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一閉上了眼睛。
如果向左看，行人投來複雜的目光；要是向右看，佐游美格子短裙的間隙就會呈現在自己的眼前；平躺着，佐游美就會一言不發地看着自己的臉。
不敢動，完全不敢動。
“......”
佐游美也沒有說話，但似乎是感覺姿勢不舒服，動了一下大腿，這讓真一的腦後傳來了更清晰而富有層次的感觸。
“天、天空寺——”
“都說了不要亂動。”
再一次捂住真一的嘴，將真一的頭微微偏向自己，佐游美似乎找到了比較舒服的姿勢，然後整了整裙子。
“......”
純白的呢......
真一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喘氣，因為自己呼出的氣息肯定會吹到佐游美的大腿間。
得趕快離開，但是身體還有點酸痛，不想起身......
“北條同學為什麼要跳下去？”
“......”
“嗯？你在幹什麼？”
“......嗯哈。終於可以說話了。”
“不好意思。”
佐游美終於放開了捂在真一嘴上的手，真一趕緊面向外側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
雖然沒有呼出氣息，但是佐游美散發出來的味道卻讓真一無法把持。
“我雖然不是特別擅長游泳，但是應該也不用那麼著急把我拉出來吧。”
“誒？可是噴泉打開的話，會漏電——”
“安保人員好像聽到有人落水就遙控關閉了啟動程序。”
“......”
......
也對啊，這是可以操控的東西。
我真是太着急了。真一心想。
自己後來似乎是昏迷在了噴泉池裡，要是噴泉啟動了，估計自己現在也不會安然無恙地躺在佐游美柔軟的大腿上吧。
“不過，”
真一的耳朵被撫摸了一下。
“嗚啊！——”
“看來耳朵比較敏感呢，白川同學說的沒錯。”
“......”
什麼時候說的？！
“嗯，是在Line上說的，昨天。”
“......”
你們昨天就聊了天啊，我就覺得奇怪來着......
“是的，昨晚聊了一下呢。”
“......你會讀心術嗎？！”
聽見真一的吐槽，佐游美笑了出來。
“北條同學的表情很好懂。”
“......”
這話好像在哪聽過。
真一感覺心好累，想用手把臉擋住，手拿到眼前才發現手掌以及指間竟然變了顏色。
“這是......”
似乎是塗料一般的東西將真一的手指全部染成了斑駁的米黃色。
“......”
真一看見這有特徵的顏色，下意識地抬頭。
“嗯，被你發現了呢。”
佐游美看着真一一臉茫然，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沉下了肩膀。
“其實我的頭髮，是染的。”
米色的髮絲如同褪色一般，裡面還摻雜着一絲暗紅色。
“你的頭髮......”
“正如你所看到的。”
並沒有正面做出回復，但是也沒有任何掩飾，似乎對真一已經收起了防備。
佐游美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從隨身的斜挎包里拿出了一頂帽子。
熟練地將頭髮紮起來，再用帽子將盤好的頭髮給遮住。
“這個......”
“她們都不知道的，”
佐游美戴好帽子，又低頭看着真一，
“小町和唯。”
“......為什麼要染頭髮呢？”
“嗯，這是有很多很多原因的，秘密。”
佐游美微眯着眼苦笑道，這其中的隱情，想必和繪馬的事情關係密切。
要真是如此，那這次出行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天空寺佐游美，這個女孩子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指向那塊白樺木繪馬上的惡言。
真一嘆了一口氣，佐游美身上的清爽香味讓他不想這麼快的去窺探他人的隱私。
“......不想說的話就——”
“你想知道嗎？”
真一看着那雙帶着些許應允的眼睛，有些詫異。
“但是——”
“你上次不是說‘只要你相信我’的嗎？”
“......”
戴着帽子的佐游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可愛感覺，尤其是她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讓真一覺得有些捉摸不透。
“是因為我救了你？”
“是因為你太執着了。”
嘴角泄出一絲無奈，明明看起來平時除了賣萌應該什麼也不會的佐游美現在卻像對小孩子無可奈何的大姐姐一般。
“......”
真一感到沒由來的羞赧，別過頭去。
安靜了一會，似乎人來人往的大廳變得稍稍冷清了起來。
“白川同學呢？”
“白川同學？她們三人去買東西了，似乎是說想讓你醒來的時候可以吃點東西打起精神來。”
佐游美抬起頭想了想，
“北條同學和白川同學是好朋友嗎？”
“誒？！為什麼這麼說？！”
佐游美正了正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睛。
“因為北條同學發獃之後第一反應是問白川同學呢。”
“......應該算是吧。”
“真羨慕啊。”
佐游美看見真一語氣里似乎滿不在乎但是臉上卻泛起淡淡的羞紅，像是看見了什麼值得回憶又無比珍貴的東西，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揚起弧度。
“那麼我也是嗎？”
“......我覺得應該也算吧......”
突然沒由來的這麼問，真一有些猶豫地回復。
自己是想和他人交流的，
佐游美又是主動和自己搭話的人，
自己當然願意和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
這次卻輪到佐游美沉默了。
安靜了一會，真一開始習慣了女孩子大腿的感覺，忽然感覺佐游美的身子在微顫。
什麼啊？
“噗——”
乾淨透明的笑聲就這樣傳來。
真一又轉過頭。
“嗤哈，北條同學真是個單純的人。”
“單純？哪裡看出來的？”
沒由來笑起來的佐游美讓真一有些手忙腳亂，因為胸部一上一下地讓真一所處的位置顯得有些危險。
“笨蛋。”
“誒。”
突然被說笨蛋，真一還是有些發愣，只看着佐游美捂着嘴忍着笑意。
那樣的表情非常棒。
真一覺得這樣就夠了。
“佐游美！北條同學！”
小町的聲音將這個美好的場景暫時性的結束，真一臉上依然掛着欣慰的笑容，看向外側。
“......”
