了，“劉叔”是給葉凜開車的那位才對。
而凰前川下一秒又想起來監督局這邊這位的名字是劉沁。
……奇怪了，明明連名字都說過，為什麼會記混呢。
“你有什麼頭緒嗎，阿川？劉老大把你抓過去的時候有問你什麼比較奇怪的問題嗎？“
王鑒的提問把凰前川從思緒中拉回來。
凰前川稍加回憶，答道：
“沒有吧。就只是問了問事情的經過，然後就把我放出來了。”
“……”
凰前川說完后，王鑒卻是看着他的臉。但又不是那種懷疑他在說謊的眼神，而是種微妙的，像是在擔心什麼，又像是在審視什麼一樣的眼神。
“怎麼了？”
凰前川這樣問到，王鑒才挪開目光。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但又說不出來。”
王鑒的這話倒又讓凰前川緊張了起來，因為王鑒能發現不對的話，那監督局就更可能發現有不對的地方了。但是不對的地方在哪裡？凰前川對此毫無頭緒，所以保持沉默讓這個話題就這樣過去。
“話又說回來，劉老大之前來的時候說的讓你自己處理的那件事，現在情況如何了？”
“啊，李茜瑜的事情啊——”
回答着，凰前川開始回憶從那天之後發生的事情。
本來凰前川是打算，一個人在醫院守着李茜瑜直到她出院的。但是，那天晚上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個人就是劉兼。
劉兼堅持着要在不上課的時間幫護士們照顧李茜瑜，而凰前川又看見和醫生護士間除了必要對話外完全沒有多餘對話的李茜瑜和他之間反而是有不少話說，又想起之前去社團室的時候也是只有這兩個人一起點的外賣，便明白了什麼。
在那之後，凰前川不在的時候，李茜瑜的父母又來過了。
但是凰前川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劉兼把兩個人說回去了。
相安無事。
“總之現在還是等着李茜瑜出院，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了。非要說有什麼打算的話，模玩社那邊是已經準備好了的。反正我現在也還是在學校里待機的預備役，這點空閑還是有的。”
“……”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嗯，這份報告書我會儘快上交給監督局的。”
“那就麻煩你了。”
沒有什麼別的事，所以凰前川也沒有在辦公室里逗留的理由。
接着，時間很快地流逝。
數日後，李茜瑜出院了。凰前川思前想後，終究沒有去接她出院。但從出院那天開始，凰前川就每天中午都會到社團教室去報道了。一開始因為臉生還有些尷尬，但沒幾天下來，就因為各種原因混熟了。
“林星你是後衛對吧？後衛對吧！？為什麼死得比我還快啊！？”
“阿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
“他有覺醒，有覺醒！不要衝啊！今年不是猴年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留下的不全是好印象就是了。
雖然凰前川總會從社團里的人耳中聽見李茜瑜三個字，似乎是他們從李茜瑜出院之後就輪流利用着休息時間在幫李茜瑜輔導功課還是幹什麼吧。
至於不讓凰前川去理由也很簡單，他現在成績稀爛，找他等於找死。
這一點對於社團里另一個人而言也是一樣的，所以作為被嫌棄二人組，經常就是社團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打着遊戲。
至於方唐，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的男人還能說什麼呢，一周能見到兩三次算好的了。
不過就算這樣，社長回憶之類的方唐倒是沒有缺席過。看在他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的份上，社員們也懶得去嫉妒氣憤了。
日子就這樣過去，既沒有讓人特別振奮的事件，也沒有什麼讓人特別沮喪的意外，平穩而又愉快。但凰前川卻覺得有所欠缺，儘管這樣下去才是最好的，但他也不希望另外一件事的發生。
終於有一天，社團室的門被打開了。
出現在門前的是李茜瑜，手上拿着一個大大的包裹。
這天，剛好是方唐也在場的全員集合。
“……大家，中午好。我可能，要再找個地方住了。”
她苦笑着，還有點帶着害羞地，對着社團室里的同伴們這樣說道。
果然最好的情況還是太難持續下去嗎。
看着最終還是和一開始預計的那樣，李茜瑜還是從家裡搬了出來，凰前川感到有些失落，但馬上又把微笑掛在了臉上。
沒關係的，因為希望還在，不用太過着急。
於是其他人和凰前川一樣，雖然感到遺憾，但還是一起笑着對李茜瑜說道：
“歡迎回家！”
即使如此，時間也繼續地流逝着。
儘管凰前川從這一刻開始其實就沒有了再到社團室全勤的必要，但反正也已經習慣了，閑着也沒有其它事可以干，仍然沒有找到的十三號只要不出現就不是個問題，凰前川便把這個行動繼續了下去。
所以，他能每天都看見在社團室整理出來的房間里，埋頭寫着什麼的李茜瑜。
