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深藍之海（十九）
波塞冬愕然，而後更加堅決：“那你們就到此為止吧！”
波塞冬釋放出最後的場將對方三人同時控制住，準備將他們的身體直接壓碎。黑蜈蚣和王拳是世界一流的高手，但是他們之前也被消耗了很多，此刻要掙脫波塞冬拼盡全力的束縛根本不可能。
“波塞冬！”
波塞冬頓時愣了一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對方是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子，一頭銀髮……
“奎恩……”波塞冬的束縛頓時鬆懈了一瞬。
不對！波塞冬立刻反應過來，剛剛站在那個位置的人明明是阿爾沙。
但是黑蜈蚣和王權都抓住了這一瞬的機會，掙脫束縛直取波塞冬。已經透支太多的波塞冬無法再做出有效反擊，黑蜈蚣的鏈劍刺入了他的腹部，王拳閃到身後，一記沖拳廢掉了波塞冬的脊椎。
屹立許久的海神，終於倒下。
靠在碎石上的波塞冬一息尚存，但已經無力再戰。
“還活着？”黑蜈蚣喘着氣說道，“真是麻煩……”
不遠處的“奎恩”走過來，她的容貌在一片閃光中重新變回阿爾沙的樣子。
“千面人？”波塞冬低聲道。
“是的，不只是容貌，我也找到了改變聲音的辦法。”阿爾沙看着波塞冬說道，“不過，既然你都快死了，不妨告訴你。阿爾沙的容貌就是我真實的容貌。你冷眼面對一切，卻還是無法冷靜地面對那個女人，我賭對了。”
“我們直接殺掉他還是怎樣？”黑蜈蚣有些迫不及待。
“等一下，就是學不會聽話。”
一個尖利的聲音忽然從後方傳來，黑蜈蚣三人回過頭去，立刻看到一團黑氣正從陰影中飄出——黑煌終於在此刻現身，他飄到凱撒的屍體旁，將一股暗紅色的意念場從凱撒體內吸收到了自己體內。
“意識……有些不穩定……”黑煌的身體閃動了一陣，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低沉，“沒想到最後還是你贏了，波塞冬，你撐到了這具肉體崩潰，我已經無法在讓他自愈了。”
是另一個意識！黑蜈蚣三人立刻意識到這個意識代表着誰，急忙讓開。
“原來如此……”波塞冬十分虛弱地說道，“這樣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釋了。所謂的神……哼……”
“你還有膽子來嘲笑我？”略顯懊惱的黑煌飄到波塞冬跟前，“你是不是覺得自我犧牲很偉大，但是讓我來告訴你實際情況吧。因為你營救夏可蘭的魯莽行為，三叉戟傭兵團幾乎全軍覆沒，伊坦利安失守，城中平民大量死傷。你從小就是一個孤兒，從戰亂中來，學會了冷眼看待世界，一路靠着冷酷和實力當上了三叉戟的首領，唯獨就是在那個女人身上方寸大亂。但是你沒能留住那個女人，她走了，後來又死掉了。而後你找到了她的女兒，所以又試圖從她女兒身上找到一絲慰藉嗎？可是現在她女兒也已經離開了，而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我聽說人類很珍視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很可惜，你根本就沒體驗過幸福。表面上的人生贏家，骨子裡的落寞寡人！”
黑煌一口氣說了很多，字字誅心。波塞冬沒有回話，臉上滿是內疚和遺憾。
“所以絕望吧，放下那份冷酷吧，向我臣服。”黑煌向波塞冬伸出一條觸手，“接受神的意志吧，你和暴君一樣，也是一個重要的試驗對象。”
波塞冬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原來這個過程還要考慮到受體的個人意願啊……我拒絕。”
“你以為我不能強制進行這個過程嗎？”黑煌很不屑。
“恕我直言，閣下。”這時黑煌原本的意識忽然發話，“即便他的肉體十分虛弱，但是個人意識還很強。並且他和暴君不一樣，他是明確拒絕您的。一旦您把意念場與他分享，很難說誰會取得最終的控制權。現在您附着在我身上的這部分場所佔比例很大，我建議您不要拿這個冒險。”
良久，之前控制着黑煌的那個意識說道：“罷了，殺掉他。”
黑煌轉身離去，一臉獰笑的黑蜈蚣來到波塞冬面前。
“不過，有件事你說錯了。”波塞冬忽然說道。
黑煌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看着波塞冬。
波塞冬望着天空，滿眼都是最近幾個月與夏可蘭相處時的情景。夏可蘭開心的樣子，生氣的樣子，委屈的樣子……這些情景依次閃過，慢慢將他記憶中留下的那部分空白填滿。他心中的堅冰在奎恩離開后愈發堅硬，但這幾個月被這個女孩兒一下子融化了許多。彷彿深海的神明終於浮出海面，體會到了陽光的溫暖。
他用顫巍巍的手將放在裝甲隔層中的墨鏡取出來戴上，笑容燦爛：“幸福這東西，我已經好好地體驗過了。”
黑煌臉上閃過了一瞬的驚愕，他很喜歡剖析人類，但這次他好像在波塞冬身上看錯了什麼東西。
“無聊，趕緊動手！”黑煌再次轉身走開。
黑蜈蚣揮起手中的利器，在波塞冬身上製造出一道又一道傷口。但此刻波塞冬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只是越過一片血腥望着天空。不知道西城蒼火他們的任務怎麼樣子，不管怎麼說，自己總算沒有食言，沒有讓夏可蘭出事，所以至少對得起那個紅髮的小子吧？
下一代的人真的很厲害，那麼把希望寄託給他們絕對沒有問題。
就到此為止了，該結束了。
但周圍的人和物忽然都模糊起來，而一個人影漸漸清晰——是奎恩，她依舊穿着當年的那身白大褂，微笑着向波塞冬走來。
迴光返照的幻覺嗎？管他呢……
恍惚中，波塞冬的靈魂彷彿站了起來，走過去擁抱奎恩，親吻她。而他的肉體則在黑蜈蚣的瘋狂砍殺中蒙上一層血污，默默死去。
伊坦利安的戰鬥漸漸結束，傍晚的海風吹散了瀰漫在天空中的硝煙。海面上隨處可見機甲和戰艦的殘骸，戰艦泄露的油污漂浮在海面上，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外出的海鳥在傍晚返回海岸，但它們在岸邊築造的巢穴早已變成廢墟，無處可尋。
深藍色的海終於在傍晚時褪去了那層冷酷的顏色，被夕陽染上一層溫暖的金色光輝。
海神波塞冬的傳說就此終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