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終焉的開始（三）
此刻的巴倫也進入了秋末，大街上到處都是落葉，行人都行色匆匆。新羅馬叛出巴倫，而三叉戟不久前又在伊坦利安覆滅，當初的三方盟約不復存在。目前無論是三叉戟旗下的勢力，還是新羅馬旗下的勢力，巴倫都沒有收回其控制權，它已經不能算是西方的絕對核心。
大戰在即，但似乎一開始西方的處境就十分艱難。
巴倫人在數十年的歷史中所積累下來的驕傲已經快被最近的各種動蕩和變故消磨殆盡，他們重新變回一個個普通的市民，在風雨飄搖的天空下為了自己的生存四處奔走。
巴倫城郊，蘭斯洛特家族宅邸。
莉莉絲站在試衣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她還是那個十六歲的少女，梳着一對金色長馬尾，穿着一身略顯男孩子氣的衣服。但是內在的某種東西已經改變了，她能通過自己的眼睛看出來。
“戰爭……”
她收回思緒，背起自己那重達上百公斤的裝備箱走出房間。
莉莉絲經過客廳時，亞瑟正坐在那裡。
“去哪裡？”
“訓練場。哥哥他的傷怎麼樣了？”
“傷的話已經沒問題了，是意念場消耗太嚴重，他會恢復過來的。”
亞瑟沒有再問話，父女之間的對話似乎就要這樣短暫地結束了。
莉莉絲忍了許久，終於開口：“家族裡的人憑什麼……”
“我擅作主張，調動大天使傭兵團馳援伊坦利安，結果三叉戟沒救下來，還把羅蘭給丟了。”亞瑟一臉苦笑，“他們的理由很充分，我現在確實要暫時交出大天使的領導權。”
莉莉絲能感覺到父親說這句話時內心的悲苦：“奧本海姆叔叔他……”
“不要再說了，莉莉。”亞瑟的語氣似乎是在命令，又似乎是在乞求，“不要再說了。”
莉莉絲很少見到父親脆弱的一面，她不忍心再逼問什麼，轉身離開客廳。
“代我探望一下格林姐弟吧，”亞瑟忽然說道，“戰爭開始前不要總是忙着訓練，去看看自己的朋友。”
“嗯。”莉莉絲走下了樓梯。
……
……
因為有亞瑟的特別授意，科雷被安排到了一個單獨的病房裡。他的傷勢十分嚴重，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現在還沒有恢復意識。莉莉絲進入病房時，梅爾正坐在病床邊，手裡捏着一個削到一半的蘋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梅姐？”
“莉莉？”梅爾回過神來，給莉莉拉過來一把椅子。
“科雷他還好吧？”莉莉絲坐下說道。
梅爾嘆了口氣：“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要花很長時間恢復。等他醒了……”
莉莉絲明白梅爾沒說出來的那句：“你要告訴他海神戰死的事嗎？”
“我必須告訴他。”梅爾攥緊了水果刀，“再慣着他也得有個限度。”
科雷平日里把波塞冬當成神一樣崇拜，將他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莉莉絲真的不知道科雷聽到這個消息後會如何。
“那個，你父母他們……”
“我撒謊了，說我跟弟弟都好，現在受大天使管轄，繼續執行機密任務。”梅爾輕描淡寫地說道。
“機密任務？你一開始就是用這個當借口的吧？”
“他們跟我們不一樣，莉莉。他們早就遠離了這個世界的紛爭，我希望他們繼續那樣活下去。”
莉莉絲沉默。
或許是覺得氣氛太壓抑了，梅爾故意調侃道：“你竟然會來探望這個傢伙，他醒了一定會樂上天的。”
莉莉絲沉默。
梅爾這才發現這種時候很不適合調侃，她把削好的蘋果放到盤子里，問道：“那個小子有聯繫你嗎？”
“蒼火嗎？”莉莉絲低下頭，“到目前為止，我這裡拿到的最新情報是他抱着一枚核彈撲進了海里。”
梅爾苦笑了一陣：“像那個小子的作風，這年頭真是誰都不好過呢。”
“沒什麼可擔心的，”莉莉絲面色一凜，“反正以後他是敵是友都不一定。”
“嘴硬！”梅爾忽然有些激動，“這個世界最近已經夠混蛋了，你也跟着它一起混蛋？什麼叫做是敵是友都不一定？巴倫高層宣戰了，你這個大天使傭兵團高級軍官先來表明一下立場是嗎？”
“我……”莉莉絲奇怪地看着梅爾。
“謀略？大局？”梅爾冷哼了一聲，“一開始說的好好的，結果團長死了，我弟弟也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不再相信高層的那些人了，我要自己去解決一些事情。”
莉莉絲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她扭過頭，看到梅爾的弓就掛在牆上。
“梅姐？”
“巴倫高層暫時對新羅馬持觀望態度，我明白，天洛向我們宣戰了，這時再和新羅馬打起來很危險，這是從大局上考慮。”梅爾眼中滿是決意，“不過我不用管那麼多，我有一個必須幹掉的目標。”
“你果然是在計劃這種事。”莉莉絲攥了攥拳頭，“如果可以的話我也……”
“你不要去，莉莉。”梅爾拒絕，這時，她眼裡又多了些平時的溫柔，“這種舉動本質上還是不理智的，它適合我，不適合你。”
莉莉絲張了張嘴，愈發覺得這種情形似曾相識。她忽然想起來，當初在飛船上西城蒼火發射救生艙時，與現在的梅爾擁有一模一樣的眼神。這些都被他們認定為自己的抉擇，莉莉絲終究是無法插手的。
梅爾又看了一眼科雷：“不過這段時間可能要麻煩你照顧他了，我跟他很小就開始接任務，一直是我在護着他，真希望這傢伙能快點成熟起來。”
莉莉絲抓緊膝蓋，說道：“交給我了，你離開這段時間，我會在大天使的人事處為你找理由搪塞。”
“我喜歡你這點，莉莉。”梅爾會心一笑，“你絕不拖泥帶水。”
莉莉絲沉默，梅爾怎麼會知道，不久前莉莉絲就拖泥帶水了一次，完全丟掉了作為一名戰士的果斷。
面對西城蒼火那種眼神，她慌亂了。
而現在，莉莉絲忽然明白，今後她還要多次地面對這種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