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於世上,總是要隨時面對各種挑戰與困難的,因此每個人都會有感到疲倦的一刻。每個人用於治癒疲倦的自己的方法各有所好,對我而言,我最大的疲勞便是精神上的疲勞。

為了治癒我的精神而找到的方法,便是一邊觀賞放在房間內的小仙人球,一邊靜靜地發獃。

我可愛的小仙人球啊!謝謝你一直以來陪伴在我的身邊,你是我的寶貝,更是我的精神支柱。你要知道,仙人掌類植物總是會被稱為沙漠上的救贖,而你則是我心靈上的救贖,也是我的心靈上的綠洲。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就這樣擁抱着你,然後和你永遠在一起。不過在你表面上的尖刺卻在告訴我你不想要親密的接觸。

好吧!反正這樣對大家都好,所以只要能夠繼續象這樣默默地看守着你,那就已經足夠了。

正當我藉由看着小仙人球來治癒心靈(逃避現實)的時候,無情而急速的敲門聲卻將我拖回現實。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能夠無視這敲門聲,但因為門外的他並非其他的任何人,而是我家的卡修斯,所以我無法就這樣放着他不管。

我打開房門,便看到氣喘呼呼的卡修斯,就連變得有點凌亂的頭髮也不管,在我開門的那一刻便抓住我的肩膀。

「灰洛,我聽說了,剛才伊莉莎白公主向你表白了,是這樣嗎?你答應了嗎?」

「啊,嗯,我答應了。」

「怎,怎麼會這樣...?」

卡修斯失望地垂下頭,看上去有點象是被主人冷漠了的兔子那樣惹人憐惜。

「就是這樣。」

我決定了,現在我為了達到目的,必需要狠心起來。

「那,那麼,維安娜怎麼辦?」

「她是我最重要的姐姐,我把她交給你了。」

現在我可以名正言順地說出這句話了。

「什,什麼?」

卡修斯一臉難以致信的樣子,於是我便乘勝追擊。

「將來你為了繼承家業,也必需要成家立室留下子嗣才行的吧!雖然我姐是那樣的性格,不過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合得起來。」

據我所知,在卡修斯的家族狀況中,他要跟已成年的兄長和未滿十二的弟弟互相爭奪家族繼承權的話,最先能留下子嗣的那方才會有更大的勝算。

「可,可是,我,我,我是...。」

卡修斯欲言又止的同時又是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令我忍不住在心中向他道歉。

我這可是為了全力支持你的夢想啊!所以,就算我要對不起你,我也會繼續支持你的。

接着,卡修斯終於忍耐不住,邊哭着邊逃跑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看着卡修斯離去的背影,我不禁為他的坦率而感到羨慕和內疚。我是不是太欺負他了呢?但如果這種程度也承受不了的話,或者說要是讓他過於依賴我的話,就只會讓他離開自己的夢想越走越遠,甚至去到將來的某一天,默然回首便忽然感到後悔起來。

我明白我並沒有資格為別人選擇夢想,但是我更明白失去了從兒時開始便一直在追求的夢想,是多麼令人生不如死的悲哀。

這世間可不是僅靠着一時之間的感情用事,就能輕鬆完事的這麼天真啊!

於是,我繼續如此這般說服自己。

我在自己的房間內默默地等待着,我在等待適當的時機,等待那孩子哭完,並且哭累了,然後就這樣睡著了。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我想讓那孩子先休息一會禿兒。

等那孩子醒來之後,我便換上另一副偽裝,化身為拉普拉思,為了補償她,而去安慰他。

「拉普拉思,你出現了嗎?」

「嗯,已經沒事了,因為我來了。」

卡修斯醒來之後,便馬上發現我的存在。她正在緊緊抱住雙膝,並且用被窩包住自己,象是想要把自己藏起來一樣。

「可是,我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然而我與你定下的契約是替你實現願望,現在你正好有着想要實現的願望,因此我無法離開。」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就這樣乾脆地給她一個懷抱,但是卻不可以這樣做。

「是這樣嗎?拉普拉思你真厲害,就連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你居然能夠明白我現在到底在想什麼嗎?」

「讓我想想...是因為好朋友比自己早一步找到對象,感覺他離開了自己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是這只是你欺騙自己的理由,實際當然不是這樣吧!再讓我猜猜...是因為不知道從那裡突然跑出來的女人,把自己的心上人搶走的關係吧!」

「!」

卡修斯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那麼作為交換,這次輪到你了。」

「那,那我也來猜一下你,你之所以會在我面前出現,就是為了這一刻嗎?就是為了看到我現在這難看的樣子嗎?」

她一邊抽泣着,一邊強忍淚水用力擠出話語。

「你猜錯了,因為實際上,我只會出現在妄圖挑戰『世界當下的定理』的愚者面前,而且必須要是象你這樣既可愛又單純的愚昧之徒。」

「那麼,你現在是來安慰我的嗎?」

「我只是無法理解,即使是全知全能如我的,也無法理解人類複雜而微妙的情感,於是就來一探究竟了。」

卡修斯愎愎地深呼吸着,努力讓自己回復平靜。

「那麼,如果你想知道的話,要不要聽我說說我的事情?」

「洗耳恭聽。」

於是我便隨意地坐到地上,等待着她的傾訴。

「我想大部份的事情,不,應該說關於我的所有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無妨,有時候從訴說者口中聽取已知的事情,也能夠發現其中有着細緻入微的不同之處。」