而在李茜瑜的身邊，果然還是劉兼出現的次數最多。
為了不打擾他們，從那天開始，社團禁止在打遊戲的時候使用街機搖桿，電視的音量則更不用說是一定要關掉的。已經習慣了搖桿手感的秦帆完全不能適應用回普通的PS4手柄，竟然是直接從此在中午不再打遊戲，加入了被嫌棄二人組的午間拼膠行列。
當然，凰前川還是其中搞得最差的那個。
每當這個小小的世界沒有波瀾發生，時光就會加速，以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的速度輪轉。
在天氣越來越冷、就算穿着羽絨服社團室也必須開着烤火爐才能控制住溫度的日子到來的時候，寒假的前奏期末考試也差不多快來了。所以社團室里也稍微有了些緊張的氣氛，不像之前那樣放鬆了。
儘管在這群人里混了一個不用擔心成績的再生者，但凰前川要說一點都不緊張也是不可能的。
區別或許只有，其他人還得擔心自己的成績，而他只擔心李茜瑜的成績吧。
雖然他本人也很討厭唯成績論，但他怎麼想又算不了數。不能否定的是，無論是李茜瑜的父母還是她本人，以及大多數的老師，以及不知道她其它優點的同學，要一鳴驚人的話只能看這個東西。
但很可惜，成績這個東西，凰前川是真的一點忙都幫不上。
他能幫的忙，在那天下午就已經幫完了。
李茜瑜的因果臨界區，是一座圍城。
這個圍城倒不是指“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的那個圍城，而是指只把自己能接受的東西用一個小小的認知圈起來，然後將自己拘束在這個圈中，就如牢獄一般。不管外界到來的是有益還是有害，都一律拒之門外。
牢獄是必須要打開的。而為了牢獄打開后能夠安全，施加給這座圍城、使其變成圍城的那些因素，是一定要清除的。
最後凰前川切斷的因果，是“三心二意的可能性”和“厄運”。
一眨眼，期末考試結束了。
出乎凰前川意料的是，他竟然還感覺題挺簡單的，應該不是錯覺……吧。
同時，寒假開始了。
別的學校如何凰前川不知道，反正他就讀的這所高中是不需要等到卷子成績出來的，卷子也是等到下個學習開始才發下來，只有成績會在網上發出來。也就是說，在最後一門交卷的那一刻，在下學期開學前就不用到學校來了。
在走出校門時，凰前川便看到了不少直接往網吧沖的人。
喂喂，青少年？
然後他也不急着回去，而且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還有起碼六個。
來到社團室，似乎除了李茜瑜其他五個人都比自己要早到。而他們已經開始考試過後會被所有學渣唾棄的行為——對答案了。
“哈！？那道題選B？我選的A啊！？”
“我反正選的B。”
“我也是B。”
“我選的A。”
“就我選的D……？”
而凰前川當然是聽不下去的，甚至連他們在說哪道題都不想知道。
“好的麻煩你們各位停一下，能球球你們不要干這種連惡魔都覺得可怕的事了嗎？晚上睡不着怎麼辦？啊？“
凰前川邊說著邊在沙發上坐下來。
而凰前川剛坐下來，李茜瑜也終於出現在了門口。
可是，她的臉上既沒有明顯的高興，也沒有明顯的悲傷。
“……如何？”
只有方唐戰戰兢兢地問道。
而李茜瑜眼球左右轉了幾下，露出困擾的表情：
“不知道……”
直到幾天後，仍然是不約而同來到了社團室的大家，正打着遊戲，卻突然所有人的手機突然同時彈出了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好快！？”
既然是同時收到，那就只能是成績出來了。
雖然大家都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過個好年，但目光還是齊刷刷地看向了剛結束了一把引誘的李茜瑜。
只見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刷下提示欄，點了點什麼東西。
然後，完全沒有懸念的，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做到了。年級第兩百三十幾……”
這個排名當然算不上頂尖。
但是，和她之前的排名比起來，數字已經是縮小了一半還多了。
所以出現在眼前的，是凰前川從來沒有見過的露出可愛笑容的李茜瑜，而這似乎也是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燦爛的李茜瑜——至於為什麼凰前川能作出這個判斷，則是他竟然看到劉兼也笑了出來。
凰前川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所以姑且還是看看自己的成績，冷靜一下吧。
於是他也點開提示，打開教師傳上去的成績單。
啊。
“你也笑得挺開心啊？”
突然有人對自己這麼說道。
凰前川連忙抬起頭來。
“哪有？我這麼冷靜。”
“嘴都要翹到耳朵邊上去了。”
這個世界，還挺溫柔的——凰前川這樣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