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芊,算了,不用養了,太危險了。”叔叔苦着臉抱住懷裡的芊和,一旁的顧黎着急地看着,她無能為力,自己病弱的身子需要照顧,叔叔在工地幹活,又要拉車,腿崴了更加不方便出去,夜裡視力不好更要危險。

芊和搖着頭把齊叔推開,用安慰的眼神看着他:“沒事的叔叔,後天就能好了,到時候,把它賣到西藥房去,會有個好價錢的,到時候就可以買拖鞋和牙刷了,我們要一起吃頓飽飽的飯。”

“好了,別說了,傻孩子,快休息休息。”

齊叔拉着芊和瘦弱的手,把他輕輕地抱到床上,摸着芊和的頭髮說道:“快睡吧,明早起來就不疼了,昂。”

“叔你別去,拉車危險,城裡好多警察都不讓幹了。”芊和虛弱地叫着,希望叔叔能留下來。

“阿黎,回去好好看書,明早還要早起讀書,今天的功課還沒做,阿芊乖,叔叔今晚早點回來,昂。”

“叔叔注意安全。”顧黎看着叔叔一瘸一拐的腳,被摸了摸頭,聽話地拿起書,說道:“叔叔,我想坐阿芊旁邊讀。”

“你注意功課。照顧阿芊着點。”

“謝謝叔叔。”顧黎見叔叔走了,看着芊和,責怪地問道:“阿芊,不要再幹了,沒用的,你養不出來臟靈。”

“我可以的。”芊和虛弱地笑着,嘴角掛着一根線,發灰的唇角帶着幾個泡沫,像是剛吐過的樣子。芊和握着顧黎的手:“你看,我在喉嚨這裡養了四天了,每兩天才能拿出來一次,掛着線跟玩似的......咳咳咳咳咳!嘔!”芊和突然劇烈咳嗽着要做起來,顧黎哭着抱住芊和,從芊和乾澀的嘴裡吐出一個小球環,血淋淋的發光,晶瑩剔透。芊和連忙塞回嘴裡,唔得一下咽了回去。

“阿芊......我不要你出事......”顧黎抱住芊和,她最近越來越擔心芊和出事了。

但是好在一個星期最後還是熬過去了,芊和走到了那家新開的藥店,藥店里多是女人子家,一個個愧紅着臉來去匆匆,芊和等了好久,終於見到藥店的老闆。

“對呀,我是合法的葯靈師,開店不行嗎?真是的,不願意干罵我幹什麼,什麼害不害臊你個女人......”老闆似乎在和誰爭吵着,似乎是價格不滿意之類的,最後那個女人的聲音便沒了,阿芊走進去,見那個女人踏着後面飛速離開了。

“噢喲,小弟弟,你還真養出來啦,乖乖,你不知道這是女人都害臊的臟靈,也難怪。”老闆笑呵呵地捧着那一環紅彤彤的東西。

“算是我見過成色最好的了,小弟弟,你這個是放喉嚨里養的嗎?”

芊和乖乖地點點頭。

“嘿嘿,你比那些女人老實多了,你知道她們藏哪裡養嗎?這個寄生在粘膜內壁的東西啊,哎,一群臭東西沒個醫德,也不害臊。你知道最賤的女人給我拿了多少過來嗎?”老闆打趣地指了指桌子上那些黑色的球環。

“一洗就變回原色了,都是些沒耐心的人,養得痛幾天就不敢養了,說起來本來就是止月經之痛補腎氣陰虧的東西。哎,塞在腔內確實不好受,所以很多人都選擇塞別的地方。”老闆嘿嘿壞笑着。

“塞哪裡?”

阿芊弱弱地問道。

老闆像是聽到了極其好笑的笑話一樣,止不住地大笑,直笑得喘氣捂肚子,抓起幾個球環,拍了拍芊和的後庭:“可以塞這麼多哦,別弄得不幹凈,要吸血才有效果。”

芊和感到一陣寒毛聳立。

“你看,新的布鞋,三塊錢一雙,好貴啊,還有牙刷牙杯,我們可以每個人都有一個了。好開心!還剩了好多錢,可以給你買書,還有還有......”芊和高興地快要抱着顧黎做呼啦圈運動了,顧黎微紅的臉上掩飾不住的欣喜,看着嶄新的杯具鞋子,試了一下還很合腳,臉紅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腳大一碼,你是不是摸過,我睡覺的時候......”