「雖然你所說的話一如既往的讓我聽不懂,不過我就理解為你願意聽我說一下的意思吧!」

然後,卡修斯便開始默默地訴說出她的故事,以及為何「她」會變成了「他」。

「其實...別看我現在這個模樣,實際上,我從懂事以來,直到那一天為止,我都跟同齡的其他女孩子一樣,每天都穿着可愛的衣服,還留着長長的頭髮,梳起可愛的雙馬尾。」

「跟現在可真是相差甚遠啊!」

卡修斯輕輕笑了,便繼續接著說。

「還記得當時我仍然只是一個愛哭鬼,再加上因為我的白髮雙馬發和紅色眼睛,並且也不象現在這樣,當時長得很矮小,看起來就象一隻兔子,因此在當時,兔子也成為了大家對我的愛稱。」

「那還真是可愛的小兔子啊!」

被我這麼說完,卡修斯生氣地鼓起臉蛋,然後怒視着我。

「你先閉嘴!繼續聽我說完。」

我裝模作樣地用雙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以表示接下來會安靜地聆聽她接下來的話語。

「然後,當我漸漸長大,我便發現自己跟其他人不同,至少是跟同年紀的女孩子們不同,因為我發現,我喜歡的是女孩子。」

卡修斯鄭重地深呼吸一下,然後繼續說下去。

「直到差不多兩年前,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因為大家都在討論男孩子和未來的丈夫的事情,而我卻只想着享受那種被可愛的女孩子們包圍的感動,還差點忍不住,真的就差一點點,差點就對當時的好朋友造成無法挽回的事情。然後,她被我嚇得不敢再跟我來往,於是我什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生錯了性別。」

「這不是完全跟你以前公開說過的夢想無關嗎?」

雖然我早就知道答案,但我還是忍不住去反問她。

「你知道的,那只是讓我可以在家人面前裝成男孩子的借口。」

卡修斯把自己的臉埋在膝蓋之間,便接著說下去。

「但是,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認識了灰洛,剛開始的時候,明明只是為了報答他教我練習魔法的恩情,於是便想着能不能為他做點什麼,繼而成為了他的朋友。」

卡修斯痛苦地皺起眉頭,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呢?」

我催促着她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起呢?明明是我想為他做點什麼,而事實卻是一直受到他的幫忙和照顧,甚至開始覺得待在他的身邊就會有一種安心感,甚至只要靠近他就會緊張,會心跳不已。直到那一天,那一天我只是因為周圍的人不管男生和女生都在聊着戀愛的話題,於是隨口便問他:『你覺得愛情是什麼?』然後,你知道他怎麼回答嗎?」

什麼?我想想,如果沒記錯的話。

「他對你說:『愛情只不過是為了滿足慾望的借口。』」

「對!於是我便開始想,我的確是本來只會對女孩子有那樣的想法,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在你出現的那天,叫我不要愛上男生之後,我卻反而漸漸無法控制自己,越是要我主動和他保持距離,胸口卻會反而忍忍作痛,甚至漸漸有了另一種想法,是我至今從未有過的想法『只要能待在他的身邊,就算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也足夠了。』然而,與此同時,我終於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甚至超過我原來的想法,然後萌生出『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也想再靠近他一點點』的想法。」

「所以呢?」

雖然明白卡修斯正在組織言語,但我還是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那個,其實我也是今天才對我們之間的關係,以及對未來的想法,有了明確的答案。當早上我不自覺地擁抱過維安娜之後,確認到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覺得女孩子真的是香香的又軟軟的,甚至因為太過幸福而興奮起來。不過,當灰洛對我說的已經把我當成家人的話,我覺得他不是在開玩笑,但也覺得他知道我對他姐姐維安娜有好感,可是這個時候我卻對這句話有了兩種一法,第一個當然是跟維安娜,而另一個則是灰洛,我終於明白到我同時之間喜歡上兩個人了。」

「到目前為止的內容,我還是能夠理解,可是你現在又為了什麼而這麼傷心?」

「我好不容易整理好亂七八糟的心情和想法,終於找到結論,覺得可以就這讓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然後那個那個,總是就是三個人一起變得更加親密起來。」

說到這裡,卡修斯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請你冷靜點,還沒說到我的問題的重點啊!」

「啊,你的問題是吧!因為我苦惱了那麼久,終於才找到答案,那個灰洛落卻輕易就答應跟別人交往,弄得我感覺自己就象個傻瓜一樣,不,我根本就是個大傻瓜大笨蛋!一個人苦惱了那麼久,現在卻感覺自己被他背叛了一樣,然而我知道我不能去責怪他,只是...只不過...我真的很不甘心...臭灰洛!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啊...?」

看到又一次哇哇大哭起來的卡修斯,我只能默默地移開視線,然後沉默起來,直到她再次哭累了,便任由她就這樣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