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毫不客氣的從傭人手中奪來靈珠,回到安伯兒的房間時夜幕以落。

“安伯兒,我回來了,你別急,我馬上就能治好你。”子明的眼神中充滿關切。

他看了看手中足有蘋果大小的圓潤寶珠,這孕育月華而生的瑰寶,晶瑩剔透的乳白色是如此的美麗。

子明小心翼翼地控制住月華靈珠,使其在魔力的支撐下漂浮於床榻上方的半空中,發出幽白色的光芒,只要再用魔力引導珠內的月華注入到安伯兒的體內就可以了,他這樣告訴自己。

安伯兒看到那顆明珠,有看到一旁的子明。

“小哥哥……”

一切仿若是被幸運女神所卷顧般的順利,從引導月華,到向安伯兒的身體注入。一切就如同行雲流水般流暢。

乳白色的月華,似玉露灌注進安伯兒的體內,子明心想;安伯兒只要你再稍作等待,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稍片刻。

“為什麼,為什麼?”子明聲音顫抖“安伯兒你為什麼要拒絕?”

失去魔力浮空的月華靈珠失去潔白的光澤,掉落在床鋪上。

子明慌張地看向老管家:“還有別的辦法了嗎?別的辦法!”

一直靜靜注視着這一切的老管家搖了搖頭。

子明突然感到有些頭暈目眩,不過很快又調整回來。

“安伯兒,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拒絕掉月華?”拒絕掉月華短時間內便無法再次接受靈珠的饋贈。

“小哥哥,還請不要再因為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她懇求道。受到月華吸引的體內殘留的生命靈力一下子全部被調動出來,使得她話語再次變得連貫,雖然聽上去仍然是蒼軟無力。

“怎麼會這樣?”他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

“沒關係了,能在魔一高遇到小哥哥你,知道魔王大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已經很滿意了,而且這幾天姐姐也經常來看望我,我真的很開心。”

她的眼裡湧出淚光。

“安伯兒……安伯兒……”子明一遍遍有氣無力的呼喊。他沒想到拿來靈珠之後也改變不了安伯兒悲慘的命運。

“小哥哥,可惜做不了你的童養媳了,話說我還沒有去過魔堡呢。”

“沒事的,那只是玩笑罷了。”子明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演員,強擠出來的笑容顯得如此僵硬。

安伯兒輕輕搖頭。

“小哥哥,我好想看紫羅蘭開花呀,多麼想證明即便是魔族的土壤也能開出那樣美麗的花朵。”

紫羅蘭,紫羅蘭,子明腦內飛快的思索。她突然想起把這盆花放到了卧室的陽台。

子明探手,一個黑色的虛洞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伸手向前掏去,拿出一盆含苞鼓鼓的紫色花株,魔族惡劣的土壤並不能讓這嬌氣的花兒凌然綻放。

子明起身,拉開窗帘。

窗外月明星稀,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灑落在紫羅蘭的花苞上。

“Sky,Land,River, lighting, arouse come into bloom.”

月華靈珠的幾縷月華順着月光沉入花苞中,緊縮的花苞漸漸舒張開來,釋放出怡人的清香。

“真的,好漂亮啊,謝謝你小哥哥。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子明內心的傷感突然踴躍,使自己失聲嗚咽;我能讓花朵在不適合的土壤中開放,卻怎樣也挽回不了這個女孩的生命,為什麼要拒絕?明明是可以活下來的。他心想道。

“魔王大人,您真的是一位善良而又溫柔的王。”她含在眼中的淚珠滴落在枕邊。

“真是期待啊,那個我再也看不到的魔族,一定會被您塑造為一個,沒有高低貴賤,即使是弱小者也能和諧快樂生活的理想國,那個,在媽媽的童話里,在我的夢境中,出現過的理想國。”

“安伯兒……”

“如果我再懇請您實現我的一個願望,是不是就有一點太貪心了?”

