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燃起,转眼之间,魍魉手中符纸便化作赤红火海,焚烧四周藤蔓树根,接着,在如此之多助燃剂的增幅之下,火焰越来越大,最终,整个通道都被火焰所吞没。

火焰之中,一片黑色的潮水形成了如同球形的护罩,保护着白夜等人不被火焰伤害,而其他的……通道中的所有东西,悉数尽被火焰所吞噬。

没有哀嚎没有惨叫,早已无法发出声音也根本无法挣扎的“祭品”们,静静地接受了自己最后的命运……伴随着树木被烧焦断裂的声音,在这火焰的“葬礼”之下,堆积在这里的“祭品”们,终于得以从那永久的束缚与折磨中解脱,化为飞灰,化为黑烟,化作这赤红龙卷中的一声叹息,踏上通向往生的轮回之道。

人生百态,然而这样的人生绝不在百态之中,怀抱祝福降临人间,绝不应该以如此凄惨的下场,作为这份祝福的结局……这是妖魔邪灵所做之祟,然而更多的,则是他人所做之祟。

理应心怀梦想,理应讴歌青春,理应与谁结为连理,理应诞下儿女,体会为人父母的艰辛同时也尽享天伦之乐,然而这些理应,却因为他人那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自己错误的恶念而被断送,最终在这片漆黑的邪木之林中,以绝非人类应有的姿态受尽百年折磨。

这份悲伤以及比起这份悲伤更加清晰的愤怒,有意义的生命被这样无意义的抹消,如果说此前白夜还尚有不明尚有疑惑,那么现在……在见到了这样的场景之后,她终于能够理解,所谓“恶意”,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再也没有资格说琉华对待下贱之人的态度是歧视了,攥着拳头,由始自终注视着洞穴顶上那些可怜少女们直至她们在火焰之中形销魂灭,那份忍耐在心中的愤怒,化作了简单的言语。

“回去以后我要找那个混蛋算算账。”

“要算账的可不止那个镇长呢……这不是某个人的恶意,而是集体的恶意。”

琉华轻叹口气。

“在哭么,魍魉小姐?”

“我才没有哭!”

为了他人的不幸而落泪,为了他人的不幸而悲伤,如果此时噙在魍魉眼中的泪水是虚假的话,那她也太善于表演与欺骗了,望着蓝发少女那副抿着嘴唇强忍着泪水的表情,琉华在心中暗暗这么想着……她对于魍魉,始终没有放下心来。

那个时候自己被无效了的诅咒,那个时候她那充满杀意与凶亡之气,宛如劫数一般的赤红爪光……白夜也许根本没有记住或者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琉华……显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

片刻之后,火焰散尽,遮覆在四周的藤条与根茎全被烧尽,此时的洞穴也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漆黑一片,空空荡荡……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四周都开始强烈的震动了起来。

“这里被烧掉了当然会有反应,应该知道我们来了吧?继续走,终点就在前面了。”

琉华的声音依旧平静,她也依旧还是像往常那样的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灰尘木屑,然后迈开步子,率先走在了前面。

这份平静究竟是因为早已活过太多岁月也经历过太多悲痛,因此淡化了心中所感,将大部分的感情全部压在心里不轻易表现出来,还是说,她对于这样的事情,根本感觉“无所谓”呢?

与魍魉一起跟在琉华身后,望着琉华的背影,白夜头一次想到……

这位照顾了自己与魍魉许多的怨灵大小姐,在数百年前也是如同此处邪灵一般,为世人所恐惧的灾星凶魔,她自己也说过,被她所杀的人,被她所食的灵魂,何止成百上千。

比起这儿的祭品数量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年之前那个白夜并不认识的琉华,她所造就的,是否也是如同这儿一样的人间地狱?与故地重游无异的此番景色,对于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她可曾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后悔过,还是说……只是变成了现在这样,只是心平气和转换了态度,只是不再吃人……这样便能洗清一世罪责,如同人类一样的活着,甚至享受因无限的生命所带来的永恒人生?

善与恶模糊了界限,只因自己所接触到的人的人生时段不同,便简单的区分了她们的善良与邪恶,到头来,自己所认为的,是否真的是正确的?