芊和聞言一下子臉紅了起來:“還不是想幫你買雙鞋嘛,你生氣什麼。”

“我沒生氣,我只是......”顧黎拿着破舊的鞋,臉依舊紅着,紅到脖子那裡,小聲說道:“叔叔說女孩子身子不能給男孩子亂摸。”

“我,我下次直接問你,我錯了。”芊和別過頭去,他現在已經七歲大了,已經注意到顧黎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樣,因為顧黎真的是很好看的那種,鵝白細柔頸,劍眉星目清。雖然叔叔要求顧黎像個男孩子一樣,還要學武一般鍛煉身體,但是顧黎真的好看的過分了。

“但是你要答應我,不可以再去養了,賣多貴都不行。”顧黎說道。語氣中多少帶有一分氣色,嚴肅認真的樣子像是在教訓自己的弟弟,芊和低下頭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彷彿答應了一樣。

“我去上學了,放學要來接我。”顧黎說著背起書包,匆匆地準備上路了,這個時候叔叔已經去工地幹活了。

“不用啦,一個人又不是不可以。”芊和委屈地說道,似乎經常被這樣強迫要求。

“絕對不行。”顧黎轉過頭,眼神像是在看一隻籠中的飛鳥,這份眼神中帶有一絲威懾之意,顧黎的瞳孔擴大到對視可見的地步,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只要芊和下一句說一聲不,馬上就會有一把菜刀狠狠地扎進芊和的身體里一樣。

“我知道了啦,放學去接。”芊和憋屈地妥協道。

“不行,上學也要陪我去。”

芊和突然想起當初顧黎死活不肯答應上學的第一條原因是什麼了,這是他當下倖存的第一要素,迫於權威,其實也帶有一些威脅,雖然不是真的控制自己,芊和還是有些害怕顧黎聽到自己不在的樣子,就跟丟了魂一樣,幸好顧黎每天聽課都很認真,沒有辜負叔叔的期望。

一路拉着手,路上甚至有小朋友大喊着芊和和顧黎是男女朋友,芊和看着低頭顫抖的顧黎,以為顧黎要爆發,結果意外地發現顧黎紅彤彤的脖子,於是弱弱地叫了一聲:“阿黎?”

哪只顧黎反應巨大,唰的一下抬起頭看向芊和:“誰是你男朋友啊!”

顧黎噠的一下用力踢在芊和的腳上,芊和嗚哇的吃痛大叫着,看着顧黎朝學校跑去。

總覺得顧黎剛才說的哪裡不對......

回家的路上,芊和一路思索着剩下的錢上哪裡去花,又或者是存着給叔叔,用作生活補貼,二十多元,真的相當相當多了,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一個雞蛋三分到一角的物價,一塊錢就是一個孩子一周的零碎錢,可以煮鹹菜粥,有味道的稀飯是多大的一種享受啊。如果再去養臟靈這樣的藥材,就算養不出第一次這樣的上品,五元八塊總是有的,如果數量再多一些就更能賺錢,平均六天就可以賺二十塊錢,只要每天堅持,雖然身體很難受,但是比叔叔那樣干來得快。

芊和已經幻想到未來自己擁有一大筆錢,和叔叔還有顧黎也可以坐着別人拉車飛跑出去玩的日子,然後等顧黎求他買一串糖葫蘆,再大方地跟路邊的老闆說來三串,那是怎樣的豪氣,想想便覺得臉紅,不自然地踉蹌了一下,阿芊呀阿芊,你對顧黎可真是太寵愛了,她只是你的玩伴,幹嘛老想着她。

“賣保險,還發傳單,這啥呀跟報紙似的,這麼貴誰買得起。”一個瘦柴柴矮又黑的農民站在路邊對一個穿着講究的年輕人指指點點。

“哈哈,半個城裡人,發現還是回我們鎮子好,是不是,吃喝種田每天不用愁,跟城裡人做生意累吧,賣保險,找我們窮人是買不起的,種地還能把腿給砍了?”那個農民刻薄地說著。

那個年輕人頻頻點頭,客氣地跟對方解釋什麼是保險,芊和站在一旁聽着。

“是,生病受傷就可以拿錢嗎?”

