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小姐请睡这间房间。”

回字形的走廊中,琉华打开一扇房间的门。

在整齐的榻榻米上摆着铺好的床垫与被褥,房间的大小和之前的和室相比非常迷你,书架与书桌以及一盏高脚灯这些占据地方的摆设更加进一步缩小了能够活动的空间,另外,白夜此前携带的刀已经被放在屋内了。

“睡觉的地方我觉得小一些比较好,白夜小姐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小一点的地方能够安心一点。”

“那就最好了。”

琉华微微笑着,将手中的油碟与火烛递给了白夜。

“灯是油灯,用的可都是上好的油料不会冒烟,不过会有些清新的味道,如果不习惯的话就点蜡烛也行,晚安,白夜小姐。”

“那……谢谢哦,晚安……”

从琉华手中接过了油碟火烛,白夜抿了抿嘴唇,最后也只是道了声晚安便走入了房内。

“那么,魍魉小姐……你睡这边,请跟我来。”

————

“为什么不是隔壁。”

“魍魉小姐很想睡在白夜小姐隔壁么?”

“没,才没有多想!!但是不睡在一起的话,谁,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什么事情……”

回字形走廊与白夜房间正对着的另一侧,琉华打开一扇门示意这是魍魉的房间。

房间大小与摆设基本与白夜的一样,但是魍魉似乎对于房间的位置很不满意。

“这不是蛮好的么,早上起来还能互相望着打招呼。”

“唔……”

警惕的望着琉华,然后退入门内,接着立刻拉上了纸门……魍魉好像还在门后头贴起了驱邪的符咒……看来她依旧不怎么相信琉华,不过,对此怨灵大小姐只不过是轻笑一声。

“那就晚安了哦,魍魉小姐。”

“……晚,晚安!!”

看来魍魉还是很懂礼貌的嘛?不不,你在别人家纸门后面贴符纸就已经很不礼貌了。

————

负伤的武士骑在马上,向着那直达天际的巨柱飞奔而去,然而,从后方射出的弓矢命中了马的身体,受惊的马儿仰起身子,将武士从它的背上甩了下来。

“别想逃走!!!”

快马疾驰突破冲冲包围,丢掉手中大弓,另一名武士从后面追了上来。

原本戴在头上的星兜早已不知去向,乌黑的长发染满血迹,红黑相间面容扭曲,宛如修罗恶鬼一般的女性武士……正是过去的白夜。

从马背上纵身越下,抽出腰间长刀向着落地的武士飞奔而去。

“土地是我们的!!能够建立城市的人是我们!!!”

大声喊着,高举手中长刀。

“你这个恶鬼!!!你们这群妖邪!!都到了这里,还不忘杀伐么!!”

被白夜从马背上射落的男性武将捡起了他的长枪,向着冲过来的姬武士猛刺而去。

“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只要杀掉你,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血红的色彩染满白夜双眼,她狂呼着,如同一阵狂风一般避开了长枪的戳刺,向着对方的头上猛砍了过去。

“做梦去吧!!!你们这些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用枪杆架住白夜的刀,奋起一脚将疯狂的少女踢开。

“明明有和平的办法,你们却只知道拿起刀继续杀戮!在故土提出和解的人也是你们三河家,早知道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这些妖邪!!”

男人大喝一声,向着白夜的腰间横扫长枪。

“能重新开始的,大家一定都能重新开始的,只要有了土地,只要有了土地……不会让给你们的,菱目家!!”

灵巧的跃起身子,一个侧空翻避开长枪横扫,同时朝着对方的头部挥出一斩。

“就算给了你们土地,你们也只会用鲜血把它染红!!”

久经沙场的武将——菱目家当家仰首避开致命的一斩,他的头盔被白夜的刀刃击飞。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会建起城镇,我们会拥有安宁的未来,所以,所以……给我死,给我死!!给我死!!!!!!”

疯狂的少女嘴角边涌出白沫,她一边挥舞利刃,一边发出了高昂却又令人心惊的“啊哈哈哈”的狂笑。

侵染于狂气之中的少女,宛若披着人皮的异形野兽,锐利的杀意自她身上流淌而出,挥舞的刀刃掀起阵阵腥风。

斩裂岩石,切开大地……疯狂的剑招充斥着无穷的暴力,漆黑的杀意,化作可以致人于死的无形剑刃。

与邪魔无异,与妖灵无异……食人饮血,屠戮苍生。

“你这个疯子!!!!”

手中长枪无法招架那只妖邪的剑术,身上铠甲无法在那只怪物所掀起的黑色狂潮中保护自己一丝一毫,恐惧与绝望,以及最后在脑海中闪过的,自己无法守护自己臣民们的悲哀。

未来,被这样的怪物所吞噬,这是作为人,作为一名武将与领主的悲哀。

“天剑九象——重云!!!”

必杀的一击,九象剑意中,在极近距离下最具威力的一刀……斩断武将用来挡住自己刀刃的长枪,连同长枪后面的武将一起一斩为二,然后,彻底粉碎。

接着,地面也碎裂了,剑意所包含的磅礴杀意将二人身下的地面粉碎,土石与肉块,沙尘与内脏,地面与人体混杂在一起,被那恐怖的剑意撕碎,爆散,炸裂……这并不是,白夜所习剑术原本应当呈现之物。

“菱目家当家已死!!!!胜利是我们三河家的!!!!”

尸骸以无形际,白夜高举刚刚对方掉落的头盔,冲着那杀戮正盛的战场高声呐喊。

————

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白夜将脸埋进了枕头中,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怎么梦见了那时候的事情……”

又叹一口气,然后坐了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全身,将头埋进双膝之中。

“那个时候,我……真的,做错了……么……”

自己做的太过了,自己一直都明白这样的事情,所以当最后得知自己被新津主赐予毒酒之时,自己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冤枉的。

自己修习的剑术应当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之人的剑术,这是三河大人亲口告诉自己的道理……

想要守护某物的话就一定要去夺取某物么?想要让自己的家人获得安宁的话就一定要去摧毁别人的未来么?我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妄自称为武士,三河大人说应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可是现在……三河大人也不在我的身边了。

为了夺取土地,为了建立日后用以安身的城市,即使处于劣势,依然决定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再次发动战争……三河大人告诉我们这是最后一次,只要这次赢了,我们就可以……但是,但是,如果是三河大人的话,她……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决定的啊?

是因为气氛么,还是因为失去了故土心生变故……三河大人也好我也好,那个时候,可能……大家都是……被疯狂所感染了吧……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现在仔细想想的话,明明应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可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没能……

连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事了。

结果,那些传说故事里的根本没有错,因为那个时候的我,疯狂杀戮着的我……根本,就和传说故事里那些食人饮血的妖魔形象没有任何差别。

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么……

因为那个过去的梦,白夜缩在被子里,陷入了无限的苦恼于自责,以及对自我的怀疑之中直到清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