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琉华,从未真正了解关于那位怨灵大小姐的一点一滴。

————

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洞穴突然变得宽广了起来。

“是地下的风穴啊……我们到地方了。”

琉华停下了脚步。

在这巨型的风穴之中,脚下的地面并不完整,无数深不见底的落穴将这的地面切割成了纵横交错,如同蚁穴中的通路一样的局面,而在四周的墙壁上,散发着淡紫色光辉的晶石随处可见,到也省去了魍魉用照明法术的力气。

“这里大概是地脉的末端,那些晶石就是地脉能量汇聚的产物……小心脚下可别掉下去了,敌人在头顶上。”

语气永远都是这么平淡,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一样,听到琉华这么说的魍魉和白夜立即抬起了头。

在她们的头顶上方起码有百米的地方才是洞穴的顶部,这地方也太大了吧!?而在那个顶部上面,布满了与先前袭击几人的巨型根茎一模一样,甚至还要大上好几倍的根须藤蔓。

那些根茎蠕动着,从岩穴顶上最中心位置的大洞口向着四周蔓延,就像是有生命的动物一样沿着宽广的岩壁缓缓爬了下来,接着,一颗奇异的巨型花苞从那个洞口中降了下来。

这个样子简直和椿姬的“羽化之术”一模一样了。

“估计她就是模仿木灵的样子通过邪术吸取地脉能量增强人偶的吧?那个羽化之术。”

看来琉华也想到了椿姬……把她和眼前的邪灵打上了等号,不得不说椿姬在几人的心里品行实在太差劲了一些?

“这些都是本体,邪灵的核心应该在那个花苞中,地面上的话,大概是一颗参天古木吧?魍魉,有比劫火咒更强的火焰法术么?要你最强的法术。”

趁着敌人尚未发起攻击,琉华马上开始安排作战的方式。

“有是有,不过要准备一段时间……”

“能够打到顶上那么远的地方么?威力起码要能把那朵花苞烧穿。”

“能打到的……威力的话,我想应该能炸飞掉半个小村子……”

原来魍魉你还会这么大威力的法术嘛?炸掉半个小村子什么的……用这个打比方稍微有点恐怖分子的感觉。

“那就行,你准备法术,我和白夜保护你。”

琉华点了点头,黑雾从她袖中渗出,在她的手中汇成赤黑两把长剑,看她的样子是要准备战斗了。

“我只要护着魍魉就行么?”

抽出死——啊不,是小狐丸~白夜一边抬着头摆好架势一边这么问琉华。

“你的刀虽然很不错但是并非拥有驱邪之力的除魔武器,不附加咒术的话恐怕无法对邪灵本体造成太大的伤害……专心保护好魍魉,把攻击过来的藤蔓根茎切掉,不要掉下去,小心回避上方的攻击,这就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之后的话如果还有的话,听我安排就是。”

“明白了。”

简单的指示并不代表任务很轻松,专心完成琉华交给自己的任务,现在先不要想其他太多的事情,白夜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这么告诉自己……身为武士,绝不能被感情与疑虑左右自己的刀。

“它不攻击么?”

“大概是因为我在,察觉到同类的气息让它有点疑惑吧?魍魉,你可以开始准备法术了。”

临战状态的琉华省略了一直以来都会加在白夜与魍魉名字后面的尊称。

按照琉华所说的,魍魉立即在自己周围摆开一圈符纸形成法阵,接着,她用双手快速的结起了法印。

火光一点一点亮起,魍魉周围的符纸开始一个接一个慢慢被点燃,与此同时,感受到来自下方的咒术威胁,因疑惑为何有自己同类在此而暂时没有进行攻击的邪灵,终于开始有所行动。

巨大的树根如同触须一般扬起,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向着下方的三人席卷而来……这样的数量完全不是之前在山林中遇到的一两根巨型树根能够相提并论的。

白夜与琉华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对着那蟒群一般袭来的树根群……

“神岚!!”

“满开!!”

神风咆哮,血花盛开,少女的身影于纵横的树根群中穿梭,在那漫天飞舞的树木碎屑之中以刀剑为伴,舞出一支凛然又不失优雅的致命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