“誒,不過要先付錢,意外受傷才可以。”年輕人也不介意芊和是個小孩,旁邊幾個路人嘴巴很刁鑽,便樂意地同芊和這個孩子說。

“那你們不會要虧本嗎?”芊和小心地詢問着,聽年輕人耐心解釋。

“原來還要簽合同,不可以故意生病。”芊和點點頭,一副聽懂了的樣子,隨即問道了重點方面。

“那要多少錢,大哥哥,我想給我叔叔買保險,他在工地幹活......”芊和看着這個面善的大哥哥,旁邊的路人紛紛笑道:“小娃娃,不要聽這個騙子胡說,耍我們鄉下人呢,我們小鎮可是在開發的,遲早會追上他們城裡人,你不要聽他說。”

“就是,保險貴得很,買了就退不回來了。”

“保險不是物品......”年輕人尷尬地同那些拆台的人說著,把一份像報紙一樣的介紹遞給芊和。

芊和默默地把報紙收下了,他打算等到顧黎放學了再和她一起商量,如果讓叔叔知道暗地裡他倆還在照顧着自己,一定會感動地說孩子真的長大了。

下午的時光過得太慢,以至於芊和站在太陽底下挨着日光暴晒了好久,直到顧黎走出來的時候,後面跟着一群小孩起鬨童養媳之類的話,但是似乎還有不少嫉妒的孩子,因為不論是顧黎還是芊和,都是白白凈凈五官清秀的少年,在剛剛形成審美觀念里的小學生眼裡,尤其是那些留級讀了三年一年級的大孩子,就是更起鬨卻又嫉妒地說兩個人的壞話,顧黎有一次把一個留了兩年級的老大哥揍飛在黑板上,被老師拉出去教導了一頓,於是面對這種小鬼成群的情況,顧黎是一出門就拉住芊和的手飛奔。

但是今天顧黎的反應不太一樣,因為芊和才是反應最超常的那一個,還沒等顧黎走出大門,刷的一下芊和就跑了過去,擠着幾個圍着的女孩子就拉住顧黎準備跑,男孩子怕顧黎,就站得遠遠的挑釁譏笑,女孩子有幾個暗地裡喜歡芊和地迫不及待地對芊和動手動腳,但是顧黎防守嚴密,沒有讓一隻母蒼蠅得手,同芊和默契地攻守防線衝出學校大門,回防高地趕回家中,今天的芊和也有跟着鍛煉身體呢。

“啊,你們回來啦。”

今天的家裡多了一位客人,便是之前那個賣保險的年輕人,他沒有介意客戶是兩個小孩,反而是多了份底氣,如果能拿到錢他便是賺到,賺不到也不算浪費時間,因為他的時間本來就一直在浪費。

“顧黎,你識字多,快幫我看看是不是大哥哥說的那樣。”芊和着急地把紙給顧黎看,顧黎接過紙仔細地打量了一陣子,看了看芊和:“認識一些,三年級以下的字我都認識。”

“大哥哥,是二十五一份保險嗎?”芊和水汪汪的大眼睛迫切地看着大哥哥,賣保險的年輕人揉了揉後腦勺,笑道:“那個是最基本的醫保,你要買的那一份是這個。”說著年輕人略顯老練的掏出另一張單子,遞給顧黎和芊和一人一份,芊和看了看顧黎,眼神裡帶着一些焦慮。

“多少錢,阿黎?”

“阿芊,這個好貴,我們買不起。”顧黎看了一會,看着芊和嚴肅地搖搖頭,然後把紙單還給年輕人:“不買。”

“沒事再看看,了解一下有錢了再付也沒關係。”

“七十塊錢一年,這可不是我們小家子付得起的,要等叔叔回來再說,還有,阿芊不懂事需要照顧,阿芊是我弟弟,有一半需要我的同意。”顧黎冷冷地盯着年輕人,很不客氣地趕對方離開,年輕人嘴角抽了抽,打算用自己學過的那一套對付兩個孩子,只見顧黎帶着濃烈殺意的眼神瞪着自己。

“給我滾出去。”

那是一雙飽經病痛的血色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