白川同學你的眼神有些恐怖啊啊喂！
真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白川同學她們帶了蛋糕回來。
“蛋糕？這不是我們去買的......”
真一先從佐游美腿上離開，然後坐正，看着一臉微笑的白川同學。
“‘我們’？”白川同學將手抱在了胸前，俯視着真一。
“......”
真一不知道怎麼回復，只得抬頭微笑，又突然想起來頭髮的事，趕緊把手藏在了身後。
“游美！你喜歡的水果蛋糕！”
“謝謝！我好開心！”
在朋友的面前，佐游美馬上恢復了那個天真而單純的形象。接過蛋糕，幾個人圍在一起，進行一些並無太大意義的閑聊。
“看來效果還不錯呢，”
似乎也沒有過多追究，也沒有注意到真一有意將手支撐在身後，白川同學撫着裙子在真一身邊坐下，
“北條同學？”
“......嘛，算是吧。”
但是自己的男人身份已經連續兩次被觀測了，這裡面存在着某種誘發因素。
真一隻隱約記得自己有從胸口傳來的噁心感。
而且佐游美被他抱住的時候......
他現在才意識到，如果佐游美真的有對男人的恐懼，那麼自己在水中抱住她，她也絕對會從心裡......
“好吃嗎？”
好吃！謝謝！”
“就知道你喜歡水果蛋糕！”“嘿嘿~”
真一看向了佐游美三人組，看起來似乎就像往常一樣。
難道不是喜歡提拉米蘇嗎？
但是朋友買給自己的東西要是說不喜歡，是不可能的吧......
交際，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看見真一看佐游美看得出神，白川同學的眼神有些複雜，但是又暗自嘆了一口氣。
“能夠溝通了？”
“大致......”
“誒，那算是進展很快的呢......北條同學跳進噴泉水池是這個原因？”
“......好像，沒錯。”
揉了揉自己亂蓬蓬的頭髮，真一感覺今天真是糟透了......但是和佐游美說上了話，而且好像被相信了......
完全不理解，自己明明什麼也沒做，這裡面沒有任何能夠令人信任自己的要素。
“但是我不覺得這就夠了。”
真一抬起頭，看着用來採光的玻璃穹頂，眯起了眼睛。
“還不夠？”
白川同學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嗯，我覺得還有東西沒有知道，”
真一也看了看手機，不過是看看手機有沒有出問題。
畢竟是泡在水裡了的......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
兩人不約而同地將手機插到口袋裡。
真一坐在白川同學的左邊，習慣性地將手機插進右口袋，然後碰到了白川同學的手。
“......抱歉。”
真一趕緊抽回手，白川同學低下眼眉，在真一抽回的手和自己的手之間流連了一下。
“沒事。”露出的是溫和的笑意。
真一覺得自己沒辦法和白川同學再像之前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打鬧玩笑。
沒辦法，
就是沒辦法。
這算是疏遠？還是說自己對白川同學......
對距離的親密介入無所適從，或許反而會感覺膽怯。
是害羞嗎？是因為害羞才產生的抗拒嗎？
不、不可能。
真一在心裡否決自己，自己和白川同學只是朋友。
自己從未奢望過這種感情。
“給，你的蛋糕。”
“啊，哦，謝謝。”
白川同學從小背包里拿出包裝精緻的戚風蛋糕，微笑着遞給真一。
“那我們走吧，今天就到這裡。”
白川同學竟然先一步站起身。
“今天玩得很開心。”
臉上的笑容，有一種缺失的燦爛。
夜幕終於拉下，都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真一乘着末班電車，空落落的車廂像是隔絕了世界一般，只有車窗外有斑斕的都市燈光不時地掠過窗戶，讓自己的眼睛無法適應。
霓虹燈的燈光，就是那麼的美麗，又讓人沒由來的討厭。
它有着城市的氣息。
城市的氣息，本來不應該是令人厭惡的，但是和一之川的月光相比，真一還是喜歡住在海岸邊。
托腮沉思着，卻有人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有心事？”
“......不。”
和真一隔了一個座位的佐游美，有意無意地問道。
白川同學似乎是有事，而小町和唯就住在中心城區，所以只有真一和佐游美落單了。
讓真一沒想到的是，自己上了電車，佐游美竟然跟了上來。
“我住在冬岸街。”
電車們門一關上，真一詢問之後，佐游美這麼回復。
誒，這不是“桜木町”的那條街？
原來佐游美住的離自己很近啊......
隨後兩人就找了位置坐下。
因為不想面對面，真一選擇坐在佐游美的同側。
“嗚嗚——”
電車在中心城區里穿行，斑駁的光影在電車的地面上一次又一次地縮短然後拉長。
真一拿出手機。
8：43。
並不算很晚，但是這個城市的邊緣應該已經要休息了，因為一之川是和大海相連的，大海要在靜默中休息了。
真一關掉屏幕，眼睛適應了一下燈光昏暗的車廂，他轉過頭。
佐游美的嘻哈帽檐下，是失落的眼神。
陰暗處的自己，都是真實的自己吧。
真一這麼想到。
“......”
然後兩道目光交匯了。
“不、不是的，我沒有事情要說......”
真一趕緊轉回身。
已經過了5站，馬上要到家了，只要再保持沉默10分鐘就可以了。
10分鐘。
但是右側卻傳來了座椅吱呀聲。
“可以哦，”
佐游美在真一身邊坐下，而且靠近了一點。
“現在只有兩個人的話，可以。”
甜美的空氣讓真一坐直了身子，
空氣的溫度似乎稍稍上升。