“沒有的,安伯兒,你儘管提吧。”子明的眼中充滿了對她的愛憐。

“母親說過,逝世者會化作天邊的星辰,照亮最重要的人。小哥哥,請你在若干年後,一定要認出屬於我的那顆星星,它或許不是黑夜中最亮的那一顆,但絕對是,一直,一直注視着,陪伴者你的那顆。”

面對這個浪漫且凄慘的願望,子明沉默不語。

“是不是這個願望太過與自私了?”

“不,不是的,我會一直記得你,永遠,永遠。”

子明的眼眶濕潤了,他知道不能在即將離世的人面前哭泣,但悲傷情緒的失控,就像是拍打礁石的浪潮,此起彼伏在子明心間。

“小哥哥,我感覺好睏啊。”

子明無聲,他同樣知道不能打擾與世長辭者的睡意。

“我好想看到母親大人,在一個,開滿鮮花的曠野,陽光明媚,風和日麗。母親她穿着一身白裙,站在花海中央笑着等待着我。”

“安伯兒……”子明突然想到什麼;安伯兒心中唯一的支柱恐怕就是自己的母親,在這個備受冷眼相待的家族中,只有母親才是她唯一的依靠,有母親在的地方,就是她的搖籃。

可是,這位本應該陪伴安伯兒成長的婦人卻選擇了自殺,留下自己的女兒成為一個孤單的人,給她留下深深的絕望,讓她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冷眼,或許小安伯兒的靈魂早就隨着那位婦人的死一起升入了天國。

“晚安,小—哥—哥。”她靜靜地合上眼,含着笑意睡著了,只不過,是一個無止境的夢境。

“安伯兒,安伯兒……”子明很憤慨;“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為了拋棄身上的負擔而選擇自殺,還讓自己年幼的女兒走上跟她同樣,將死亡視作解脫的道路。”

子明看着她安詳的“睡臉”;“果然,惡魔就是惡魔,無論是有人類的長相,還是運用人類的規章制度,其惡魔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竟然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他向那個曾經堅信着只要改變魔族的制度就能對讓惡魔們也向人類一樣過着平等幸福生活的自己發出自嘲。

他抬頭,想止住滑落臉龐的淚水;牲畜,都是牲畜,連這樣的小女孩都能下得去手。

安伯兒?Amber,他心想;這不就是琥珀的英文發音嗎?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安伯兒的性命用來祭祀給月神,是為了除去月魔族中的災厄,使月魔族變得更加繁榮昌盛,人丁興旺。就像琥珀一樣,真正價值昂貴的琥珀,都要以生命為代價凝結而出。安伯兒的生命就像琥珀中的蝴蝶,是她的犧牲換來了更為瑰麗而昂貴的寶石。

月光,似是善解人意,照在她嘴角略微上揚的俏臉上。她的靈魂似乎化作縷縷青煙,被皎潔清幽的月色接引,順着瓊漿般的月光飛至天邊。

誰能想到一個七歲的小女孩面臨死亡時,竟走的如此安然。

子明趴在床上痛哭,想起了很多關於安伯兒的事情,雖然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這個小女孩不像惡魔的溫柔善良,懂事乖巧,一直深深打動着子明。

一旁的老弗雷靜靜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視着子明。

清晨,子明和弗雷管家從洋樓中走出來,洋樓外的空氣還夾藏着料峭的寒意。

子明深深的自責,如果當初自己對安伯兒的事情多上一點心,或許就不會迎來這樣badend的結局。一夜未合攏雙眼的他思緒駁亂,如死水般的難過使自己頭腦昏沉。

莉瑟拉麵帶愁容,似乎很早就來到這裡等待,看到從洋樓里走出來的子明;

“魔王大人,對不起,安伯兒她……”

子明怒吼:“滾開!”隨手一揮,用魔力凝聚出的弧形震蕩波,朝花容失色的莉瑟拉飛衝過去。

鐺——的一聲,唐納德公爵的突然出現,把自己的女兒護在身後,迅速張開魔法屏障,化解來勢洶湧的衝擊波。

他面色凝重的看向子明:“魔王大人?”

子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看到仍然關切望向自己的莉瑟拉:“對不起,真的不好意思。”

他抬頭深呼吸,一隻手抓住自己的頭髮,希望憑此抑制住凌亂的思緒。在弗雷管家和布魯達的陪同下,三人走到黑色大鐵門前,許多月魔都來為這位魔王大人送行。

子明扭過頭來對為首的愛德華說;“我命令你們,給予安伯兒月魔族中等級最高的葬禮,如果你們不願意的話,我魔堡掏錢。”

在場的月魔都被這一命令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隨後小聲議論到“你聽到沒有?要給那個祭品舉辦葬禮,而且還是魔王自掏腰包。”

“讓魔王掏錢的,是不是傻?你沒看到昨天刑長老的下場?”

唐納德莊重點頭:“我會為安伯兒準備的,還請魔王大人放心。”

“嗯。”

子明騎上布魯達的馬背,消失在眾人的視野當中。

魔王大人去月魔族問罪的事情,不知是什麼原因,已經在魔族都城中傳得沸沸揚揚,居民們也相當好奇御宇魔鏡的王者究竟是什麼樣子。

此前一直鮮有傳聞的當代魔王突然出現在公眾的視野當中,一出場還幹了一件大事;去到魔族中數一數二的大族且族中還有三元之一坐陣的月魔族中問罪。這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的做法激起不少魔族民眾的好奇心。

只不過,魔王到底是因為什麼緣故去問罪,有關這一點,就算是那些喜好八卦的惡魔也無從猜測。

子明回到魔一高門前,擔任保安的石像魔看到他幼小的身影,出於本能地瑟瑟發抖,迅速打開大門。

“魔王大人好!”

因為子明之前強闖大門時釋放威壓的一幕被許多學生所看到,所以有關他是魔王的事情,在魔一高中再也無法藏匿。

子明從布魯達寬厚的馬背上下來,去往教學樓的沿途上,不少學生對他投來好奇且敬畏的目光。

回到教室中的子明,被班裡的學生圍觀着。教室外也站滿了魔一高的老師和學生,他們都是為了一仰魔王的風采。

法奧納想都不敢想眼前的12141竟是魔王大人,而曾經那個被自己視作玩笑的猜測,現如今卻真實的令人髮指。

“我竟然是魔王大人的同學?”他始終不太敢相信。

而身後的子明呆若木雞,瞳孔失神的模樣使法奧納心悸,他小聲問道“12141,你沒事吧?”

誰料到子明就像一塊木頭一樣,似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整個人就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似乎走不出那個心結。

幾日後,老弗雷已帶領車隊離開魔都回到魔堡當中,而布魯達則放心不下一直維持這一種極度悲傷而不能自拔的子明而駐足在魔一高中。

蒂雅也曾看望過他,但仍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轉變。

法奧納:“12141,哦不!魔王大人。”他一時間還不太習慣這樣子去稱呼子明。

“哥布林老師拜託您去,教學前的小廣場上。”

子明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出教室。

老哥布林似乎是在教學樓前恭候多時了,看到子明,他用那沙啞衰老的聲音說道:“魔王大人。”

神情獃滯夫人子明,用空洞的雙眼看着他,木然的點點頭。

“我代表哥布林族數以萬計的同胞,對魔王大人的庇護,表示由衷的感謝。”他言表中充斥着感激之情。

“對你們起到庇佑作用的是我先王立下的規矩,跟我沒有關係。”

老哥布林眼睛后的雙眼眯縫着,仔細地看着子明,看出他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對勁。

“魔王大人,能允許老朽佔用您的一些時間嗎?”

出於對學識淵博者的尊敬,子明點頭同意。

矮瘦的老哥布林和布魯達簡單交談。

“魔王大人,請讓老朽待您去一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